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尾狼好背后拉弓，面皮子上全然一副菩薩心腸。他牽著舒家小棠一路逃，暗地里把石子兒當暗扔，將后打手磕絆兩下，又作驚惶狀，將舒棠引一個胡同。

此胡同乃是一個死胡同。換言之，尾狼與舒小兔被打手找著，是一樁遲早的事。

青天大白日里，一群打手如螃蟹，面目兇橫，橫霸街巷。烏七八糟的樣子令路人紛紛閃避，唯有云沉雅將此事當樂子。

他與舒棠二人躲在草垛子里，兩人均屏住呼吸，不敢有言語。

舒棠豎著耳朵聽了會兒靜，須臾，將頭頂的草垛子掀開一溜，朝街巷外瞧了瞧。那幫打手仍在四搜羅，慢慢近此。舒家小棠心底一跳，轉頭卻對上云尾狼一雙滴溜溜的眼睛。

云沉雅眸如月，低聲問：“怎樣？”

舒棠也料得他二人定會被找著，抿抿，另提一樁事：“云人，你沒武功是麼？”

云沉雅一愣。草垛子里暗暗的，外面稍有夏暉，襯得他一雙眸子明滅不定。

頃，舒棠聽得云沉雅的聲音暗啞：“我……我若不會武功，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這語調，一半黯然一半傷，了舒棠耳朵，直搗心肺。心底一，連忙道：“怎麼會？我爹說了，金無赤足，人無完人，云人你又有學問，又會做生意，長得又好看，不必會武功。”想了一下，又似下定決定的模樣，指揮道，“我會一點功夫，等下他們要找來了，你先逃，我保護你。”

云沉雅又暗自一笑，出腰間一塊玉把玩兩下，塞到舒棠手里。手心里忽然多出一個涼幽幽的件，舒棠犯了呆，便聽得烏漆麻黑的草垛子里，傳來云沉雅清澈的低：“那日說要送一個玉鐲子給你趨吉避兇，揣在上好些日子里，一直沒拿準時機給你。”

說著，他的語氣又更放輕了些：“帶上吧，說不定下回相親便能了。”

舒棠著手里的玉鐲，徹底犯了傻。好半晌，草垛子下無一人言語。直到巷弄響起腳步聲，頃刻只聽得有人道：“去，將那草垛子掀開來瞧瞧。”

話音落，舒棠與云沉雅面上俱是一驚。云尾狼還未作，便見得舒家小棠抬手一把掀了草垛子，回頭拋下一句：“云人你快走！”隨即揀了個干柴禾跳出來，對著那群打手一通胡比劃。

云尾狼愣了一瞬，這才從草垛子里慢慢直起來。遠天有艷直耀大地，胡同被曬得通亮，舒家小棠耍得是三腳貓功夫，比手劃腳全無章法。然憋足一蠻勁，四下拳腳展開，手背上雖青紫了幾，倒也得那些個打手沒能上前。

云沉雅的心底忽然有些不快，一雙修眉微微擰著，雙眼瞇了瞇，下一刻，他忽然閃出現在舒棠后。誰也沒能瞧清他的作，只見一個轉瞬，云沉雅環手攔住舒棠的腰，將橫抱而起，往旁側墻頭上一推，沉聲說：“你走吧，別多管閑事。”

舒家小棠只覺天地一個旋兒，自己還未能反應，便被人推過墻頭。

云尾狼的眸清清淡淡，他拂了拂擺，理了理袖口，抬眼著面前圍著的七八人。手心里握著一塊石頭，時不時上下拋一拋。

過了片刻，他勾笑了笑，笑意虛虛浮在表面。溫雅的目中似流轉著肅殺。

周遭人看著他這副模樣，愣在原地，瞧不清對手有多深的功夫，全皆按兵不。正此時，巷子口忽地又涌來十余人，將這死胡同堵得水泄不通。原來是胡通也找來了。

胡通一手敲著木，一邊往前走幾步，做出一副二流子樣，說了句毫無創意的恐嚇話：“云沉雅，我看你今天往哪兒逃？”說著，他左右各掃一眼。

眾人齊心，其利斷金。打手們見自己這邊人多力量大，皆皆鼓足氣勢，要上前將云沉雅合圍。

不料這個時候，旁邊忽又傳來“啪嗒”兩聲。原來是墻那頭，有兩個草墊子被扔過來。墻頭上忽然出現一人。舒棠吃力地翻上墻，左搖右擺一陣，雙眼一閉心一橫，縱往草墊子上一跳，摔了個底朝天。

下一刻，又連忙翻爬起，氣勢洶洶朝云沉雅道了聲：“你等著！”遂又沖去后面的草垛子，埋頭左刨又翻找出爛木棒子握在手里，再又沖回來，朝眼前打手們大吼一句：“你們別他！”

他們沒他。數十人等包括云沉雅在，全被舒家小棠這一番上上下下跌跌撞撞氣勢洶洶的瞎倒騰給驚住了。

云沉雅此刻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神，可眼眸中卻像蒙上一層捉不定的霧氣，像是猶未從方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須臾，他問：“你怎麼回來了？”

舒棠攔

在他前，一布倒也不會礙手礙腳。比劃出個姿勢，在爛木頭在手里，頭也不轉地說：“你快走，我說了會保護你。”

云沉雅再一愣，目落在手里的爛木棒，轉而又落在一圈打手手上的鋼刀。

舒棠這會兒心里全了套，說是害怕，可是腦子里一片空又似什麼覺都顧不上。須臾，后傳來云沉雅一句：“你……怎麼不怕嗎？”

舒家小棠聞言一愣，回過頭見云沉雅神略有恍惚，以為他是嚇得，便又退兩步牽了他的手，說：“待會兒他們沖上來，你就躲在我后。”

云尾狼徹底傻了。

未想舒家小棠腦子卻轉得快。方才那一句只是詐敵之計，話音剛一落，便將手中木棒子往那群打手一扔，牽了云沉雅的手，便往胡同里跑。

死胡同跑到底，無路可走，后打手卻窮追不舍。舒棠撿了幾個草垛子往墻腳堆了，對云沉雅道：“你先翻過墻去，我跟著就來。”

云沉雅猶自恍恍然，卻見舒棠早已掙開他的手。再撿一個爛木頭，朝打手迎上去。

眼前人影晃，無比紛。那些打手見來者是個子，不由也退讓幾分。可舒棠卻是憋足一狠勁，得打手們出手。打手不愿耽擱，當即了刀子便上。認真打起來，舒家小棠明顯不是對手，才兩下三下，手臂便被了兩刀。

下，滴落在方才得的玉鐲子上。舒棠疼得咝咝氣兩口，退了兩步站穩，又迎上前去。

正此時，脖頸后忽然一個震疼。手里的木落地，舒棠左右晃了晃，眼前一花便暈了過去。

云沉雅一個手刀將舒棠劈暈，順勢將接在懷里。電火石間，他用腳尖勾挑起那爛木，只手一推，木似得了神力般往前掠去，直接挑飛了面前幾人的大刀。

云沉雅一手攬著舒棠，稍一騰便接了一把大刀在手。

他持刀一揮，只聞胡通里風聲肅殺，連盛日都添三分寒意：“本想著貓捉老鼠，陪你們玩玩兒，沒想到連人你們也打。”

眾人被他這氣勢駭住。頓了半晌，胡通“哼”了一聲，左右看了看點了幾個人：“你、你、還有你，給我上！”

被到的幾人一愣，均是提了刀，大吼一聲咬牙便上。頃刻間只見日暉下影閃，一個影如游龍，似是了，又似是沒。時，便有兵鏗鏘落地。方才三人均吃痛倒在地上，地面流如注，原來是他們的四肢全然被扯了一道深口子。

舒家小棠猶自暈著，手臂傷口卻未能凝結，落，滴在云沉雅的手上。

手心沾了舒棠的，又粘又，云沉雅的手指不由了。思緒也往下沉三分，他也說不出此刻心中到底是何。

胡同里起了風，吹得額發輕揚。云沉雅瞇起深邃的眸，里溢出一個字：“滾……”

眾人皆皆驚惶，半晌一步也移不得。云沉雅復又抬起頭，面上似無表，眼底似有笑意。片刻間，他右手指尖一，手中大刀飛速旋轉，再一得力，借勢飛出。

大刀在空中迅速打幾個旋兒，打手們避之不及，紛紛被傷。待大刀復又回到云沉雅手上，眼前數十人已然潰不軍。

云沉雅將刀一扔，刀尖橫墻三寸。

末了，他復又淡淡再道一聲：“滾！”

得了教訓學了乖，這一回，話音剛落，胡通連帶著一群打手便連滾帶爬地跑了。

遠天夕在落山，晚霞照大地。死胡同里方才一片白慘慘，這會兒又是一派金燦燦。

云尾狼橫抱起舒棠，將放在草垛子上。他臉上一派自若神，埋頭扯了一溜角，將舒小棠手臂的傷略包扎止。

大抵包扎時有點疼，舒棠雖是昏迷，仍是蹙眉了。云沉雅目一緩，手上作不由輕了三分。待他包扎完，復又朝舒棠看去，卻見眉頭舒展，呼吸勻稱，咂咂，睡得正香。

夕斜染在墻頭，烙下深淺暗影。而暗影如桃李，仿佛某一年的明月夜。有個小姑娘從桃樹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絕的眉目，笑得傻兮兮：“小相公，你要討媳婦兒？”

“小相公，你瞅著我好看麼？”

“小相公，我覺得你長得好看，我稀罕你。”

云沉雅沉默片刻，目深像染了三分紅塵。

須臾，他不由自主地出手，將舒棠臉上的污慢慢拭凈，然后勾起角，淡淡地，安靜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