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得不說,瑤娘真被嚇到了,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下意識就想匍匐在地,任晉王予取予求,可同時也想到了小寶。
想起了上輩子沒了親娘,可能孤苦無依,在姚家盡李氏白眼的小寶。若論這世上最讓瑤娘覺得對不起的人,也只能是這兩輩子都讓不得不扔下的兒子。
小寶不能沒有親娘,不能死,所以不能再重蹈覆轍去做晉王的妾了。
同時瑤娘腦中也有一清明,覺自己似乎陷一種不自覺的迷障。明明是正正經經來王府做差的娘,差事做得很好,讓人無可挑剔,憑什麼就覺得自己一定得依了晉王,才能算是對的。
並沒有賣給晉王府,也不是晉王的妾!不過是個娘而已!
果然是上輩子的毒影響至深,不是的,甚至是思想。
瑤娘突然有一種如遭灌頂的清醒,腰桿不自覺直,也不再呈防衛姿態地護在自己前,而是雙手自然垂下。
晉王以為瑤娘終於打算不做掙扎了,心滿意足的同時不免又犯了疑,覺得這娘是不是擒故縱,故意如此來吊他胃口?
他曾經見過不止一次這樣的人,一副寧死不從威武不能屈的模樣,可實際上不過是表面裝個樣子,都是套路。
宮裡這種套路實在是太多,晉王看得不想再看。
他突然有些意興闌珊,他不太明白自己這種緒從何而來,不過他也不想去明白。
於他來說,人對他而言從來不是得不得的到,而是他想不想要。
想要,盡可得之。
晉王甚至想了,若此真能讓自己癖病消除,他給一世榮華又如何。
就好像留春館那樣。
晉王的臉復又冷了起來,可半垂著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的瑤娘,並沒有發現這一切。
*
於晉王來說,不過是一句話,一件事。
可於瑤娘來說,卻不亞於一場人生顛覆。
生來即格順,曾經很多人謾罵是個狐貍,是個狐子,實則瑤娘是個十分老實的姑娘,也沒有那麼多心眼子。
從小生在晉州,長在晉州。
而在晉州,晉王是王,是天。
他所言,對晉州的老百姓來說,不亞於聖諭。
因為這種思想,打從瑤娘進了晉王府,便生不起任何去反抗的心思。
於晉王妃來說,是。
於晉王來說,也是。
可這一次,卻不想再去順從了,已經死了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
瑤娘抬起頭,看向那個近在咫尺的男人。當目及到對方俊的臉龐之時,忍不住一陣瞳孔,那種不能呼吸的覺不期而至,讓心生恍惚。
可腦中還有一清明,沒忘記自己面對是怎樣一副境,怎樣的抉擇。
微微地抿著,頭垂得很低,嗓音抖,卻依舊強制要讓自己說出來。
「殿下,請恕您的命令民無法聽從。民乃是有夫之婦,雖夫亡故,但民尚有子,並未打算改嫁。來王府做差,也是為了育子長大人。您英明神武、明磊落,又有氣吞山河之威儀,想必不會強迫一個淒苦可憐的弱質流……」
無疑晉王是惱的,可這種惱與其他無關,可能也有男尊嚴以及份地位被挑戰的惱怒,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窘迫與難堪。
他堂堂大乾朝的皇子,親王之尊,以他的份地位,天下人竟可得之,如今竟被一個娘這般拒絕。
還是在這樣的況下被拒,自己倣傚那些企圖『欺男霸』的惡霸,而對方卻是寧死不從……
可看著對方的樣子,他這種惱卻是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了,因為他能看出有多怕,怕得整個人都打起哆嗦了。
真可憐。
瑤娘的樣子確實可憐,看似鎮定,實則不過是層皮,細看就能看出究竟有多張。小臉兒一片慘白,手是抖的,是抖的,甚至那濃翹的睫也在微微抖,眼角泛紅,給人的覺像似頃刻就要哭出來。
也因此說得這些話,明明該是義正言辭、寧死不從的剛烈,反倒給人一種乞憐的錯覺。就好像一隻小兔子在面對想要吃掉自己的狼時,明明反抗無用,還是出沒有鋒利指甲的爪子想要威懾。
讓人覺得即好笑又心中憐憫。
晉王薄微抿,想出言訓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說人家不給自己裳看就是錯了。可讓晉王承認自己錯了,以他的格又怎麼可能。
於是他只能冷著臉,掩飾自己的尷尬甚至微窘,寒聲道:「下去。」
瑤娘忍不住一個哆嗦,按著心口,腳發地走了出去。
到了門外,卻是再也堅持不住,坐在地上。
怒他了。
這樣,也好。
*
瑤娘慢慢走下樓,怕被人看出異常,特意在臉上了兩把,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去了東間。
東間裡很安靜,福並不在,玉翠坐在床沿上看著睡的小郡主。
見到瑤娘進來,玉翠下意識抬頭去看。
「咦,福侍呢?」瑤娘佯裝若無其事。
玉翠答:「福侍去了淨房。」
瑤娘點點頭,來到床榻前,見小郡主還在睡,去一旁找了些小郡主換下的裳,對玉翠說去洗,便抱著東西低著頭匆匆出去了。
玉翠看著的背影,近乎無聲地嘆了口氣。
福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做出這樣的事,實在丟人,可到底殿下的人生大事是大事。
他撐著在淨房裡待了許半天,即使這淨房乾淨整潔不亞於臥房,也讓人憋得夠嗆。在心裡估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他才從淨房裡出來。剛到小樓前,就見晉王寒著臉從門裡步出,忙湊了上去。
「殿下,可是回朝暉堂?」
晉王沒說話,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福瞅了他臉一下,這是沒?
怎麼就沒呢?難道說殿下還弄不過一個小娘?還是殿下沒經驗,把事搞砸了?
福覺得後面一個可能要大一些。
他也不敢多問,只是低著頭跟在晉王後走。晉王腳步很快,他拼了老命才能跟上。好不容易等晉王腳步停下來,他實在忍不住了,小聲道:「要不老奴讓暗十去將那小娘給敲暈了,送到殿下房裡?」
晉王看著他,眼神很冷很冷。
冷得像冰。
福當即不吱聲了,作老實鵪鶉樣。
即是如此,晉王也沒放過他,接下來的大半日時間裡,福被晉王使著滿府上下的跑。明明這種小事讓下面人也就做了,偏偏晉王就使著福去。
福知道自家殿下這是自己慪上了,可關鍵問題是他也很無辜啊。
勞累了一天,到了晚上,晉王才一聲冷哼宣告福的酷刑終於結束。
福自持老邁弱,將侍候晉王的事給乾兒子小順子,便忙不迭來了小院。
他去了東廂,坐在穆嬤嬤對面,唉聲嘆氣和穆嬤嬤吐了半天的苦水。
「你是說殿下看中了蘇娘?」與其說這是一句疑問,還不說是平述,其實穆嬤嬤並不是不詫異,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打從瑤娘進這院子的頭一日開始,穆嬤嬤心裡就注意上了。
比起相對跳的翠竹,反倒是沉默寡言事低調的瑤娘更惹關注。穆嬤嬤在宮裡待了大半輩子,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可人疼。後宮佳麗三千,真正能讓上面的惦記的又有幾個?而能讓之惦記的不外乎有這樣那樣的優勢,例如容貌出眾,例如子討喜,還例如像瑤娘這樣的,天生就是一個讓男人抗拒不了的尤。
穆嬤嬤原是想,這徐國公家裡出來的姑娘到底就是眼界不一般,也不知從哪兒弄來這麼個尤。對於晉王妃和胡側妃的明爭暗鬥,穆嬤嬤心中明白,卻從來不干涉,因為實在見過太多這種事,並不認為這種級別的後宅之爭會牽連到男人上去。
就算有,也絕不會是晉王。晉王是穆嬤嬤看大的,瞭解自家小主子的秉和手段。
且穆嬤嬤心中下意識是希晉王人越多越好的,只有這樣,才能繁衍子嗣,枝繁葉茂。
「這小婦人可是個破了子的,又有個孩子,殿下就不嫌棄?」
聽見穆嬤嬤這麼說,福的目閃了閃,乾笑道:「這種事殿下哪會對我們這些當奴才的直言。」
穆嬤嬤點點頭:「這倒也是,殿下向來是個自有主張的。其實這樣也沒什麼,能開花結果才說明這田,總比擇塊兒貧瘠之地,無論怎麼下力氣,也不長莊稼的好。」
這話福沒接茬,他明白穆嬤嬤所言的貧瘠之地到底在說誰,還不是在說晉王妃。
想到對方不明究竟,他也不好直言,只是連連在心裡懊惱今兒這趟來錯了。有些話他不能明說,只能含糊其辭,可穆嬤嬤是誰,在宮裡頭待的年頭比他久,道行也比他深,就怕會通過隻字片語看出些什麼來,那可就不好了。
於是福也沒敢再訴苦,更是忘了自己來這趟想要辦的事兒,匆匆忙忙向穆嬤嬤告辭,便離開了。
留下穆嬤嬤盤坐在羅漢床上,老眼看著他的背影,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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