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後臺駐足而觀的高子謙非常疑,表演小品的演員怎麽能笑,彩排了幾遍還憋不住,上臺都笑,頻頻笑場居然不換人。
也無所謂,因為整個節目可以說沒有亮點,觀眾幾個哈欠熬到最終煽部分,怎能想到,是唯一的不落窠臼——
舞臺剩一束照著彈吉他的男生,慢慢走進裏,坐在他旁唱夢醒了,一把好嗓子,一點點隨,細致如秋雨的輕裏藏著針,淅瀝瀝地住聽眾的心,於是在吉他間奏時,臺下不自響起一片掌聲。確實無人能替代。
小品結束,掩麵笑著從臺上跑下來,高子謙腦一熱就把給攔住了。說,黃鸚。
黃鸚表麵上是滴滴的海市人,皮比還白,子薄且小,裏和他格相似之太多,上躥下跳、冒冒失失、滿懷激/。不出幾日,便認清他們隻能做朋友,人總是向往自缺乏的東西。
不過,幸而與相識的機緣,讓高子謙遇見了另一個人。
此時燥熱的風從四麵吹進來,在裁店裏打個迂回,也添上幾分涼爽。
黃鸚把臂一環,上藍的梭織睡擺從小短到膝蓋,一臉看穿的說道,“不是專程來約我吧?”
高子謙將皮球扔到懷中,條件反地接住。
“我請客,你就說走不走吧!”
黃鸚差點笑出來,把皮球砸了回去,“等著。”揚起下,扭膝蓋一抬,“我上去換件服。”
話音隨著湛藍的影,明快地奔上樓梯。
高子謙在小小裁店裏轉悠,這地方他來過不下十趟,大抵沒留心去記,瞧什麽也都新鮮,拿起碳鋼剪刀比劃兩下。正巧,黃鸚姑媽從菜市回來,他朗笑道,“阿姨您早!”
知道他是黃鸚要好的同學,姑媽也不見外的問他,“中午留下吃飯伐?”
“不了,我找小黃鸚去廟會逛逛。”高子謙說話行事不自覺帶點高人一等的驕氣,是富裕家庭長的痕跡,偏生一雙眼睛,倒是真誠,“您也一起?”
“你們小年輕一道出門白相,我個老阿姨湊什麽熱鬧。”姑媽拎著菜上樓之前,又回頭提醒道,“別太晚回家,你家裏該擔心的。”
剛說完,就見黃鸚一邊紮著頭發跑下來,向打了聲招呼,就跟高子謙蹦躂出去了。隨即,姑媽在屋裏衝他們喊道,“過馬路看著點車!”
不多時,站在一棟七層高的居民樓前,黃鸚仰起頭兩手放在臉頰上,朝著上麵大聲喊道,“曲小樓——”
四樓窗戶拉開,一個人影隔著防盜網往下張一眼,窗戶又關上。
聽見樓道裏有人下來的靜,黃鸚瞇起眼眸笑,乖巧地著,“小樓姐。”
來到他們眼前的人曲小樓,長相屬於溫婉恬靜那一個門派,但不笑的時候,又著點兒冰冷冷的味道。曲小樓以前是黃鸚的鄰居,比他們要大上三歲,而黃鸚早就知曉,高子謙想抱這塊金磚。
一年多了也沒什麽實際進展,倒讓這個電燈泡,鋥明瓦亮。
龍華寺前整條街道熱鬧非凡,每走幾步就能撞見幾個鼻梁高聳、眉骨如峰的外國人,高舉著相機穿梭,而數量最多的當屬沿街的小吃。
黃鸚腕上掛著一袋老虎腳爪,手裏捧著烘山芋,打起了蛋筒冰淇淋的主意,適逢表演隊敲鑼打鼓地經過,被分隔在這一頭,見那一頭的兩個人——
高子謙在麵前話可不,能貧能講大道理,走在曲小樓旁莫名其妙端起爺架子,愣是蹦不出一兩個字,雙手收在兜裏,場麵極其尷尬。
黃鸚沒底氣笑話他,因為與高子謙是同病相憐。
既然同是天涯可憐人,下午日頭正旺的時候,黃鸚謊稱姑媽叮囑傍晚前必須回家,再耽擱一會兒,到家遲了怕要挨罵。
高子謙心領神會默不作聲,曲小樓半信半的點頭,看著戴上玩眼鏡,衝自己慫鼻一笑,然後跑遠,在人群之中轉揮揮手。
黃鸚不僅僅是年輕,連賤價香水也蓋不住的氣息,像既蓬鬆又的頭發一樣,是與生俱來的,是野生的白花鳶尾,活在每一個細胞裏的羅曼克,豈能用年輕兩個字概括。
那麽他是怎麽想的呢?
曲小樓轉頭看向旁的人,他隻是了一眼黃鸚遠去的影,毫無特別的,跟著低眸與對上視線。
淺笑說,“等會兒放鞭炮煙很大,我們往回走吧。”
高子謙點了點頭。其實,周圍太喧鬧,沒聽清在說什麽。
不過,無所謂。
才拐進弄堂,黃鸚便看見了那個蹲在家門前吸煙的中年男人,的腳步再沒心輕快,白眼要翻到天上了。
直接無視男人繞進屋裏,上樓時沒聽見電視機傳來任何的聲音。
果然,家裏坐著一位不速之客。
姑媽有兩個弟弟,一個是黃鸚死了十幾年的爸,一個是正蹲在樓下的、不的二叔。
這個二叔別的本事沒有,哄起家中老母一套一套,說的比唱的厲害,而黃鸚祖母秉持著重男輕的觀念,每回二叔家裏一有風吹草,就落實到行上。最近二叔準備再婚,家裏要裝修、換新電、訂酒席等等費錢的事。
那麽錢從哪裏來呢?
老太太子倚著床尾牆,手裏盛著一小簇提子,上放的碗中提子皮沒幾點,應該是才來一會兒。黃鸚嗓音清脆,說話直截了當,“又是要錢來的?”
上一次是在錢丞回海市之前,他們說二叔要開店做小本生意,生拉磨地‘借’了一筆錢走,也沒下文了。
沒等到老太太開腔,姑媽先過來塞給一盆青梗菜,說著,“去,把這個青菜洗了。”
老太太很清楚自己是來磨人的,也不搭理黃鸚,歎了口氣就說,“你弟媳家裏壞得不得了,鬧著要大辦酒席,還要添置家,你也知道阿聰手頭不寬裕,給翩翩攢著的學費都想拿出來呢,這不家裏實在吃不消嘛,過來問你借點。”
“他兩口子上醫院檢查過了,這胎是個兒子,我也跟阿聰說,將來孩子長大有出息,肯定要孝敬你,你是他姑媽,事事都為他著想,哪能不讓你一起清福。”
黃鸚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作響也遮不過祖母說話聲,心裏知道姑媽是因為疲憊而容忍,隨老太太磨皮子,但黃鸚卻忍不下,把水一關,說著,“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又不是自提款機,誰經得起您這樣掏呀。”
小時候結結就不饒人,長大更是伶牙俐齒的沒邊了,老太太冷哼,“還不到你,別像個沒爸沒媽的孩子,缺管教!”
“媽你不要太過分了!”姑媽驟然駁斥道。
人活到這歲數多麽擅長人痛,可惜黃鸚對父母淡薄,不鹹不淡的說,“我是缺管教,但我臉皮薄,做不出賴著要錢的事,您放心。”
老太太沒打算給留麵子,“仗著你姑媽兒子不孝,趁機裝乖弄巧,吃的用的,你臉皮薄?我看你是不害臊!”
黃鸚把菜盆往飯桌上一放,“既然您都這麽說,咱誰也別朝姑媽手,明天一起上街乞討去?”
上樓的黃聰聽到這一句,當即朝地上‘呸’了一口,一掌對著黃鸚就要扇過去。姑媽撲上來擋開他,黃鸚踉蹌半步撞到桌角,哐當一聲,盆裏剛洗的青菜打翻在地。
姑媽怒目而視,“你做什麽!”
黃聰囂張道,“做什麽?我請吃生活!瞧瞧給你慣什麽樣了?小赤佬這麽跟你講話,無法無天了還!”
姑媽不由得諷笑,“可有哪句說錯了?是誰無法無天?我告訴你黃聰,你敢在這裏手,我就敢報警你信不信?”
“清難斷家務事,再說了,小東門派出/所有我兄弟,想報警你盡管報,看誰橫得過誰!”
“好了,別吵了……”有個男人撐腰,老太太自然氣焰更盛,完全不將黃鸚放在眼裏,對姑媽說,“阿聰是你弟,他的孩子難道不是你親侄子?總之,這點錢你不出也得出!”
後的黃鸚立刻扭頭往樓下跑,姑媽不明就裏地追上,扯住。
黃鸚擰著細眉,眼珠子蓄滿水,一滴滴從眼眶裏掉下來,不甘地嚷著,“那是你辛辛苦苦掙的錢,憑什麽給?不給!我沒有爸媽是我活該倒黴,他們憑什麽說你!簡直是無賴!流氓!”
黃鸚出自己的胳膊就跑,姑媽隻得急急喊道,“這麽晚了上哪兒去!”
對付流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更流氓的人來。
夏夜從的角得到一陣風,直到進茶樓。
黃鸚難平熄,奔上臺前問接待小姐錢丞人在哪裏,再朝樓上跑,正巧在三樓撞到他。
錢丞愣了下,似乎是從車站跑過來出了一汗,將臉頰兩側發打,還沒開口說話,先傳來一句——
“出什麽事了?”
黃鸚聞聲去。陳宗月從茶室出來時稍低了點頭,略矮的門沿顯得他形高大,他穿了件墨灰襯衫,紋盤踞在他開門簾的手臂上,知道自己心的不是時候。
可接著,就見跟在他後出現的陌生人,年紀應該與相當,打扮新登,背心喇叭,高高梳著馬尾,一雙鵝卵石般的圓眼睛,飽滿的,兩頰鼓鼓膠原蛋白,就像櫥窗裏的時裝娃娃。
黃鸚及時回頭看著錢丞,飛快地把事說了一遍。
兄妹在家小酌一杯的時候,就聽講起過黃聰老是上門借錢這檔子事兒,苦於錢丞回來之後沒上,今日總算有機會收拾他了。
在旁的陳宗月聽後,對老文說,“你幾個人跟他們回去。”
下樓的時候,錢丞氣吼吼地走在前,黃鸚忽然頓住,抬頭,穿過樓梯圍欄,發現那個孩子也在打量著,眼神分明是藏著什麽,難以解讀。
隻是一瞬間,低頭跟上錢丞離開。
幾乎同時,陳宗月低眸至側,沉聲提醒,“佳莞。”
對上陳宗月的目,著實怵了一下,又不開心地輕哼一聲,轉進了茶室。
高教園區里,一家名叫“西三”的數碼店等著十一點十八分開業。店門口是一幫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在做最后的整理,舉凡花環門、氣球門、紅地毯、拉花、花籃等慶典該有的東西都有,密集的熱鬧鋪滿連綿十來個大櫥窗的門面,似乎昭示該店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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