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瑤娘看著放在桌上的裳,眼中滿是喜悅。
正愁沒裳穿呢。
其實從家裡出來,多也是帶了幾裳的,可以前慣是喜歡些豔的,如今想不招人眼,自是想撿了暗穿,而送來的四裳恰恰都是暗的。
一石青,一綠沉,另兩則是秋香和檀香。從上來看,可能不符合年紀,但卻很符合份,娘本就是來孩子的,不用穿得太花哨。
上輩子瑤娘剛到小院,上面也發下了這幾裳,可嫌棄太難看,都是撿了自己的穿。明明是同樣一件事,卻因為心境的不同,心態自然也不同,不得不讓人嘆世事無常。
瑤娘拿著裳去屏風後面試,因為不是量定做,稍顯有些大了些,但現在恰恰要的就是裳寬鬆。
瑤娘索就穿上新出了門。
先找了個小丫頭問哪裡可以洗,得知後罩房前的那口井可以用,就回房將要洗的裳,抱到後面去洗了。
從小樓旁的角門出去,迎面就是一個和前面庭院差不多大的院子。正面是一排後罩房,兩側還有雜房、廚房以及住人的房子若干。
雜房裡有木盆、水桶,還有洗用的皂角。這些都是綠腰告訴瑤娘的。其實這些瑤娘都知道,只是不經過詢問就冒然,總顯得有些突兀。
拿到自己要用的東西,瑤娘便去了水井前,將水桶丟進井裡,往上打水。力氣不大,只能打起半桶來。
就著這半桶水,將自己換下的裳泡進木盆裡。
綠腰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見真擺出要洗的架勢,也沒說話就離開了。
而就在瑤娘洗的同時,翠竹也收到了綠娥送過去的裳。
只是頗為不屑的看了一眼,就扔在邊上了。
料子倒是不錯,就是寡淡了些。雖是寡婦,可沒想一輩子當寡婦。
由於今天初來乍到,瑤娘和翠竹是不用上值的,這半日時間是留作安頓之用。不過翠竹可是個坐不住的子,收拾收拾就換了一裳,出門找人說話了。
慣是個熱鬧的子,也甜,一口一個嬸子妹子的,不多會兒就和小院裡的人混了。
玉燕將事報來,穆嬤嬤老臉上看不出波瀾。
「不管們,我們只用看好小郡主。」
玉燕點點頭。
*
瑤娘洗完裳,在繩子上晾好。
又去打了些水端回去,將自己屋裡四了一遍。房間似乎提前有人收拾過,但並不仔細,邊角都能看見有些灰塵。
瑤娘既然想打算留在這院子裡,就擺出姿態,而現在所幹的看似毫無干係,實則正是在向大家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些道理還是瑤娘上輩子在王府裡待久了,才悉的道理。也只能做到這些,別的就看人家給不給自己的機會了。
接下來的數日時間裡,小院裡的生活平淡而又索然無味。
與上輩子一樣,小院裡的人看似待兩人和善,實則和善中帶著疏離。
瑤娘和翠竹兩個雖也去了小郡主邊服侍,卻只能遠遠看著,連打個下手都會被人代勞,更不用說是近侍候小郡主了。
沒幾日,翠竹就厭煩了,開始頻繁往外面跑。
藉口是去找自己姨母,更多的時候則是和留春館的人套近乎,倒是瑤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安之若素。
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卻又變化無常。可能今兒是個大太,夏衫也是能穿的,半夜就開始下雨,次日又要換上裌。
昨兒下了雨,上午的時候天還是沉沉的,下午出了大太,頓時熱了起來,悶得讓人心裡發慌。
暮四合,小院裡平時就安靜,到了這種時候更是安靜得宛如無人之地。
不重用倒也有不重用的好,那就是幹什麼都沒人管,瑤娘去廚房端了自己的晚飯,因為天熱實在沒胃口吃,就先放在那裡,打算洗個澡再說。
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洗完,可能是要下雨,屋裡十分悶熱,瑤娘頭髮還沒晾乾,就又出了一腦門的汗。披著漉漉的頭髮,從屋裡走出來,外面果然比屋裡涼快許多,微風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
瑤娘剛在外面站定,就聽見旁邊傳來吱呀一聲,翠竹也出來了。
見白的臉上汗珠點點,看樣子也是被熱出來的。
最近翠竹一改早先不待見瑤娘的模樣,可能是了誰的指點,待瑤娘十分熱。
兩人本就相鄰住著,時不時翠竹也會來瑤娘屋裡坐坐,與說說話。瑤娘心中清明,表面上卻是一派和。翠竹只當為人駑弱,倒是沒多想,偶爾還會讓瑤娘幫洗件裳什麼的。
不過瑤娘若是幫幹了活兒,也不是沒回報的,時不時端來一盤糕點果子什麼的,送給瑤娘吃。
翠竹的親姨母曹婆子是大廚房裡的一個小管事,這些東西都是翠竹從那兒討來的。翠竹經常會拿些小零回來,給小院裡丫鬟婆子們吃,有些使小丫頭和婆子都貪這個,所以翠竹在小院甚至是留春館的下人面前,可比瑤娘歡迎多了。
別人見都是一臉笑,倒是瑤娘顯得黯淡許多,幾乎沒什麼存在。
翠竹見瑤娘站在門外,來到邊站定。
「這天也太熱了。」一面說,一面拿著把團扇搧風。
瑤娘道:「是啊,我剛沐浴,又出汗了。」
翠竹抹了把汗,見手上一道白印子,當即蜷起了手心,從袖子裡掏出一條汗巾,掩飾地在臉上按了按。同時眼睛不著痕跡地在瑤娘宛如剝了殼的蛋也似的臉上劃了一眼,裡嚷著:「不行不行,我也得去洗洗了,這天實在太熱了。」
想瑤娘幫自己提水,可這會兒瑤娘已經去遊廊的石臺上坐下,另一手撥著自己的長髮,也只能悻悻地閉上,扭進了屋裡。
瑤娘看了背影一眼,復又將目收了回來。
天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這種時候多是有些蚊蟲的。瑤娘的長髮也差不多晾乾了,便打算回屋用晚飯。
剛來到桌前坐下,就聽到一陣娃娃的啼哭聲,聲音很尖銳,下意識就繃了子。
倒不是嚇的,而是一個做娘的,天生就對孩子的哭聲特別敏。
瑤娘意識到這是小郡主在哭,自打來到這小院,每晚小郡主都會鬧這麼一齣。端起飯碗,打算吃完晚飯,再去打些水來就歇下。
飯菜有些油膩,娘們的飯菜本就比尋常下人們的要富,以大葷大居多,因為多吃大葷才能產。可瑤娘本就心裡燥得慌,飯也有些涼了,吃了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放下筷子,將桌子收拾了,端著盤碗去小廚房。回來的時候,又提了半桶溫水。小廚房裡的熱水是不斷的,因為小郡主時時刻刻都能用上,燒得也多,所以下人也可以用一些。
瑤娘了,將水端出去倒掉。
這期間小郡主的哭聲一直沒停,甚至越來越尖銳。尤其這會兒突然起了風,嗚嗚的風聲襯著孩子的哭聲,在這靜謐的夜下,顯得格外滲人。
瑤娘有些坐不住,不去了門邊,往小樓那邊去。
此時小樓裡早已燃起燭火,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留春館那邊也來人了,問過究竟後,才離開。
翠竹從屋裡走出來,倚著門對瑤娘說:「那兩個不是很有本事麼,怎麼連個孩子都哄不住。」笑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口中所指的那兩個,指的是如今在小郡主邊服侍的王娘和錢娘。翠竹和瑤娘之所以會被排,本沒辦法在小郡主邊手,要屬這兩個先來的娘居功甚偉。這二人聯手兌翠竹和瑤娘,瑤娘倒還好,翠竹在心裡可是恨死們了。
可惜翠竹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一來對方比資歷深,二來兩人待小郡主十分盡心,幾乎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都是胡側妃的人,本惹不起,只能憋著一肚子氣,只有私底下會和瑤娘譏酸幾句。
這不瞧見這樣的靜,翠竹不用想就知道,錢王兩個娘明日肯定會到胡側妃的訓斥,笑得格外的燦爛。
倒是瑤娘卻沉默非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瑤娘手將門闔上,往外行去。
翠竹見此,問道:「你去哪兒?」
「我去看看。」
「得了吧你,別去礙眼了,又不是沒去過,上次你是怎麼被人兌出來的?」
翠竹這話倒不是同瑤娘,不過是在宣洩心中一種不滿罷了,因為上一次也去了,卻被人兌了出來。
暫時的和瑤娘還於統一戰線,這也是為何如今待瑤娘和悅的其中原因之一。
瑤娘沒有理,逕自地往小樓走去。
「吃虧上當還嫌不夠啊你!」後,翠竹揚聲道。
瑤娘在想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翠竹這般不著五六,還能趾高氣揚地留在小院裡當小郡主的娘,不是因為其他,而是有大功在。
彼時小郡主也是這般哭泣,可瑤娘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剛離開兒子小寶,聽到這種哭聲,總會忍不住想起小寶離了娘,是不是也會這麼沒命的哭。
於是越發傷心。小郡主哭,也哭,哭得沒白天沒黑夜。
有人說晦氣,覺得十分委屈,更是傷心難過。本來小郡主邊的娘就有多,如此一來不免被排斥在外面。可小郡主這麼哭卻是不正常的,不免留了心。
觀察了幾日,差不多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自告勇想去解決這個問題,卻被人擋在外面,不見不到小郡主,連那棟小樓都進不去。心中焦急,又實在心疼小郡主這麼哭下去,怎麼得了。就找上了唯一能說上話的翠竹,想通過將這個法子告訴照顧小郡主的人。
翠竹拿著的法子,治好了小郡主的夜哭癥。
卻本沒告訴別人這辦法是自己的,而是在本措手不及的況下,設計並從中挑唆,讓本就對十分不滿的穆嬤嬤將退了回去。
相反,翠竹卻在小院裡站穩了腳跟。小郡主離不了,的位置越發穩固,連胡側妃都對頗為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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