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日裡的妖市是安靜的,妖市與人間的作息顛倒,這個時候是群妖們休息的時間。武禎在這個時間來到雁樓找東西,意外的發現好幾日沒見的小夥伴柳太真竟也在這。
“小蛇!”武禎走到柳太真後,猛地拍了一下的肩。
走路悄無聲息,柳太真正在出神,還真被嚇了一下,不過柳太真是個不如山的穩重子,即使被嚇到臉上也沒表現出來,依舊坐在那俯視著雁樓底下一無際的青灰屋頂。
武禎一抬坐到欄桿上,側頭看:“怎麼了?平時這個時候你不是都待在家嗎,怎麼一個人跑到雁樓這裡來了,又沒事。”
柳太真終於轉過頭看了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說:“你這兩天鬧得靜不小。”
武禎當然知道在說些什麼,之前在妖市找了幾個小妖去嚇呂摯,這幾天小妖們番去,回來後還會和大家詳細描述怎麼嚇到的呂摯,說書似得興高采烈。個別負責些的,更會收集其他妖的意見,爭取每天都讓呂摯被嚇出新的花樣,所以這幾天,閑得無聊的小妖們就自發在雁門廣場那邊聚集,等著嚇人的小妖回來聊天,很是熱鬧。
這不怪他們,其實這些小妖們的日子和人一樣無聊,出點什麼事就容易興過度,再加上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畢竟若不是貓公要求,他們不能無緣無故去嚇唬普通人,否則會被收拾的很慘。
大概這就是奉旨欺負人的快樂。
武禎當然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有點不合適,不過臉皮一向比小夥伴厚,不把這點小錯誤放在心上,這會兒甚至笑嘻嘻的邀請小夥伴共襄盛舉,“小蛇要不要一起去湊個熱鬧?我記得那個呂摯你也不喜歡,不如變個蛇去嚇他。”
柳太真呵呵冷笑,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擅自選調小妖擾普通人不對’,只是淡淡提醒了句:“適可而止。”
武禎爽快點頭,“我知道,嚇不死他,就讓他老實在家裡待上一年半載的,省得又去欺負我那個未婚夫婿。”
聽到這個未婚夫婿,柳太真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朋友,“武禎,你這次是認真的嗎?”
武禎:“其他人都問完了,我都在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向我問起這事,終於還是耐不住了吧。”笑完,自己也有點不太確定的著鼻子說:“應該是認真的,至比從前那幾次認真。”
拋開那點心理負擔,武禎攬著柳太真的肩調笑,“好了小蛇,我嫁人了,你只比我小一歲,以後咱們這圈子裡年紀最大的不婚娘子,就是你了。”
柳太真冷冷道:“那又怎麼樣,我不嫁,有人敢說一句嗎。”
武禎:……這還真沒有。
們這位蛇公,作為人的份是柳史唯一的兒,在外人眼中從小弱多病,常年一副面蒼白的氣虛模樣,柳史對護得眼珠子一樣,恨不得一輩子在兒邊照顧,哪會放心嫁人,有老天爺都敢參的柳史在前,誰敢說柳娘子一句不好,就等著被幾十個黑臉史流濺唾沫星子。
不過……武禎手著小夥伴那張白的過分的臉,仔細看了看,“我說小蛇,你這幅繼承自上任蛇公的病弱外表欺騙也太強了。”不清楚柳太真份的外人也就算了,但武禎可是親眼看過這人單手掐死黑熊妖的,一座城樓那麼高的黑熊妖,說掐死就掐死了。但就算知道裡是個可怕的傢伙,瞧見一副蒼白模樣,武禎還是忍不住多照顧,這可能是從小養的習慣。
柳太真打開武禎的手,靜靜看了一會兒,沒再問什麼問題,轉開了目,繼續向遠方天際。
細細算來,柳太真與武禎相識於總角,兩人年歲相當,份也相同,唯獨子天差地別。柳太真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武禎的時候,就是在雁樓。那時候上任的貓公已經離去,自己的母親將這位新任的‘小貓公’帶過來介紹給認識。
那時候武禎調皮的很,幾歲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雁樓裡跑上跑下,東西。文靜的坐在原地等著認識這個新朋友的時候,武禎差點把雁樓頂上的珠子給扣下來,好不容易才能安生的坐在對面,又突然拋出來一隻小蟲子嚇唬。真的是個壞孩子。
母親拉著們兩個人的手,跟說:“太真,這是新任的貓公,以後你們就是共同照管妖市的同伴了。”那時候其實非常高興,因為為人與妖生下的孩子,天生能看到各種不祥之,卻沒法和母親之外的人說,所以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從那一天開始,有了一個同樣能看到各種妖鬼怪的朋友,儘管這個朋友真的很惹麻煩,也太貪玩了些。但不能否認,從的母親離開後,們兩人照管妖市的這些年裡,這個朋友也是一位能讓安心的同伴。
從一文靜一跳的總角小兒,到如今一端莊一瀟灑的子,兩人對對方的瞭解勝過緣親人……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刑部。”武禎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了一下說:“小蛇,我先走了,去看看我那個小郎君去,你繼續在這發呆,順便晚上幫我看看那幾個嚇人的小妖,我晚上就不過來了。”
說完就走了,只留給柳太真一個背影。
柳太真著那個悉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心中無端生出一些惆悵,只得輕輕呼出一口氣,將這點惆悵排遣。最好的友人要親了,好像就此和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覺有點……寂寞。
正午的長安,太熱烈,室也開始有些熱意。梅逐雨在刑部的飯堂吃完午飯,回到了署辦公,不出意外的又在窗外的那棵桐樹上看到了一隻眼的貍花貓。
這幾日,他總是能看到這只貍花貓,若不是他實在不到這貓上的妖氣,他當真要以為這只普通的貍花貓有異常了。
窗外的桐花早已謝盡,如今枝頭上綠葉蔭,那貓依舊是愜意的躺在樹枝上,好像滿意這個午睡的寶地。梅逐雨只看了兩眼,就將目放回到自己手中的公務上,對邊多出的貓毫不在意。
再次變貓的武禎揣著爪子,時不時睜開一隻眼睛看一眼伏案工作的影。並非有意窺,只是前幾日剛發生了呂摯那種事,沒事就過來看著點,免得再讓小郎君遭什麼無妄之災,畢竟,咳咳,年輕時候完全不會收斂,得罪了不人。那些不要臉的東西可不興什麼仇恨不牽連家屬。
這幾天,武禎常常變貓跟著梅逐雨,這位未來夫婿的生活規律且普通,比一般人還要無聊,不是在刑部辦公務,就是回家休息,沒有一點娛樂生活。一般的郎君,就是再正直低調,也會偶爾找上三兩友人,去樂坊喝些小酒聊聊,可這位小郎君,已經稱得上孤僻了。
武禎跟了他幾天,瞧著他不管對待同事還是陌生人都是一模一樣的冷淡態度,都忍不住懷疑,從前自己與他見面時看到的那些,臉紅,還有笑容,是不是都是假的,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
“梅郎中,這件案子,徐侍郎讓您跑一趟。”一個小吏匆匆跑來。
武禎在窗外聽了一耳朵,站起來抖抖,跟著梅逐雨一起出門。梅逐雨是要去刑部大牢,審一個剛帶回來的犯人,這本不是他的工作,但那位徐侍郎給了他,梅逐雨也不管那麼多,給了就接著,一個人帶著個哭喪臉的小吏去大牢。
這刑部大牢,武禎還真沒去過,又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還有穢氣叢生。但既然小郎君去,還是跟去看看。
大牢外面看著還不錯,但裡就一言難盡了,畢竟是給犯人住,條件也好不起來,人一走進去,首先就能覺到一涼氣順著腳脖子往上爬,然後就是各種難聞刺鼻的異味撲面而來,幾乎能把人臭一個趔趄。那跟著梅逐雨的小吏就不自覺後退了一步,但眼看前頭的上司腳步不停的往前走,他也只好苦笑的著鼻子跟上去。
武禎也聞到了那味兒,瞬間就明白這不是什麼好差事了。有點遲疑的瞧了瞧牢房地上那些可疑的水漬,嫌棄的了幾鬍鬚,最後輕巧一跳,從牆上跑著追上梅逐雨。
審問犯人記錄口供這事不難,就是很煩,特別是環境糟糕的況下,令人格外沒有耐心,要是再加上一個不配合的煩人,那簡直就是災難。
犯人是個滿面愁苦滄桑的中年男人,他錯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因此獲刑。他從看到梅逐雨後就開始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而梅逐雨,面無表坐在位置上寫記錄,時而停筆問一個問題。那男人最開始含含糊糊的不肯回答,只是痛哭,但梅逐雨耐心奇好,就冷眼看著他哭,哭完了繼續問。折騰了好一會兒,男人才著腦袋結結的回答起問題。
武禎站在一個燈油架子上,位置蔽,在這個記錄口供的過程中,數清楚了梅逐雨後那個小吏一共不耐的翻了多個白眼,也數清楚了那個男人究竟哭喊了多次‘大人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梅逐雨他,真的就是全程連眉都沒多一下,拉著袖子蘸墨記錄,簡潔的問著份籍貫犯案過程之類的問題,多餘的一個字沒有。
如果換了武禎,可能在那個男人第二次作揖求饒的時候,就被煩的直接手把他按在那個記錄的簿子上了。武禎佩服小郎君的耐心與好脾氣,同時再次覺得,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個會慌張的小郎君可能是個假的。
審問過半,武禎宣告投降,拋棄小郎君自己溜達出了大牢。不過也沒回家去,就在刑部署附近晃,結果一不小心就聽到了有人在背後說小郎君壞話。
當貓就是這點好,到不的人在聊天,也不用避開,可以直接蹲在旁邊明正大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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