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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第6章 06

 第六章

 「我要把每一次費盡心思的相逢,都偽裝偶遇。」

 ——雪莉酒實驗室《經過夢的第九年》

 /

 十一月,楚城進真正的秋季。

 月考過后便是運會。

 明中這種以升學為重心的重點高中,平常真沒多,運會是難得的放松機會。

 夏漓沒報項目,是廣播臺臺長,屆時要負責運會的廣播工作。

 運會開始時間定于周四上午八點。

 廣播站就架設在觀眾席間,靠近口的位置。

 三張長桌拼在一起,安置了調音臺、麥克風等材。

 廣播臺派出六人,兩人負責篩選稿件,三人負責播音,夏漓負責統籌和后勤。

 運會開始之前,夏漓最后一次跟廣播臺的指導老師確認工作流程。

 指導老師強調:“三個播音員要分工,得有個人專門負責播報比賽安排、檢錄通知。”

 夏漓點頭:“我們有人負責。”

 “多買箱水吧,潤糖也備點兒。”

 “都已經準備好了。”

 指導老師點頭,“那沒什麼了,都打起神好好加油。”

 臨近八點,夏漓同幾個播音員囑咐了一遍注意事項,悄悄地蹲到長桌后方的后勤區去了。

 在臺階上坐下,從背包里拿出出門前灌好的保溫杯和熱水袋。

 今天很不巧,是生理期第一天。

 那時候沒什麼吃止痛藥的概念,遇到痛經只能自己扛過去。

 弓著背,小口咽著開水,將熱水袋掖到小腹和膝蓋之間。

 運會正式開始了。

 簡短的開場結束,第一個環節是運場。

 明中領導不鼓勵什麼花里胡哨,運員方陣一水的校服,口號也中規中矩的,沒什麼出格的地方。

 每一年的方陣場,唯一的用,只剩下了滿足各種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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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互相討論哪個班舉牌的生最漂亮;生在暗對象的班級經過時,按捺尖掐一把旁的閨

 “迎面向我們走來的,是最后一支方陣,高二(二十)班的運員們,他們雖人數最,但勠力同心……”

 夏漓急忙蓋上保溫杯,連同熱水袋往旁一放,站起

 國際班可能是今天所有方陣里——用場詞最常出現的那個形容來說——“最靚麗的風景線”,他們沒穿校服,都是統一的一服。

 二十班舉牌的是陶詩悅。

 怪冷的天氣,卻穿的是白網球,梳一把高馬尾,整個人顯得高挑輕盈,青春得人無法忽視。

 夏漓目掃過,在最后一排,看見了晏斯時的影。

 他真是班里個子最高的,卓然鶴立,人一眼見。

 分明都是白,在他那兒卻似披了一霜雪,他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步伐邁得有些提不勁兒。就是這種倦淡,特別的勾人。

 夏漓看了看就在播音站前方主席臺站立的校領導,生平第一次這麼大膽,從包里出手機,對準晏斯時,拍了張照。

 用的是一部很便宜的國產手機,畫質極低。

 拍出來的模糊畫面,每一個噪點都是憾。

 即便這樣,仍然如獲至寶。

 所有班級在田賽場上排好隊,二十班遠到了場地邊緣,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看見一片籠統的白,分不清誰是誰了。

 夏漓這才收回目

 領導、總裁判員和運員代表分別講話之后,比賽終于開始。

 夏漓提前看過運會籌備組提上來的,賽程安排和全部運員名單,知道晏斯時統共報了四個項目,男子100米、男子800米、跳高和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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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際班是真缺人,才會這樣逮著同一只羊反復薅吧。

 第一個項目就是100米短跑。

 播報完檢錄信息沒一會兒,就有各班宣傳委員陸陸續續地送來廣播稿。

 工作一開始,夏漓就不能再懶了。

 正幫著審稿,忽有一道清脆的聲喊:“夏漓!”

 轉頭看去,卻是陶詩悅跟二十班的幾個生過來了。

 陶詩悅已經換下那條網球,換了運

 “廣播稿是到這兒嗎?”陶詩悅問。

 “是的。”

 陶詩悅遞上厚厚一沓廣播稿,笑問:“能不能多念幾篇我們班的呀?”

 “那不行的,要一視同仁。”夏漓笑說。

 “你不是臺長嘛,你可以地幫幫忙嘛,回頭請你吃飯?”

 “臺長更要以作則了。”夏漓雖態度堅決,語氣卻是溫和的,半點也不會讓人覺到不適。

 “那個隊行嗎?我們班一會兒就有人項目要開始了。”

 “我們審稿的時候會據項目進度酌選擇的。”

 陶詩悅也沒為難夏漓,“那好吧……盡量多選兩篇,拜托拜托。”

 運會剛開始,大家熱高漲,一批批稿子接二連三地送過來。

 負責審稿的同學篩過一遍,給播音員。

 過了的稿子,審稿員都會記錄是哪個班的,盡量“雨均沾”。

 審稿員逮著夏漓一通吐槽:“剛剛收上來的這波稿件,80%都是寫給二十班的那個晏斯時的。們當這是表白墻嗎?”

 夏漓笑起來,“那你選用了嗎?”

 “選了篇沒那麼麻的。”

 那篇沒那麼麻的稿子,已經到了播音員手里。

 廣播里響起字正腔圓的播報,回于整個場:“馬上將在百米短跑登場的高二(二十)班的晏斯時同學,蕭瑟秋風,擋不住你銳意的步伐;灼熱烈,攔不住你進取的勇氣!你將乘風,肆意飛揚,預祝你取得第一名,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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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漓往起點看去。

 完檢錄了的運員,已經陸續站上了起跑線。

 還沒細看,后背被人一拍。

 是林清曉、徐寧和肖宇龍。

 肖宇龍晃一晃手里的塑料袋,“給我們辛苦的臺長送點零食。”

 夏漓寵若驚,“謝謝!你買的嗎?太破費了。”

 “就幾袋薯片而已。”肖宇龍撓撓頭。

 而徐寧則拍上來兩本漫畫,讓無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

 怕圍在一旁干擾到播音員工作,夏漓將他們帶到了后面幾排的后勤區。

 林清曉湊到夏漓耳旁低聲問:“你還好麼?”

 早上夏漓去了趟教室,跟林清曉提了一句自己痛經的事。

 夏漓說:“還好,能忍。”

 “你一整天都要在這兒?”

 “嗯。”

 “那要是不舒服,及時跟我們說。”

 “好。”

 忽聽發令槍震響。

 四人齊齊轉過頭去。

 就看見紅塑膠跑道上,一道白影如離弦之箭,倏然從主席臺經過。

 仿佛只一個眨眼,就到了終點。

 肖宇龍:“臥槽!這誰啊這麼快。”

 夏漓心臟砰砰跳。

 好像第一個撞線的是本人一樣。

 想到那不知誰寫的廣播稿。

 你將乘風,肆意飛揚。

 旁肖宇龍和林清曉他們說了什麼,夏漓沒仔細聽。

 只看見終點線那兒圍了一圈人,紛紛朝晏斯時遞上水瓶。

 然而他似乎誰的也沒接,撥開了人群,悶頭就走了。

 男子百米預賽之后,是子百米預賽。

 之后才是決賽。

 林清曉接了個電話,說宣傳委員要過去幫忙,三人便就一塊兒回七班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觀眾臺沒什麼遮擋,位高風冷,夏漓喝下去的熱水不頂用,腹痛有愈演愈烈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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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稿和播音工作都沒什麼紕,倒不需要一直盯著,就跟幾人打了聲招呼,讓他們有事找,而后自己回到后勤區坐了下來。

 將校服外套拉起,抱了雙膝,將腹部向校服兜著的熱水袋。

 不知道多久,聽見廣播里播報男子百米決賽檢錄通知。

 發令槍響的瞬間,夏漓趕站起,向跑道眺去。

 仿佛預賽重演,那道白影,輕盈而迅捷地抵達了終點,沒有一懸念。

 終點圍了更多的人,幾乎將晏斯時的影淹沒。

 一會兒,他從人群中走出來了,手里只拿著他自己的白外套。

 他沿著跑道邊沿,一路無視了混進田賽場上打算跟他搭訕的人,往育場和教學區之間的通道走來。

 這通道就在廣播站的下方。

 夏漓心率加速。

 沒有給自己更多猶豫的時間,從一旁的紙箱子里撈了瓶礦泉水,掏出校服里的熱水袋丟在一旁,飛快朝通往下方通道的臺階跑去。

 邁下最后一級臺階的同時,晏斯時也正走進通道。

 夏漓鎮定自若地打聲招呼:“嗨。”

 晏斯時腳步一頓。

 “你沒報項目嗎?”夏漓故意問。不想讓晏斯時察覺到是特意沖他來的。

 “剛跑完。”

 “什麼項目?”

 “百米決賽。”

 “那喝水嗎?”很自然地將水瓶遞過去。

 晏斯時頓了一下,手接過,“謝謝。”

 通道里灌穿堂風,墻青草瑟瑟。

 年的白被風吹得微微鼓起,又息下去。

 旁有人經過,而那些說笑打鬧聲顯得那麼遠。

 的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想,應該會把這個場景記得好久。

 風,微暗通道,白年。

 還有落的心跳。

 夏漓有點怕破壞這一霎的安靜,再說話時聲音都放輕:“你回教室?”

 “嗯。”

 “我在這里等同學。”

 晏斯時點點頭。

 他稍稍停頓,似在確認還有沒有別的事,隨即說道,“那我先走了。”

 夏漓說“嗯”。

 看著晏斯時的背影走出了通道,夏漓立即靠墻蹲了下來,雙臂抱住膝蓋。

 一方面因為心臟急跳,一方面腹部疼痛難當。

 迫切地需要緩一緩。

 片刻,有輕緩的腳步聲靠近。

 停在了的跟前。

 夏漓抬頭,愕然。

 是晏斯時。

 他低著頭,垂眼看著

 在落下的影,夏漓近距離地與他對視,背的緣故,那雙眼睛比平日看起來要深,像棲著暮的湖泊。

 怔怔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折返。

 最終說:“……沒事,可能有點冷。”

 “這里風大,可以換個地方等。”晏斯時的聲音淡得沒有多余起伏。

 然而下一瞬,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夏漓下意識手去接,待擁住了才反應過來,是他的運外套。

 “你拿去披一下吧。”晏斯時說。

 “……你自己不穿麼?”

 “我回教室拿校服。”

 夏漓站了起來,雙臂抱著他的服。

 復雜的緒涌上來,好像堵住得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了,“……謝謝……我怎麼還給你。”

 “有空你經過我們班給我就行。”

 晏斯時又看一眼,似在確定沒事,而后說道,“那我先走了。”

 夏漓點點頭。

 他影是往場方向去的。

 “……你不回教室麼?”

 “先去找王琛拿手機。”

 所以他才折返。

 夏漓目送著晏斯時走上了通道側方的樓梯。

 外套擁在臂間,好像有些不知拿它怎麼辦。

 那上面沾染了泠泠的香氣,是那次聞到的,白雪皚皚的氣息。

 夏漓將雙臂進袖管,穿上了外套。

 很大,仿佛再罩一個都綽綽有余。

 于是,又將其了下來,揪住領去看領后的標。

 尺碼是加大號的185。

 而是一米六三的高,骨架也小。

 夏漓上樓梯回到了廣播站。

 沒穿那外套,只是疊好了抱在懷里。

 這明顯是男生的外套,在彼時的明中,一個生穿男生外套,其意味絕對得起細想。

 不想因此為焦點。

 在臺階上坐下,抱著熱水袋和晏斯時的外套。

 那清冷的氣息包圍

 這一刻,竟有死而無憾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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