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房中出奇的安靜，不管是這裡的主人梅家大郎，還是不請自來疑似賊人的武禎，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武禎先了，不慌不忙的從地上爬起來，朝凝固在原地的梅逐雨一笑，反手抓住了他扣住自己的手，梅逐雨這才仿佛如夢初醒，反應極大，猛地收回了手迅速退後，還不小心撞倒了旁邊一個小屏風架子。

武禎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也愕然兩秒，心想，我難不剛才不小心出了貓臉，所以才把這位神冷淡的小郎君嚇這樣？

心中暗罵斛珠不靠譜，不知道多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武禎臉上不聲，拍了拍自己上沾著的灰塵，抬眸對梅逐雨笑說：“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語氣極為低緩和，若讓兩位副手聽見，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沒辦法，武禎想了想，普通男子半夜在床底下拖出個大活人，到驚嚇是理所當然的，要是態度再不好一點，給人嚇出個好歹可怎麼辦。這種常年和公文打道又生向的小郎君，在眼裡都太脆弱了。遙想當年第一樁婚事，那個範郎君，只是不小心見在圍獵的時候打了只倀鬼就嚇得病了許久，差點沒過來。

在武禎思索著怎麼把這事帶過去的時候，梅逐雨冷靜了下來，扶起了一旁的屏風。

武禎還以為他在疑慮自己的份，解釋說：“我是武禎，豫國公府那個，不是什麼壞人，你若不相信，明日可以隨我去證明一番。”真擔心小郎君沒認出，和對斛珠一樣把也直接押出去給巡城士兵，丟不起這個人，要是真的走出這個大門被士兵帶走，等明天丟的人就能傳到宮裡去。

“我知道你是武禎。”梅逐雨說，語氣冷淡。

說這話的人耳朵是淺淺的紅。

武禎瞧著他臉上冷靜的神和反差巨大的紅耳朵，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這小郎君，莫不是對有意思？

“深夜來訪，不知有何事？”梅逐雨仍舊是用那種冷淡的語氣問。

武禎打量了他的神一番，忽然覺得好笑，往他床上坐下，語氣一轉問他：“我今日在家中瞧見那只大雁了，據說是你親手打的？”

梅逐雨見坐在自己床榻上，眼可見的變得不自然起來，雖然他竭力表現的冷靜，但武禎看到了他下意識想要去攏領的作。因為準備休息了，他只穿著中，外面披著一件袍子，頭髮也有些糟糟的，他好像想收拾一下自己，但又忍住了。一手抓了自己垂下的袖，又忽然放開，雖是在跟說話，眼神卻是虛虛投在腳下，並不看。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他慢慢紅起來的脖子，非常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這樣略顯不知所措的模樣，才真有了些‘小郎君’的樣子。與他昨日還有今日下午那種冷淡，截然不同，簡直像是兩個人。

還怪可的。

雖然兩人一個站一個坐，但從氣勢上來說，完全反過來了，武禎見他杵在原地一不，甚至有種自己在欺負人的錯覺。心想，我難不是有病嗎，我可本什麼過分的事都沒做。

眼見梅逐雨局促的越發明顯，武禎總算收斂了一點，咳嗽了一聲正解釋道：“哦，其實我今日來這裡，只是有點好奇，想看看願意娶我的是個什麼樣的郎君，因為太突然怕嚇到你，所以急之下就藏到你床底下了，沒想到這都能被你發現，真是對不住。”

這行為，堪稱驚世駭俗，換做任何一個人來，恐怕對這種行為都要大加斥責，或者覺得太輕浮，但梅郎君他，再一次表現出了那種驚人的冷靜，他聽了武禎這一通胡謅，竟然什麼都沒問還點點頭回答說：“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天已晚，我先告辭。”

他說完，轉飛快的離開了房間。

這強撐的冷靜看著真是怪可憐的，但……武禎看著門奇怪，小郎君你告辭什麼？這難道不是你的房間嗎？

剛想著，門又被打開了，梅逐雨重新走了進來，他的表一眼難盡，好像終於想起來這是他的房間，武禎才是那個莫名其妙鑽出來的。

“此是我的房間，武二娘子在此不合適，坊門早已關閉，回不了豫國公府，後院有客房，我帶你去。”

梅逐雨慢慢說出這段話，屋的燭火燈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也許是因為火焰跳，那影子一下下，微微起來。

武禎都不忍心再為難他了，只得把自己一些想說的話給吞回去，配合的站起來跟著他往後院走。

將領到房間門口後，梅逐雨僵著臉點點頭準備回房，可武禎忽然腳下一絆往前撲倒，梅逐雨下意識手一扶，武禎就撞在了他上。

梅逐雨手中燈籠掉在了地上，咕嚕嚕滾下了臺階，裡面的燈火一下子熄滅了。他攬著懷中玉溫香，整個人僵的像塊石頭，武禎扶著他的口站穩子道：“多謝。”

梅逐雨連燈籠都沒撿，胡點點頭，轉匆匆走了，腳步淩差點撞到柱子。

武禎目送他離去，低聲歎了句：“腰果然細。”然後舉起手，拎起一個布袋子。剛才小郎君扶住的時候，順手解下來的，裡面果然是那個不化骨。另一隻手再一翻，又一個不化骨出現在手中，被放進了同一個小袋子裡。

不化骨是全都拿到手了，但先前穿的那套紅圓領袍，還在小郎君床底下塞著呢。算了，一件服而已。

武禎沒有進客房休息，往前院看了一眼，就從牆頭上翻了出去。其實剛才還想著有機會問問小郎君，是否真的想娶，現在看來，是不用問了。

害那樣了，再問這種問題，那不是耍流氓嗎。

斛珠站在牆外不遠的影裡等著，武禎走過去拍了一把，讓回神，“沒被發現吧？”

斛珠捂著自己口，表複雜而哀怨，“自然沒被人發現，奴是在牢房中溜出來的……貓公，這是奴生平第一次進監牢。”

“那梅大郎君，怎麼如此不知憐香惜玉？奴一個弱子，他竟然毫不猶豫將奴給那些士兵，讓他們把奴關起來？”斛珠還未從被人關起來的震撼中回過神，猶自不敢置信的抱怨：“就算奴變化的模樣比不得如今的貌，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人了，這樣他都沒有半點憐惜，莫非他是個斷袖不？”

說罷，想起來這位梅大郎君很可能是貓公未來夫婿，又不由得為武禎擔憂起來，擰著一雙好看的眉歎息，“以奴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這位梅大郎君怕是個冷心冷清的人，要與這樣的人日日相對，這不是為難你嗎，日後對著這麼個冷臉無的冤家，日子得多麼無趣難熬，更不要說會到什麼男的快活了……”

武禎先前也覺得梅大郎君著實一副冷淡子，但現在，聽著斛珠所言，只覺微妙。那位‘冷臉無的冤家’剛才口激烈的跳，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那心口溫熱，裡面的心臟跳得又急又快，都怕小郎君暈過去，所以拿到他腰間掛著的不化骨就趕退開了，一刻都不敢多耽誤。

斛珠還在喃喃：“貓公你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不然還是換個知知趣的溫郎君吧，需不需要奴替你？”斛珠對溫的男子有獨鍾，覺得世間只有憐惜兒家的男子才能令眼。

武禎知道這病，也不多說，只往東南方向一指，“行了，先將不化骨的事解決，其餘事容後再談。”

斛珠聽這麼一說，就不再提起這些事，們都知道，貓公平時的時候懶散，辦正事的時候俐落迅速，不喜歡人在這種時候談起一些無關事。

這一晚，們收回了六個不化骨，全都放在武禎上，等到收集完所有的不化骨，將之燒毀，就能出那不化，武禎估著大約還有幾個沒尋到。

白日裡不化骨的怨氣格外淡，不好找，武禎就待在斛珠館休息。既然在這邊，那群混在一玩的小弟們自然也跟了過來，大家圍在一起喝酒笑鬧。席間斛珠忽然想起昨夜遭遇，一時興起問了眾人一個問題。

“若是一位纖弱可憐的貌半夜叩你的門，述說自己正被惡人追打，求你讓容一晚，你們會如何做？”

一群紈絝子弟紛紛笑起來，有的大方一笑說：“自當憐香惜玉，好生安勸啊。”

有的眉弄眼附和：“對對，自當如此，好生收容，說不得嘿嘿，還能就一段風月良緣呢。”

也有的猶豫道：“不太妥當，還是找家中奴婢來陪伴。”

“或許將房間讓給休息，自己另找個房間就是。”

斛珠不住點頭，這樣才對啊，哪有人會像那梅家大郎一樣把人抓住關起來的！簡直喪心病狂！

幾人說完，到梅四，他想了想說：“半夜忽然出現的陌生貌子，說不定是什麼狐鬼之流，定要小心謹慎，免得被害了命。”

眾人聽罷，哄堂大笑。

只有武禎想，這傻小子有時候還真是能誤打誤撞。

眼見梅四被其他人取笑的怒了，拍拍手讓眾人安靜下來，開口說：“下午去城外打雁，你們要一起去的回去準備下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