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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河公主》第 14 節 我一直都好怕

何素龍沒有回答,夏挽如同一個寬厚的君主一樣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畢竟是我師父。」

隨即,他看向眾人,道:「你們說的話,本座都聽到了,只是本座并非你們所想之人,這件事,你們很快就會明白。」

一個老將仍在咄咄人:「主公不日將登基為天下之主,而羲河公主顛覆兩朝,世不明,并非良配,求主公另選淑為后。」

夏挽沉默了片刻,天云影掠過,在他的眉間投下影。

然后,他開口道:「關于羲河,登基之前本座會給你們一個代。」

他做得很好。

此時天下初定,無論如何都不是和肱之臣爭執的時機。

沒必要難過,這不正是我所希冀的嗎?他正在逐漸為一代明君,那個偏執的、把我當世間唯一的孩子,終究會消失。

我轉離開,沒有讓他看到我。

夜晚,掌燈時分,他才回來。

當時我正在梳發,他自然的接過我手中的梳子,繼續為我梳理著長發。木齒過頭皮,有一種昏昏睡的舒適。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道:「是我理的太慢了,讓你委屈了。」

他知道我出過門了,也知道我聽到了那些閑言碎語。

「沒關系,我不在乎。」

梳發之音頓了一下。

「你為什麼不在乎?」他慢條斯理的為我梳發,道:「你庇護了他們十年,可他們為了一點迂腐的倫理就可以把你踩在淤泥之中,羲河,你為什麼不在乎?」

我開口,想說因為我要死了,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可在乎的呢?

可是我終究沒能說出口,因為我從他到了一種陌生的暴

我們在銅鏡中對視,他很溫看著我,道:「那麼我呢?如若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也不在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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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的看著他,道:「你在生氣?」

他沒有回答,而是握著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我和天下百姓在你眼里并無不同,那麼羲河,誰在你心上?」

我們在鏡中對視了片刻,他突然一把抱起我,將我放在床上。

我一驚,掙扎著起來:「不行!」

「為什麼不行?」

他俯下,琥珀的眼睛到近乎妖異,道:「你是我夫人,我同你歡好,天經地義。」

「你瘋了嗎!我們還沒法洗倫背德的名聲,我……」

他開始親吻我。

激烈的,沸騰的,繾綣的。

理智告訴我,不行,有什麼不對勁,可只想盡去墮落。

「羲河,我同你講個。」他一邊親吻我的耳廓,一邊輕聲說。

「什麼?」

「每次看到你分明想抗拒,最后卻沉迷的樣子,我都克制不住想把你弄壞。」

我心里一,劇烈掙扎起來,他按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你不該同我過冠春的,只有我知道,該怎麼讓你上癮。」

之前的很多次,他和任何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無異,莽撞熱,可這次,他氣息都是穩的,就是平靜的看著我在他下無法抑制的輾轉,最后昏天黑地,我已經連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可是意識還著。

夏挽抱我洗了澡,然后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只有這個吻,讓我覺得悉。

他大概以為我睡著了,把我抱在他懷里,輕聲道:「你可以不我,但不要把我當別人,好嗎?」

什麼別人?我茫然想到,然后漸漸漸漸地,在他懷中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我醒來的時候,夏挽已經走了,我剛想起,就看到一個陌生的侍走進來,捧著一碗黑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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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夫人飲湯。」

「這是什麼?」

「回夫人,是避子湯。」

我怔了,冠春的時候都未準備避子湯,此時是在干什麼?

「是夏挽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

避而不答,道:「請夫人飲湯。」

「我不喝。」我起繞開,準備去找夏挽問清楚,而固執的一直擋在我面前,不停地重復:「請夫人飲湯。」

阻攔推搡之間,那碗湯啪的落在了地上,濃黑的湯灑了一地。

「我都說了我不喝,讓開。」

我終于得以推開門,然后發現屋外跪了一排的侍,手中都舉著一碗湯,異口同聲道:「請夫人飲湯。」

我震驚的看著們,而黑暗中,又有無數雙窺視的眼睛,等待著回稟們的主人。

他們就是這樣厭憎我,生怕我懷了夏挽的孩子。

而夏挽……還問什麼,他若不允,怎麼會有人敢進到這里來。

想到這里,我冷笑了起來,手接過那碗湯,一仰頭便喝了。

熱的,苦的,讓人幾落淚。

「其實不用那麼費心。」我笑道:「我啊,早就不能

生育了。」

碗掉在地上,碎了。

「我要出門。」

有些驚慌:「可是夫人……」

「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我仍是昏昏很沉,渾,但我不能放縱自己這麼下去了。

這世間本沒有誰可以永遠依賴,如果有,也是你自己,這是我的立之本,可笑的是,我竟忘記了這麼久。

新朝的吏治,已經完全肅清,我強撐著,逐一確認北乾出的大臣是否得到了妥善安置,寧藍、中則……每一個我曾經的臣屬,都在新朝居要職,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新君登基前的準備。

隨后,我開始了便著手制定新朝的禮制,禮儀與法律,是治國重,北侵十年,南胥舊禮早已散落不全,我從古籍中按圖索驥,和一群文臣從頭開始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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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手政務,惹來了不非議,但是夏挽沒有阻撓分毫,只是不許我太過勞心傷神,我們之間,漸漸地開始像一對尋常夫妻,平日各自忙碌,閑了,我做些針線,他烹茶焚香,一同談些有趣的事,他待我仍那麼仔細溫,我靠在他的肩上,心是安寧的。

只除了,他再也沒有過我,可是每一天,我都要喝一碗又苦又的避子湯。

禮典接近尾聲的時候,城外有小的叛,夏挽出城帶兵平叛,而我在家中,完了最后一件氅,皮厚實,可擋風寒,以后夏挽出門,便不會著涼了。

我一邊咳,一邊將它放了箱籠中,自此,明年四時的裳都已經備好了。

「什麼時辰了?」

丫鬟回答:「回夫人,四更天了。」

是時候了。

冬日嚴寒,天亮的晚,烈風呼嘯著,將燈籠吹得搖搖墜,馬車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

門大開著,空的院落里,一個老人坐在那里,著天邊的殘月發呆,一只白鹿伏在他手邊,聽到靜豎起了耳朵,看到我后,便興的跑過來。

我一面著小柿子蓬,一面輕聲喚道:「何將軍。」

何素龍連忙過來行禮,道:「不知夫人駕臨,臣有失遠迎。」

到底是年邁,他這幾步已經有了蹣跚的意味。

我道:「將軍起這麼早?」

「臣是武將,原該早起練一個時辰練武的,現在老了。」他咳了幾聲,側讓過:「夫人進屋說話吧。」

「不了,就在這里說吧。」

我攏了領口,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喝避子湯。」

「這……并非老臣的意思。」

「你以為我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我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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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凜冽的寒風吹過,我們終于卸掉了所有的偽裝。

「臣與夫人,還有什麼別的話可說嗎?」

「當然有,比如你派人暗殺我的時候,我中了蓂莢蛇毒,本就無藥可醫。」

他警惕道:「夫人到底想說什麼?」

我看了他良久,才道:「我寬恕你。」

「什麼?」

「你的黨羽一直朝堂上迫夏挽廢了我,為了什麼,你心里很清楚,你不是賀蘭知言,沒有那麼多迂腐的道理,更何況我和夏挽有沒有違背人倫,你比誰都要清楚,如今費盡心思對付我,也無非是覺得我同你已是仇敵,我在夏挽邊一日,便會對你不利,所以我來告訴你,何將軍,我寬恕你了。」

他怔在那里。

「我可以坦誠告訴你,我羲河有仇必報,如若我尚有時日,必會以你滿門之,祭賀蘭大人在天之靈,可是我要死了,滿朝文武,真心為他的,沒有幾個,所以我要為他留下你。」

寒風吹起我的斗篷,那是我悉的、吹了我整整十一年的,枬城的風,我也將埋葬在這風里。

所幸的是,四時的裳已經為他備好,趕制禮典雖算不上完備,卻也能讓他有個風風的登基大典。

足夠了。

我直視著何素龍,嚴肅道:「不要再迫他,不要再徒增君臣沖突,何將軍,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恐怕并不知道,一個前所未有的王朝正在建立著,我們的每一個舉,都是后世的傳奇與歷史,哪怕只剩下一點力量,也不應該浪費在爭斗上,你明白嗎?」

何素龍抖起來,他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喃喃道:「臣……臣……」

我咳了幾聲,這恐怕是今天,最后一點力氣了。

我轉走出門的時候,天大亮,何素龍跪在我后,突然道:「臣這一生,最懊悔的事,便是買櫝還珠。」

什麼?

我回頭看向他,他凄然的笑著,道:「臣是天下罪人,為了一己私利,竟將一個怪扶上天下之主的位置,可笑,可笑。」

隨即他大聲笑起來,白發凌的在風中飛舞,然后,他重重的磕了個頭,太過用力,幾乎要將額頭磕出來。

「公主,保重!」

我愣在那里,可是這時候,何家的大門已經合攏了

夏挽站在臺階下,正微笑著看著我,日將他的面容映得分外潔凈。

「你不是去平叛了嗎?」

「嗯,結束了,就快馬回來了。」

他朝我出手,我便將手放在他掌心,他牢牢的握住,與我相視一笑。

我們沒有坐馬車,而是就這樣,在大街上走著,周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有小商販走街串巷的吆喝著生意,有工匠蹲在墻一邊嬉鬧一邊等活,有父母帶著孩子在街邊挑著玩,那孩子胡鬧,非要兩個,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所以他們不懼嚴寒,看起來充實又快樂。

不自的微笑起來,夏挽看了看我,突然道:「羲河,我們走吧。」

「去哪?」

「我帶你回家。」

回家?

朱紅的旗幟,飛揚在寒風之中,那是一只振翅飛的凰,象征皇權,低了半旗的,是白的鹓雛旗,象征著元初教,將作為國教,統攝新的王朝。

枬城的百姓跪拜了一地,聲音撼天地:「恭送天尊,恭送天后。」

我看著眾生,里面有許多悉的人,他們將在這里繁衍生息,平和的過完自己的一生,如鼠千歲、花枝、寧藍……我獨獨沒有看見何素龍,他請旨終老枬城,并不隨我們回都城……

是的,都城。

北乾當年定都枬城,是為了統攝北方部落,而南胥人的都城,永遠是燕州,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燕州。

這樣很好,我能將賀蘭的骨骸親手葬回燕州,我自己,闊別了十一年,終于可以回家了。

大概是那些名貴藥材起了作用,我是不復之前虛弱,但仍然會渾乏力,吃不下東西,在長途跋涉的之中,經常的嘔吐。夏挽仍是不許任何人手,親自照料我,只是每日一碗避子湯,卻是無論如何省不掉的。有一日我實在因為顛簸,吐得喝不下去任何東西,他用溫水幫我漱了口,然后用小勺一口一口的把避子湯喂給我。

黑暗中,他的眼睛那樣的亮,仿佛兩團幽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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