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看了眼歡宜公主小小的尸，眸底閃過一抹容:“我昨日聽欽天監監正大人說，太后曾在歡宜公主出生當日，玩笑公主長得像先帝，而今上卻隨口接道，歡宜公主更肖先太子。即便先太子亡于五年前，卻抹殺不掉麗妃乃先太子妃的份。后宮之中本就不乏爭寵算計，圣上再口不擇言、親授話柄，有心之人當然要加以利用。”

“想圣上再英明，也是個男人，他心既介意麗妃過往，便會下意識去聽些閑言碎語，久而久之，怎能不耿耿于懷？那日之事其實并不難猜，想必是圣上說出什麼質疑歡宜公主份的話，刺中麗妃痛腳，麗妃惱怒下與圣上發生了爭執，引得龍大怒，這才讓歡宜公主險些斃命于圣上之手。但到底虎毒不食子，圣上及時收手拂袖離去，只當這是夫妻吵架并不放在心上。可他卻不知，他的所作所為，已徹底寒了麗妃的心。”

“故，圣上前腳離開，麗妃后腳便下狠心親手掐死了歡宜公主。繼而又抱著公主小的尸，選擇了投井自盡。”秦蓁出左手，對著歡宜公主纖細的頸項輕輕比劃了兩下。

“我后唐有明法令，后宮妃嬪不得自戕，有違者，必株連九族。那晚剛巧是楊將軍帶隊夜巡，他第一個趕來現場，定是發現了真相，為防止闔族連坐，只得臨時布局，不但制造出麗妃和歡宜公主被殺的假象，還將其引向殺。”

“后來李公公隨圣上趕到，楊將軍又急聯絡李公公，將一切和盤托出。果然李公公跟他一樣，為保全弘農楊氏不被麗妃連累，義無反顧幫他圓謊，并將自己搭了進去。至于書房？”秦蓁停住話題，并不說出后面的話。

知道，李燁聽得懂。

其實明德帝跟楊將軍一樣，對麗妃和歡宜公主的死因心知肚明，他只是不能接，也不想接罷了。

畢竟為帝王，他做不到殺害親生骨，麗妃卻做得干凈利索。

而為防走風聲，他不但將錦繡宮所有宮人匆匆杖殺，還及時銷毀了書房有可能暴麗妃是左撇子的所有字畫墨寶。

只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麗妃既然在錦繡宮中生活過多年，留下痕跡的證，又豈會只有墨寶這麼幾樣？

故，與其說明德帝在混淆視聽，倒不如說在故作聰明。

“大人？”秦蓁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可要向三法司通報案？”

李燁想了想，搖頭:“暫時不用。”

“為何？”秦蓁不解:“圣上不是急著結案嗎？知不報乃是欺君，案發展到這一步，著實沒有瞞的必要。”

李燁不置可否:“對于死去的人，確實沒有瞞的必要，但對于活著的人，有必要。”

秦蓁皺皺眉:“所以呢？”

“所以，我們不欺君。”李燁目灼灼，一字一頓:“橫豎皇上要的只是結案，不是結果。而對于皇上來言，解決養心殿鬧鬼之事，比查清麗妃和歡宜公主遇害真相更為重要。那我們只將破案重點，放在捉鬼上便是。”

心知李燁所言非虛，秦蓁與他走出錦繡宮，又重返養心殿。

欽天監奉旨捉鬼，可昨夜養心殿前再度厲鬼橫行，監正大人難辭其咎，正與白威垂頭喪氣聆聽帝訓。

好在卯時半就要早朝，明德帝來不及置他們，只罵罵咧咧發了通脾氣，便匆匆開始更洗漱。

李燁讓秦蓁等在殿外，自己覲前求見。

明德帝一聽是他，仿佛遇到救星，忙不迭宣他進去。

秦蓁心中記掛昨晚無緣無故消失的那些怪蛇，直接在殿前轉圈圈。

并非毫無目的的瞎轉，而是一邊轉，一邊用腳丈量。丈量范圍，正是昨晚蛇兵形的八卦陣圖。

監正大人本被明德帝訓得灰頭土臉，可一抬頭，卻見秦蓁轉得蹊蹺，不由走過來問:“你來來回回，老繞著這死門做甚？”

死門？秦蓁愣了愣，下意識環顧四周。

此時所站之，正是監正大人用來驅鬼的法壇。這青天白日的，位于養心殿門外最開闊地的法壇，幾乎是采最好的位置，人立在法壇上呼吸通暢、神清氣爽，如獲新生一般，監正大人為何要說這里是死門？

“大人此言何意？”秦蓁問。

監正大人于破案乃是外行，半點忙都幫不上，便是白威先前給他講解過大概案，他依然稀里糊涂、云山霧罩。可論起五行，他卻是整個后唐最權威的大能。

此時見秦蓁虛心請教，他登時信心大增，指著養心殿便道:“我聽你師父說，你們仨都研讀過《周易》，那我且問你，你可知這座養心殿的風水格局？”

既要解昨晚的八卦陣圖之謎，難免得考慮風水格局。關于這個，昨晚秦蓁就同李燁討論過。

因此，想也不想便道:“今上認為前唐氣數已盡，所以建立這座養心殿時，與前唐時期帝王寢宮選址都不同，最是講究紫氣東來，故，特意將養心殿修建在整個皇宮的東側。但宮舍房屋朝向，卻依舊是坐北朝南。這有什麼不妥嗎？”

“單看整個建筑的方位和房屋朝向，當然沒什麼不妥。但組合在一起，到底有些牽強。”監正大人輕嘆:“所謂五行，乃是面面的平衡與萬的相生相克，風水堪輿，則是天文地理。故，風水格局最講究因地制宜、順其自然，一旦牽強，必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未知……”

“等等！”秦蓁猛地打斷監正大人的話:“勞煩大人說的詳細些，什麼生出各種各樣的未知？”

監正大人沒料到秦蓁會問這個，稍稍思索片刻，“這麼說吧！三千大道，殊途同歸，好比飛升仙必須注重養生長壽，命理相學必須注重人的氣神，即便‘人神鬼’，也要講究世間真善與假惡丑。故，玄學再深奧，也要遵循萬發展的規律。一個地理格局差強人意的所，必有其暗面，而這暗面俗稱見不得。既見不得，久而久之，豈不是要生出蛇蟲鼠蟻等腌臜之？”

這番解釋通俗易懂，秦蓁恍然大悟。

其實直白點講，就是明德帝覺得前唐皇宮地理格局不好，方導致滅國。他不愿重蹈覆轍，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借紫氣東來之意，重新修建了養心殿。

然而這座新修建的養心殿方向不太對，即便依舊選擇坐北朝南，卻因整個方位在皇宮東側，導致有些層面曬不到太。而這些曬不到太的地方，如同不見的百年老宅，氣日漸加重，慢慢的就滋生出各種魑魅魍魎。

想那些蛇最早的母本，乃是楊將軍從賀蘭山帶回來的。李公公任職諸司使多年，是三代帝王邊最親近的人兒，他不僅悉各種皇室，更了解帝王寢宮的每個角落。若他專門在暗之設陣吸食紫氣祥瑞，在短時間飼養繁出大批蛇兵簡直易如反掌。

“最后一個問題。”猜出大概，秦蓁激得聲音發:“那大人方才為何說，法壇這里是死門？”

“死門是針對你方才所走而言。”監正大人往地上一指:“你方才走出的，乃是一副八卦陣圖。恰巧黑太極尾端對著養心殿殿門，白太極尾端銜接著這座法壇。昨晚那些怪蛇本就是，顛倒、晝夜更換，原本的黑太極便為，白太極反而轉換了。法壇修建在青天白日之下，就算是萬生門，也生生被這詭譎陣法，扭轉了死門。”

才說到這里，監正大人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兩眼放口問:“難道？難道昨晚那些蛇，那些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