也不知過了多久，文嫣才驀然醒過神來，溜一眼后的秋綠，見背對著兩人石雕木塑般的仙去了，不由臉上大窘，話也不及說，提起就向前面跑去。

“哈哈哈哈……”見文嫣那副可的小兒態，沈奕軒的心大好，轉首見秋綠還背對著那棵丁香樹呆站著，用扇柄輕拍的頭：“傻丫頭，你家小姐回屋去了，還不快快跟上！”

秋綠用手著頭，果然見自己家小姐跑得早就遠了，忙對著沈奕軒做個的鬼臉，跑著追了上去。

一直到文嫣的影再看不見，沈奕軒這才收了笑意，悠然轉首向四一張，定了徐府東院的客房位置，眉目間漸次皺了起來，蘊了的一怒意。

徐府東院的客戶，諾大的一座院落，卻只有一間屋子里住著人，不用問，那自然是胡老大夫了。他已經遣去了所有的丫鬟仆從，一個人在屋子里負手踱來踱去，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臥難安。

自己今年已經六十三歲，屈指算來，離開皇宮已經是一十八年了，十八年來，自己只能盡力于鄉野之中寄山水，卻又不敢遠離，雖然下了家訓不許后世子孫仕為也不許進太醫院供職，但他這心里始終難以安定。十八年前的事就像是一個噩夢，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讓他心驚膽跳，讓他草木皆兵。

萬沒有想到，自己躲了一十八年，卻始終沒有躲的過去。今日差錯的竟到了這里，他到此時方才相信，原來這世上的事當真是恩怨有主，再不會有錯的。只是當年的事自己也是為勢所迫，他也有妻兒老小，為了保全家人命，他才不得以為之。他已經活到了現在，也已經沒有什麼好惋惜不舍的，只是他的兒孫無辜，原想著推托自己無能，或許還能僥幸躲過去的，偏偏這里面又攙了那個惹不得的祖宗，著前的那塊玉牌，胡老大夫一會兒面安心，一會兒又膽戰心驚，惴惴不安。

“胡老大人，您老人家在這里住得可還習慣？”一聲清朗的笑聲，卻驚的胡老大夫一個激靈，一的冷汗。

“貴人來訪，小老兒有失遠迎了！”太過于激，胡老大夫都忘了這是在別人的家里，是在當朝的宰相府里，還一個勁的混充主人。

“哼，似乎現在我們都還只是個客人吧？你拿什麼來遠迎我啊？”來人并沒有給人人都神一樣敬著的胡老大夫留什麼老臉上的面子，話說得極為刻薄，語氣也不善的很。

“呃這個……”胡老大夫有些應付不住，忙躬陪罪：“小老兒確實唐突了，人老容易犯糊涂，還貴人莫怪，莫怪。”這邊廂說著，還拿手抹了幾下額頭上的汗，子躬的更加深了。早就知道這是個惹不得的主兒，今天看起來還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能走，他也算是燒了高香了。

“能把子躬這麼個樣子，看起來還朗的很嘛。”不冷不熱的話，說得胡老大夫的汗下得更多了，剛放下去的手，又在額頭上多抹了好幾下。

“不敢不敢，慚愧慚愧！”胡老大夫覺自己真的是老了，思維也已經跟不上了，腦子里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哦，還有人不敢朗的？那看起來事就不太好辦了。”來人閑閑的拂一拂寬袍廣袖，一副不染塵埃的樣子。

“小老兒惶恐！還貴人放過了小老兒，放過了小老兒一家，小老兒定當日日為貴人在佛前焚香禱告，祈求上蒼保佑貴人祝壽綿長，千秋萬代！”胡老大夫再不敢胡言語，忙匍匐在地，連連磕頭不止。

半日不見回音，也不見凈，胡老大夫磕頭磕的累了，沒聽到吩咐卻又不敢起，只得覷著眼的去看來人。

“聽你這意思，好像是我不放過你了？放過了你，你就日日為我在佛前焚香禱告，祈求上蒼保佑我祝壽綿長，千秋萬代？好像要是我不放過了你，你就要天天在佛前咒我罵我，祈求上蒼讓我快快的死了，以解你心頭之恨了是不是？”來人踱著小方步，自顧大刺刺的在廳的椅子上坐下。

“小老兒不敢，小老兒不敢啊！但請貴人息怒，小老兒絕不敢有此心，還貴人明鑒啊！”胡老大夫剛剛累得停了下來的磕頭儀式又接了上去，一下一下，咚咚有聲。

“行了，你也這麼大年紀了，看在你先頭見了我還算機靈沒有點破我的份的份上，就起來吧。”來人氣定神閑的提起茶壺自已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啜了一小口，嗯，到底是不如嫣兒那里的花茶香啊。

來人自然是沈奕軒了。他慢慢的有一口沒一口的品著茶，冷眼覷著已經聽命站了起來停拿袖子著汗的胡老大夫，角微不可見的一笑：“胡太醫，這麼多年不見，你老人家怎麼越活膽子倒越見小啊？”

“撲通”一聲，剛剛站了起來的胡老大夫還沒有來得及膝蓋，一聽這個話，又膝頭一，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起了頭來。

“哦？你這是做什麼啊？一句話也不說的磕頭，豈不是折我的壽麼？”沈奕軒子往旁邊挪一挪閃一閃，意思是不肯他的這些個砰砰有聲的頭。

“五皇子殿下，您老就饒過了小老兒吧！小老兒都已經離開皇宮這麼些年，早已經不涉世事，只乞能得一安樂晚年保全家人，再無雜念奢求，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胡老大夫早已經是涕淚四流，胡子上也亮晶晶的掛了不。

沈奕軒嫌惡的又挪了子，離得他更遠了一些。真是見鬼，自己也還沒有說什麼呢，這老兒就這樣的不經嚇，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臟兮兮的真是惡心，要不是為了嫣兒，他才懶得在這里跟他磨功夫呢。

“得了得了，你快起來吧，我這還沒說上正經事呢，你就這麼個德行，這要真怎麼著，你還不得把你老命給賠上啊？”沈奕軒不耐的推開了茶杯，恨不得能立馬拂袖而去。

“是，小老兒領命！”胡老大夫巍巍的起了，大概是跪得多了又了太多的驚嚇，子也已經發了。

見沈奕軒面前的茶杯已經空了，胡老大夫很有眼的連忙趨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提起茶壺為沈奕軒滿上。

沈奕軒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僵化了半天，咂了咂強忍著沒有吭聲。這下好了，這老兒太絕了，他這臟拉嘰的樣子上來斟了茶，這茶還能喝麼？能麼？這個時候，他分外的懷念秋綠，至那丫頭斟的茶，即便是臟看起來也比這個滿臉皺紋頭發胡子都花白了的老頭子要賞心悅目的多了多啊！

“五皇子，請喝茶！”胡老大夫斟了茶，又特意雙手捧著恭敬奉上，態度無比恭敬虔誠。

……

沒有聲音，也沒有接過去，沈奕軒躲的老遠，一下子跳著腳的跟被咬了似的從椅子上跳下去，一轉坐到了另一張椅子上，看看又覺得有些太不給人家面子，只得又咳了兩聲作作樣子：“呃那個我今天喝多了茶不想再喝了，你喝吧。”

“多謝五皇子賜茶！”那胡老大夫一副寵若驚的樣子，跟得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似的，高舉著茶杯過了頭頂，大聲的謝了恩，咕咚咕咚的把自己獻殷勤倒的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喝完了還香甜無比回味無窮的咂咂，看得一旁的沈奕軒直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