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庭冷眼看著他辯白了許久,終於開口打斷了他:“這樣說來,江飛白你是承認自己便是殺害裴珩的兇手了?”
“不錯,是我殺了他。”江飛白的語氣莫名冷靜了下來,“那晚我早想借著送醒酒茶手,想不到顧淮之先行了一步,他做賊心虛,對於醉生散一事便無力辯駁。若是他二人出了事退出選,那麽因為出而無緣仕途的我,豈不是多了兩分希?”
他說著,神之中又多了幾分瘋狂:“更何況,他們一個欺淩我,一個利用我。如今能一舉除去,真是大快人心。”
“放肆!”陸秋庭將驚堂木一拍,冷冷地訓斥道,“為一己私加害他人,你又怎麽配做一個讀書人?”
“原來他們這樣道貌岸然、兩麵三刀的舞弊之人,反倒是不該死了。”江飛白語氣輕蔑。
陸秋庭語氣更加冷峻了幾分,雖然神不變,卻仍能讓人到慍怒之:“此事自然有我朝律法裁度,還不到你這樣的殺人兇手妄言。”
“嗬……”江飛白嘲弄地低聲笑了起來。
風茗看著江飛白幾度變幻的神,心中無端地生出了幾分不詳之。
“嗬……律法?真有意思啊……”江飛白嘲弄地低笑一聲,質問道,“寺卿大人,學生倒想請教您,當初我得以有幸被弋郡中正選中而京,卻盤纏用盡宿街頭的時候,律法在哪裏?裴珩私下威我助他舞弊不,夥同京中紈絝將我在野外葬崗捉弄了一夜的時候,律法又在哪裏呢?”
風茗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都的世族子弟不乏跋扈橫行者,卻不想竟有仗勢欺人至此之人。寒門的人便活該要此折辱麽?
風茗忽而想起時在風城聽得族中師長說及中原昔年的戰時,便曾問過——這個世道,當真便是弱強食嗎?
弱者便活該要去死嗎?
風茗輕輕地搖了搖頭回過神來,見陸秋庭聽著他的話一言不發,神一時也有些晦暗不明。反倒是蘇敬則在他話音未落時便上前一步,語調平靜:“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江兄,我為你到不值。”
“……不值?”江飛白夢囈般地反問了一句,複又冷笑道,“也是,你我的境,到底還是不相同的。”
“這並非是說你我之境……”
蘇敬則還想再說什麽,陸秋庭適時地開口,語氣冷冽肅然:“堂上喧嘩,目無律法……來人,將這狂徒押下去,等待發落。”
“寺卿大人,罪民尚有一言與故人相說,還請大人通融片刻。”江飛白卻是向著陸秋庭一揖,瞥了一眼離他並不算遠的蘇敬則。
“……說吧。”陸秋庭不知為何竟是沒有阻攔,隻是一麵應了下來,一麵向左右吩咐了些什麽。
蘇敬則沉默地看向江飛白,難得地流出了些許不解。
江飛白不不慢地走近了幾步,忽而笑出了聲,雖然擺出了一副私語的模樣,卻用堂上之人恰可聽見的聲音說道:“真是聰明啊……這樣一來,你說不定真的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京候任了呢……”
“你何必這樣去猜測所有人?”蘇敬則微微蹙眉,卻仍舊平靜地反問,“隻是因為你的計劃因我敗?”
“你難道便能信誓旦旦地說,你這番出言指證,毫無私心?”江飛白頗為鎮靜地反問道,先前聲嘶力竭的模樣似乎然無存。
蘇敬則這一次卻是沉默著不做應答,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風茗遠遠地看著這兩人的站位,心中的不詳之從方才開始便一直揮之不去。
“或許你還不知道吧……”江飛白也並未催促著他回答,臉上反倒是緩緩地裂開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看著江飛白此刻的行為與神,風茗驀地似是明白過來了什麽,不及多想便口呼道:“小心!”
幾乎是在開口的同時,江飛白手中已然是寒猛地一閃,直直地向著對麵的蘇敬則刺過去。此刻變故陡生,堂上的吏們一時竟不曾有所反應,待到他們紛紛明白過來準備拔劍而上時,卻見蘇敬則已然準確地出手扣住了江飛白的手腕,而那匕首的刀鋒正恰恰停在了他的心口前。
“所以你方才說了這麽多,就隻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麽?”蘇敬則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卻並不敢就此掉以輕心,手上似是又加了些力道,將幾乎上自己的匕首生生地推開了一些,略微放低了聲音,“或許我得收回方才為你不值的話——你也不過如此。”
堂上的廷尉寺衙役們見此形,一時不知是否應該衝上去,陸秋庭卻是不知考慮到了什麽,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示意他們伺機而。
“嗬……”江飛白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隻是說道,“我還沒有說完,你或許還不知道吧……殺人這種事,一旦有第一次了,就還會有第二次……”
他的話語聲仍舊是恰恰足夠讓在場所有人聽見的高度,一時間廷尉寺負責守衛的衙役們紛紛拔劍而出,生怕他做出什麽過激之事來。
江飛白很有些不屑地環視了他們一眼,見蘇敬則的神之中也難掩幾分警惕與張,那帶著幾分詭異莫測的笑容忽而更深了幾分。
他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將要對蘇敬則手的時候,忽而調轉手腕將刀鋒轉而對向了自己的心口,同時猛地撤回了手腕上對抗的力道。
這倏忽之間的變故誰也不曾料到,蘇敬則一時不及收手,生生地將那刀鋒推著刺了江飛白的心口,頓時便是一片飛濺。待他扣著對方腕部的手鬆開收回時,刀鋒已是有大半沒了江飛白的左。
堂中一些膽小些的學子已然驚出聲,風茗見此劇變不自覺地微微咬了下,將已到口邊的驚呼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這江飛白下手倒真是夠厲害,先前殺一人嫁禍一人,如今明知大勢已去卻仍是想著要再拉上第三人陪葬不?
“你……”蘇敬則手後又很有些忌憚地後退了幾步,微微蹙眉看著委頓在地的江飛白。
而江飛白懨懨的神之中帶著幾分詭計得逞的得意之,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瞥了一眼一眾圍了上來的守衛吏,而後迅速握住匕首的柄在心口一絞,用盡最後一力量將其拔出,卻是再也不能握它,隻是甩在了地上。
他的臉上仍舊凝固著一輕蔑而瘋狂的神,隻是不曾闔上的雙眼之中已經徹底沒有了神采。
“寺卿大人,犯人……已經沒有氣息了。”一名衙役率先上前探了探江飛白的鼻息,神變了變,轉回稟道。
“……你們把先帶下去吧。”陸秋庭聞言皺了皺眉頭,向著那名說話的吏擺了擺手,而後又揚聲道,“顧淮之,蘇敬則,你們二人留下,其他的諸位可以自行回住了。”
風茗聽得此言,知道陸秋庭心中多半已經有了論斷,雖是不知方才的那一番變故是否真的會給蘇敬則帶來什麽麻煩,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再在此多做停留的理由。
瞥了一眼凝視著地上沾的匕首、神似乎並不十分慌的蘇敬則,便也隨著逐漸散去的作證學子們離開了廷尉寺,忖度著該如何將此案的結果錄商會的記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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