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畢竟只是傳聞，我和姜楓在葡萄架下佇立到掌燈時分，終是不甘心地離開。皎潔的明月懸于半空，灑下銀白清明的月，過纏的藤蔓，讓四周變得影影綽綽，霎有趣。我忽地撲哧一聲找了出來，“我們兩個傻子！”

      姜楓無暇的俊臉在月的映照下愈發奪目，他也笑，“是呢。”

      紫蘇這時如解了般道，“王爺，姑娘，你們可算想起要走了，你們適才佇立靜聽的樣子，好似莫名執著著什麼，怪嚇人的，再說，那牛郎和織的悄悄話真就那麼有趣嗎？”

      執著？我心中一驚，那個時候，我滿心滿腦想的便是那個人，竟奢想到了很長很長的以后…若我真執著于此，終會不會傷人傷己，尤其是姜楓呢？

      姜楓的神亦有瞬間的恍惚，該是紫蘇也猜對了他，只是他執著的什麼，我不得而知。

      趁著月正好，我與姜楓步行回府，可我知道暗定潛伏了許多保護的侍衛。途中路過一家裝飾奢艷、燈火輝煌的閣樓，只見其門口滿了各各樣的人，青一的卻全是男子，樓里不時傳出嬉笑聲、吆喝聲、聲，好不熱鬧。

      我站住，轉頭看姜楓，姜楓微微皺眉，似有不屑，又有赧，“這種煙花之地本王從不曾來。”

      煙花之地…哦，原來是青樓啊。我不懷好意地笑著他，“王爺多心了，我可一句話都沒有說的。”

    “你…”看名滿天下的倨王爺吃癟，當真樂得很。我忍住笑，轉移了話題，“清雨閣，名字倒是雅氣的。”

    “這是自然，清雨閣素來的規矩是賣藝不賣，里頭的姑娘個個清高得很，聽說最近新來了個悅兮姑娘，彈得一手好琴，歌也唱得絕妙，許多達貴人都爭搶著要一睹其芳容呢。”紫蘇終于找到興趣的話題，如倒豆子般給我們講著。

      悅兮姑娘？我被說出的四個字驚了一跳，悅兮，白悅兮，不會是白悅兮吧？！不可能，青玉城距皇都千里遠，一個弱子不可能只一人來此，更何況有白老板和好命在，他們不會放心出遠門的。我忙安著自己。不過是名字一樣罷了，再說，白悅兮那般心高氣傲，斷沒有淪落青樓的理由和可能。

      一夜心緒不寧。我起了個大早，洗漱一番后帶著紫蘇出了門。先在玉錦店換了兩套男裝，接著馬不停蹄趕去清雨閣。我必須親自證實了那人不是白悅兮才能安心。

     “紫蘇，你上帶了多銀子？”

      紫蘇用力了藏于口的一沓銀票，無奈地應，“姑娘，呃，公子，咱帶的銀子足夠見著悅兮姑娘了，你這一路上都問了七次啦，莫擔心莫擔心。”

      新來的悅兮姑娘若天仙，能歌善琴，自然博得眾多男子的青睞，要求見其一面的人幾乎都要排到清雨閣門口了，無奈之下，老鴇只得立了規矩，四品以下員拒見，非城中富商拒見。如此一來，排隊的人大大減了。

      本用倨王爺的名頭，想想太過招搖，便換了默書給的腰牌，兵部侍郎，至三品，又是朝中年輕有為、炙手可熱的探花郎，老鴇樂得合不攏，立刻將我倆請了進去。示意紫蘇將一疊銀票拿給老鴇，涂了滿臉脂的老鴇笑得更歡，忙讓丫環帶我上二樓悅兮姑娘的房間。

     “各位人，不好意思了，今天有位公子出高價包了我家悅兮姑娘，還請大家明日再來。”我一步步踏上樓梯，后響起老鴇極其稔利索的話語。

     “姑娘，你怎的會有侍郎大人的腰牌？”紫蘇低聲問我。

      即便紫蘇將這個消息告訴姜楓，以現在我與姜楓的關系，他又能如何呢？縱使沒有我，如今這形勢，他定也是極清楚的，一個小小的佟好運改變不了什麼。思緒飛轉，我沖眨眨眼，“撿的。”

      紫蘇愣了，又開口，我已被一陣突然而起的歌聲吸引了注意。“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

      這聲音，這曲調，分明是白悅兮！我再也按捺不住，順著歌聲沖進了一間屋子。房間布置簡單卻不失典雅，不同于一般青樓子的胭脂氣。子被層層七彩流蘇遮擋，看不清面容，我卻有一種強烈的悉。

      似應到有人進來，子停止了歌唱，嗓音恬淡道，“公子請坐。”

      我瞬間有些站立不住，但還是強忍著對紫蘇低聲吩咐，“你去門外守著，不得我的允許不可讓任何人進來。”紫蘇擔心地看著我，好半晌點點頭出去了。

      這時子從簾幕后走了出來，在看到的一剎那，我有炫暈的覺，只怔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

     “呵，見到久別的我很吃驚麼？可好運你扮男裝的樣子倒是沒多大變化呢，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反倒是那子先燦然開口，語氣難辨。

      真的是白悅兮！怎麼會是？為什麼會是？究竟發生了何事？又是怎樣來到天爍城，且變為“清雨閣”的悅兮姑娘的？爹娘、好命和白老板他們怎麼了？默書又是否知曉這一切？我的腦袋炸一團。

     “老朋友久別重逢不是應該欣喜激的麼，好運你這副整個見鬼的表，我會傷心的哦。”白悅兮緩緩走過來，離我極近時吐氣道。

      明明在笑，為什麼我卻覺得遍生寒？良久良久，我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在這里做什麼？”

      接著笑，笑得無所謂，“這兒是青樓，是院，那麼好運你說，我在這里能做什麼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在心里喊。有很多疑問，很多擔心，卻無法問出口，張了張，沒能發出聲音。

     “我猜好運你現在定是被我的突然出現給嚇傻了，不過呢，我打算慢慢講給你聽，不著急的，來日方長呀。”故意吊我的胃口，繞到桌邊妖嬈坐下，執了酒杯在手。

      眼前之人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白悅兮了。這一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弄這個樣子了。

     “來，為了我們生生不息的緣分，干一杯吧！”白悅兮將倒好的另一杯酒遞于我道。我怔怔過手，就在握住酒杯的剎那，一個抖手將酒潑在了我的臉上。

      任由辛辣的酒水沿著發流過眼角，過鼻梁，順著滴進裳暈開，我直著，依舊說不出話。

      仿若惱火我這般模樣，白悅兮將酒杯往桌子重重一擲，“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用哭喪著一張臉吧，給誰看呢？佟好運，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人合著該欠你的，也沒有人注定就是你的，你在那兒裝可憐！”

      白悅兮的是很刻薄，卻從未用如此惡毒的眼神、怨憤的口氣對我說過重話，的點點關心都藏在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背后，我全得到。是唯一一個從小陪我到大的朋友，而如今，在久別了近一年后，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對待我們的重逢。這一刻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東西已悄然改變了。我瞬間產生一種無力和疲倦，可是，究竟是怎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