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你這麼個智障玩意兒?」他輕輕咬上我。
我攬上他脖頸:「大哥,你要正經想當我先生,就麻煩說些人話。」
【一】
「寶貝兒你終于上熱搜了!」
天還沒亮,我皺著眉了眼,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三十五。
雖然心中流著淚,我只能接起電話:「姐,大晚上的……」
對面沉默了片刻,語氣無奈:「行吧,你看看我都讓你什麼樣子了,早上起來再說,七點半來公司,把這事掰扯清楚。」
掛掉電話后,我打了個哈欠。
說是七點半,還得提前半小時,路上要花一個小時……得,別睡了。
又過了十五分鐘,我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睡眼惺忪地刷著牙,一邊打開網頁上的微博。
#《南府曲》演員發表頂刊論文 #
一看到這個標題,我渾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魏晉南北朝審演進與當代傳承研究》
我抖著手點進一篇營銷號文,讀了開頭三行后簡直要原地開花,打開微信給導師一頓狂轟濫炸:「老師!!!」
「《歷史學研究》!!!!」
「我發表了!!!」
過了大約五分鐘后我才冷靜了些許,方才注意起時間,趕忙又給對方連連道歉。
到了公司,我帶了滿滿一包巧克力四分發,卻壁。到了經紀人宋宜這里,對方更是白眼一翻,直接將一整個袋子丟進了垃圾桶,看得我一陣心痛。
「穆琳,你能不能有點藝人的自覺?」
我乖乖低下頭。
其實也難怪著急。
從大一簽約到前不久大學畢業,我唯一所謂的角就是大一寒假拍、前不久剛播出的這部古偶劇二——的侍。
當初恰好想發掘新人的宋宜恰好跟人到了這部大 IP 的片場,恰好陪表演系朋友來試鏡的我又恰好遇上了劇組「缺一個龍套」的當口。于是,就這麼巧合,仍在云里霧里的我就被難得沖的宋宜簽下了。
然而,事實證明,沖是魔鬼。
事后的我和都大呼后悔。因為當時只注意到我「底子好有天賦年紀小」的忽略了致命的一點——我是個歷史系學生。而我開學后也被輔導員好一通教訓。
因此,這四年里,我用難以反駁的理由基本鴿掉了一切安排:有個論壇、出國考察、博館實習、畢業論文……
所以原本在行業也算小有名氣的宋宜,偏偏就栽在了我上。
「演員的花期能有多長?你都大學畢業了,說得有二十二三了吧?」
「姐,我二十。」
了眉頭:「差點忘了你還是個提前高考的小天才。」
聽得此言,我不自覺得意地了,宋宜見狀隨手抄起一包代餐餅干就朝我丟過來:「你能不能找準合適的點再開心!」
恰巧這時,有人輕敲了敲門。宋宜無可奈何地整了整頭發,示意我坐一邊去,才說道:「請進。」
「宋姐,鄒總讓我來問一下這次微博熱搜的事。」
我盯著那道西裝革履的高挑影,默默翻了個白眼。
「直接問吧,制片方那邊也沒說什麼。」宋宜朝我揚了揚下。
他這才注意到沙發上端著杯子的我,一揚眉:「喲,拖油瓶難得也在。」
我模仿著他的語氣反相譏:「喲,巧了,富二代。」
接著我們不約而同地「切」一聲,各自轉過等著宋宜說話。
簡而言之,就是我四年磨一劍的本科畢業論文,在導師的鞭策下,功發表到了國歷史學的頂刊上,且選題恰好是當初參演的那部電視劇的魏晉南北朝。
作為制作方的 S+項目,最近這部《南府曲》的熱度與宣發的投卻仍有些不正比。恰巧我的論文此時發表,不知被哪個有心人挖了出來,加之營銷號跟著瞎炒,宣發添了把火,竟然莫名其妙讓我一個連演員都不能稱得上的小明上了熱搜。
「所以,基本是運氣。」鄒疏鴻總結道。
我瞪他一眼,想了想,又扭回了頭。
這次好像沒說錯。
他瞥我一眼,對宋宜說道:「這小犢子已經四年魚了,公司不能白白養一個吉祥。」
「鄒助理,借一步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與這位集團老總的公子哥天生氣場不合,從第一次見面就針鋒相對。如今二十三歲、從名校留學歸國的他在我所在的宏娛影視做著總裁助理。換言之,爸爸的跟班。
總之,我們對彼此的印象,都是「只有臉蛋和運氣的蠢貨」。
我向宋宜示意后跟著鄒疏鴻到了走廊。
「這位爺,你一天不給我添堵是會讓公司虧錢還是怎樣?」
「不會。」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可我就喜歡看著
你想走還偏偏離不開的模樣。」
「你吃飽了撐的?」
他彎下些腰,那張俊臉面對著我:「氣不氣?」我一把拽住他領帶:「你爹我,高興得很。」
回到宋宜辦公室后,示意我坐下。
「趁著這次你終于有了些熱度,我打算讓你試試看這部新古裝劇的三號。這次是我們公司制作,選角多有利一些。據說這次制作班底不錯,編劇和制作方都是用了心思的,機會難得,這次可不能放過了。」
拿著宋宜給我厚厚的一疊材料,我有些遲疑。
原本的計劃當然是繼續深造,可如今我已經莫名其妙走上了這條路,如果繼續下去,是不是會距離原本的軌道越來越遠?
正在我看著那疊 A4 紙糾結時,宋宜的聲音適時響起:「先前看你上學就一直沒太你,提醒一下,記不記得合同上的違約金是幾位數來著?」
「別別別我去我去我去。」
【二】
興許是了我那心理醫生的媽的影響,我共能力的確不錯,在外人看來,則是「有當演員的天賦」。
在僅僅先前被強迫著上過一個暑假表演課的基礎上,我就這麼被趕鴨子上架般拎到了選角現場。
「宋宜?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經紀人馬上積極投應酬社,我翻了翻劇本,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忽看到一個悉的影,走上前去。
「鄒疏鴻?」
他轉過來,打量我一番:「你怎麼在這兒?」
「試鏡。這話是不是應該我問你才對?」
他揚了揚手中的劇本:「這是我爹給我的項目。以及,負責部分編劇。」話說完,他仿佛又想起什麼似的,眸一閃,勾笑道:「穆琳,你這回,算是栽我手上了。」
「哇哦好怕。」我撇撇:「還編劇?雇了幾個槍手?」
「還懂,」他輕哼一聲,「畢業論文哪兒買的?要不要我再好心花錢幫你查查重?」
「你要是有錢沒地方花,麻煩到時候多買兩樣質量靠得住的道。省得下次又被自出來簪子是淘寶上三塊一支的同款。」
「不敢當,你要是喜歡,我送你一屋子。」
又是好一頓你來我往的槍舌劍后,我和他各自祝對方「多多行善積德」,而后又投了自己的工作。
萬惡的資本家,我心里罵道,等著穆琳姐姐用實力堵上你的。
這次的劇本比起先前,倒是的確質量高了不。
雖然是古裝劇,但這回只有背景設定是晚唐,人與故事則是架空,沒有魔改歷史人。且宋宜姐說得沒錯,與現在市面上泛濫的古偶大主不同,但從劇本來看,這部劇的權謀比重更大,更注重宏觀走向、突出時代變遷,弱化了的分,人也滿完整,倒是頗有些正劇的模樣。
不得不說,原本擔心許久的我在看到這個劇本時終于松了口氣。
若說我要試鏡的角,比之先前的背景板,同樣多了不發揮空間。
我的設定是個臣的兒,名為安芷。在父親被斬,家破人亡后被賣到教坊司為樂伎,其間盡折辱后發誓要為父平反報仇,卻被人利用當了棋子,誤殺了自己原本深的軍首領。直到最后真相大白,自盡不得后出家為尼。
自以為是哈姆雷特再世,終覺小丑竟是我自己。
帶。
至于今天要試鏡的片段,正是安芷得知父親生前陷害忠良、貪贓枉法后跑到野外冠冢哭訴的獨白。
臺詞我早已爛于心,如今則更多應當揣人心,細想表達方式。
沒過多久,我被進去等待,捎帶也能看到前幾人的表現。
興許是因為面對鏡頭有些張,前面有個姑娘甚至在緒高漲時突然忘詞,心灰意冷地退了下來。
「哎,沒事兒,以后多的是機會呢。」
路過我時,我了張紙巾遞給。
了眼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了聲「謝謝」。
馬上就要到我,我手,竟然也有些發著虛汗。
「我相信了你十六年,為給你洗刷冤屈賠上了一切,到頭來,竟然全是一場笑話!」
此刻面對著著「墓碑」兩個字的椅子聲嘶力竭的姑娘顯然有些實力,哭得十分有染力,從在場的導演神來看,似乎也比較認可。
可總覺得不大對呀。
我回想著的表演,皺著眉思索。
雖然有了后來的經歷,但安芷畢竟仍然是自小深閨長大的繡戶小姐。如今傷心絕沒錯,但也總不能一味地輸出靠吼,對著父親的墓碑就是一頓罵,雖說觀眾看著是爽了,可總是了那麼些味道……
「下一個,穆琳。」
不慫不慫,拿出論文答辯的底氣來!
我放下手中的劇本,上前問好后做了簡要自我介紹。
鄒疏鴻那廝一副看熱鬧的
模樣,抱著胳膊往椅子靠背一靠,我使勁忍著不朝他翻白眼。
開始表演后,我出乎意料地很快進了狀態。
數年來努力全部付諸東流的挫敗、信仰崩塌的絕、對過往的悔恨,一齊涌上心頭,使我眼圈迅速紅起來。
「到頭來……竟然終究不過一場笑話。」
眼淚適時下,我無力地垂下方才著墓碑的手,歪坐在一旁,眼神空地看向前方。
又過了幾秒,副導演仿佛才反應過來:「卡。」
已經被吼了一個上午的制片等人顯然沒料到我會用這種方式演繹,馬上投了討論。
「就你了。」
幾分鐘后,總導演定了音。
宋宜對這一結果喜不自勝:「寶貝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沒問題!」
我干笑了幾聲,然后小心翼翼問:「姐,那我能吃塊蛋糕嗎?」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免談。」
得已經前后背的我只好去休息室瘋狂灌水。
在干了不知第幾杯后,我后響起一道讓人聽到就牙的聲音。
「小丫頭片子還敢自己改詞是吧?」
我轉過,朝他微笑著一歪頭:「氣不氣?欸偏偏我就演得好,有本事你就真給我換了,反正這也不是我老本行,你要想就這麼干,正好我回去讀我的研。」
被我這麼一挑釁,鄒疏鴻不怒反笑:「那我還偏就不能讓你如了愿。」
「走著瞧。」我說完扭頭就走。
「剛給你買了茶。」
「啊?」
我以為聽錯了話,站住腳步轉回去。
「放在門口了,你自己去取。」
「你什麼時候學會做個人了?」我瞇了瞇眼。
「沒辦法,我等著看你胖到一百五的模樣。工作太累,得給自己找些樂子。」
果然,還指資本家能做個人,這概率不亞于母豬能種樹。
但當看到門口放著的那杯還冒著冷氣的茶時,我又有些許遲疑。
晚上回到家中,我鬼鬼祟祟從書包里取出那杯被我包得嚴嚴實實的茶,猛喝了一口,頓快樂似神仙。
我的戶籍是上海,但實際出生在內地的一個小城,父母在同一個工廠工作,整個廠都是從上海內遷過來的,生產重型機械。工廠很大,大部分技術類職工都是上海人,帶著自己的家屬和全部家當舉家而來。廠里有生活區,幼兒園,小學,甚至自己的菜場,許多人的一生都是在那里度過,很長的一條路貫穿廠區南北,路面被大型卡車壓得平直,兩邊隨處可見銹成黃黑色的巨大鐵塊,路口豎一塊牌子,406廠一路。數千人的大廠,除了隨廠內遷過來的那些人之外,剩余的工人大部分的都是從附近城鎮里召來的,過去務農,后來務工,所以清一式的黑瘦,憨厚樂天,上下班穿同樣的工作服,面目模糊,很難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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