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盤著兩條新生兒手臂細的死蛇，相互糾纏，一條頭頂白珠，另一條頭頂黑珠，皆被清洗過，周不見毫青苔污垢，便是那黑珠白珠，都似比剛打撈上來時清亮許多。

“哥哥，”秦蓁激得聲音發:“這是，您專門為我準備的嗎？我還當您喜潔，不愿這等蛇鼠腌臜之。不想，不想……哥哥，您真是個大好人！”

“咳咳！”李燁頗不自在地轉開視線，“你昨夜說想捉一條怪蛇帶回去琢磨蛇毒，我尋思著是好事。既然這蛇的珠一黑一白，想必毒也不盡相同，索準備兩條，你且帶回去吧！”

“嗯嗯！”秦蓁狂點頭:“兩條最好。”

“不過，”面上又出擔憂:“哥哥您昨夜與楊將軍手時，手背似有傷，清洗這兩條蛇的時候，可有到它們的珠？尤其是頭頂黑珠這條？”

“……”這問題令李燁面一僵。

他著實沒料到秦蓁這般細心，竟連他昨夜傷了手背都盡收眼底。

默了兩息，他語氣平靜地實話實說:“我不曾它們，是云瑯洗的。”

“那還得謝謝云瑯哥哥。”秦蓁忙不迭接。

才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麼，口問:“您何時代的云瑯哥哥？是在打撈白骨和怪蛇時嗎？”

“哦！”李燁淡淡應聲，從容落座，“昨夜你我去北衙尋楊將軍之前，我便代云瑯了。”

秦蓁:“……”

這世上怎麼會有李燁和云瑯這種厚臉皮之人？

一個什麼都沒做，卻大言不慚地將功勞攬在上，面對的萬般激，坦然之。另一個明明心知肚明，卻一味裝傻充愣，演戲，他不但搭戲臺，還配合得有模有樣。

虧還暗自得意，以為自己口才了得，三言兩語便說云瑯在法壇上開挖，搞半天，云瑯才是真正的大忽悠。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奴才。

眼角使勁了，秦蓁沒好氣問:“您是如何窺破那些怪蛇都藏匿于法壇之下的？”

“我不知道！”李燁答得甚是肯定，臉上毫不見愧，“我只知，這些怪蛇能夠利用線，卻絕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昨晚它們突然不見，只能是藏在了一個不為人知之，而這個地方，一定在養心殿附近。故，我面圣時直接告訴皇上，李公公在養心殿外布陣，欽天監現已尋到陣眼，只有掘地三尺，方能破陣，將魑魅魍魎一網打盡！”

秦蓁:“……”

當真人比人氣死人！

和欽天監監正在養心殿外查看風水到丈量，好不容易找到死門口，還以為能嫁禍給李燁。不曾想，這廝竟早一步窺破，不知不覺，就讓他們白白做了嫁。

不過，秦蓁又不得不佩服李燁強悍的察力和自信心。

或許正因此，他才敢空口白牙地向明德帝陳述案，令這起牽扯眾多的案件，最終以犧牲李公公一人，不了了之。

朝廷嘉獎下來得很快，李燁作為破獲本案的第一人，不得賺個盆滿缽滿，除了金銀珠寶嘉賞外，明德帝還冊封他為正三品千牛衛中郎將，掌通判事、升殿侍奉、傳口救。

三法司和欽天監亦到不同程度嘉獎，尤其是欽天監監正，都道佛祖保佑，專門將那危害龍和江山社稷的厲鬼送到欽天監做法事的法壇之下鎮，一時間，監正大人春風得意、聲名大噪。

當然，在得知秦蓁和白威乃京兆府衙役之后，明德帝在嘉獎令中還提到京兆府察秋毫，乃朝廷肱骨，秦蓁和白威也因此每人多得了五兩銀子。

只可惜，白威的十兩賞銀一錢不地按時送達，秦蓁的，卻直接被李燁截胡，一個銅錢也沒見到。

瞧著白威喜獲巨款高興癲狂的樣子，秦蓁恨得牙子直。散衙之后，挑唆了白莽直嚷嚷著讓白威請客。

白威也不推，來到小酒肆，一口氣點了七八個香味俱全的葷菜，要了酒水，兄妹三人胡吃海喝起來。

酒過半巡，白莽滿臉羨慕道:“義父本以為這案子總會查到宮外來，這兩日，專門讓我加強菜市口的巡邏，不想，你們竟這麼快結案回來了。唉！合該我沒有發財的命。”

一語驚醒夢中人，秦蓁端酒的手一抖，酒水險些被潑將出去。

之前總覺哪里不對勁，卻因心有所忌憚，不愿深究。此時經白莽提醒，方想起，之前欽天監監正確實在菜市口做過兩場法事。

朝廷雖對外聲稱，這兩場法事乃為遏制流言、安定人心，秦蓁卻以為，無風不起浪。

一般宮中軼事，即便流傳到坊間，也會被老百姓當茶余飯后的笑話，哪里會有人當真？

可這回，長安城的百姓不但當真了，還人人自危，仿佛那厲鬼每晚都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晃悠，隨意禍害四方似的。

會造這種局面，不外乎兩種況。

其一，有人暗中縱，故意在坊間散布流言，意圖攪整個長安城。

其二，坊間真的發生過鬧鬼事件，發生地點便是菜市口，且，被某些不知的百姓，撞見過。

當然，這種鬧鬼事件，必是有人裝神弄鬼、故意為之。但不管哪種，毫無疑問，幕后縱者都存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水寨藏的那些兵，再想到那些楊將軍自稱從賀蘭山帶回，突厥特有的怪蛇，秦蓁大著舌頭問:“大……大莽，你這兩日巡街，可……可有發現長安城異常？”

“你指哪種異常？”白莽不解其意。

“就是，比如……哪個曾經為禍百姓的豪門世家、皇親貴族，突然閉門……閉門不出，或以前不起眼的小家族，突然冒出來幾個惹是生非、橫行霸道的紈绔子弟。更或者，城中突然涌大量……大量突厥人？”

話音才落，突聽外面一陣嘈雜，三人不由引頸往窗外看去。

只見，街道那頭正跌跌撞撞奔過來一名手包嬰孩的子。子頭戴帷帽，個頭頗高，許是剛生完孩子，材前凸后翹，異常火辣。

而后，卻有一群黑人在追趕。領頭的一個比其他人跑得快，眼瞅著，就要追上子。

子也知自己于劣勢，一邊跑一邊放聲求救:“救命啊！誰來救救奴家？這些人不但見起意想要良為娼，還要摔死我的孩兒，哪位好心人救救奴家啊！”

秦蓁一聽見良為娼，立刻想起李燁。

想起李燁，就想到自己被截胡的十兩銀子，當下丟掉酒杯，拍案而起:“大膽！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還有這種不知死活的賊，敢明正大強搶民，且看本姑娘如何將你打落水狗！”

伴隨著聲音落下，子一縱，已徑自從窗戶躍了出去。

外面就是街道，秦蓁一躍而出，堪堪落在子面前。將子往后一拉，擋在前面手便去腰間佩刀。

橫刀拔出來，卻剛好跟追趕而至的領頭男子打了個照面，倆人皆是一愣:“是你？”

李燁正追得心急火燎，哪里料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這程咬金，還是秦蓁？不由怒道:“讓開！”

若在平日，跟這煞神相遇，秦蓁定會躲得遠遠的。可今日心疼那十兩銀子，正對李燁惱怒異常，加之又喝了不酒，被冷風一吹，酒勁上頭，此時突遭李燁怒斥，頭上立起反骨，非但沒讓開，反而前一步，將后氣吁吁的子護得更嚴實。

“李大人真真好本事，剛……剛到朝廷封賞，便開始當街強搶民，您這千……千牛衛中郎將倒不委屈自己。”

“放肆！”云瑯也追了上來，聽見秦蓁的話，不由然大怒:“我們頭兒正在緝拿犯人，你裝瘋賣傻胡言語，可是想窩藏包庇？”

白莽和白威業已跟過來，聽見“緝拿犯人”，嚇得上來就要拉走秦蓁。

怎奈秦蓁醉酒后力大如牛，一把推開二人嚷道:“我呸！你個專忽悠人的大騙子！用緝拿犯人說事兒，緝拿犯人，你等為何不穿服？滾滾滾！你虎賁軍摻和什麼緝拿犯人之事？”

然而，這不知死活的話將將從里蹦出來，秦蓁便覺頸側一涼，一柄鋒利的匕首，已架在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