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地磚上，麻麻全是蛇。

這些蛇大的約有杯口細，小的尚不及秦蓁拇指，通純白，于暗夜中周卻閃爍著銀。最神奇的是，不論大小，每條蛇頭上都有一粒或白或黑的發突起，乍一眼看去，仿佛蛇頭上頂著顆黑白夜明珠，端得目驚心。

而伴隨著老太監吹奏的作，所有的蛇都扭著直立起來，竟像一排排訓練有素的兵，直直釘在午夜蒼穹之下對著地獄大門頂禮拜，說不出的恐怖森。

秦蓁自隨義父研習醫，不得使毒，對毒蟲猛多有了解，然獨獨怕蛇。冷不丁瞧見這麼多蛇，直嚇得頭暈眼花、四肢冰涼，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隨時隨地都能吐出來。

眼看快要撐不住，一只大手猛地掩住的口鼻，立時有清爽氣息浸肺腑，口中竟多出塊薄荷糖。那糖香香甜甜，瞬間沖淡了嘔吐，便是呼吸，都覺順暢幾分。

秦蓁掐在李燁腰側的右手，不由自主便松開了。遲疑一下，又索到李燁手背，輕輕寫下謝謝二字。

李燁倒是沒甚反應，炯炯雙目仍盯下面。仿佛秦蓁所掐之人并非他，給秦蓁喂糖的不是他，秦蓁寫字道謝的，亦不是他。但細細觀察，不難發現，他素來毫無緒的薄涼角，不知何時卻勾起一彎極淡弧度。

秦蓁里有了薄荷糖，后又有李燁這座大靠山，心緒安寧不。待第二道閃電再劈下時，視線已恢復清晰。但殿前驚悚到匪夷所思的畫面，還是令瞠目結舌。

已然列隊好的蛇群，此時全部高昂頭顱，一或白或黑的霧氣從它們大張的蛇口噴出，如無形溪水般，迅速籠罩住四周，開始緩緩流。

秦蓁自上而下看得分明，這些霧氣流方向有序，漸漸地，居然匯聚一幅碩大的八卦陣圖。那白太極尾端，剛巧銜接著欽天監監正所在的法壇，黑太極尾端，卻直指養心殿殿門。

心中陡然打了個突，尚未來得及思索，便見守衛軍竟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他們形極快，起后立刻開始上縱下跳，靈活突兀得形同鬼魅。里，還發出類似于夜貓子的“嗚嗚”哀嚎。

接著是白威和欽天監監正，他二人連滾帶爬撲到養心殿殿門和窗戶上，拼命撞擊。撞不開，雙手便呈現爪狀，一下下用指甲抓撓窗玻璃。

那尖銳噪音似乎刺激到昏迷太監，他們最后爬起來，卻比軍更加靈活，個個猶如大鳥般上下左右來回撲騰，里那一聲聲比子更加尖細的鬼哭狼嚎，直駭得秦蓁脊背陣陣發涼。

這究竟怎麼回事兒？秦蓁心頭剛浮升起疑，便聽養心殿傳來明德皇帝狂怒驚恐的暴喝聲:“滾開！朕乃真龍天子，爾等魑魅魍魎休想近得朕！來人！護駕！護駕！”

秦蓁迅速與李燁對視一眼，不待李燁發號施令，一個倒掛金鐘，已從檐上直接破窗，小猴兒般鉆進養心殿去了。

李燁仿佛與商量好了般，亦從屋檐上躍下，卻拔出腰間佩刀，一邊護住養心殿殿門，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吹笛老太監攻去。

一炷香后，養心殿的狂怒斷喝終于停止，秦蓁悄無聲息退出。

殿前廝殺已然結束，鬼魅般飄來去的眾人皆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繼續昏睡，唯李燁單手持刀，直指單膝跪地的老太監頸項。

老太監卻看都懶得看他，左手扶著傷右臂，一雙眼睛只管直勾勾盯著旁已然死了的徒弟。

秦蓁四下里環視一番，疾步走到李燁邊:“大人？那些蛇呢？”

“皇上如何？”李燁不答反問。

“只是蛇毒蠱產生幻覺，有些驚嚇過度，并無大礙。我施了針，現已安穩睡下。”

“如此！”李燁往殿門掃了一眼，又抬頭看看電閃雷鳴的夜空，不再回應秦蓁，拎起老太監便往偏殿走。

秦蓁看著他的背影，眼皮一陣狂跳。

這廝好大的膽子，發生了這種事兒，不趕護駕求助，反而要先審犯人，他就不怕圣上清醒后怪罪？

可再看見地上已死去的軍，秦蓁又咬咬牙，拎來法壇前的凈水兜頭潑在白威上，對著白威的俊臉就是一通拍。

待白威悠悠醒轉，代一句“想辦法將監正大人和值守軍弄醒”，便自顧追李燁去了。

一進偏殿，便見李燁將老太監丟在一旁，自己則站在窗前凝視茫茫黑夜。

秦蓁走過去:“大人您在看什麼？”

不待李燁回答，又問:“那些蛇呢？大人可否贈我一條？死的活的都行。”

“要那臟東西做甚？”李燁斜睨過來，面上表未明，眸中卻著戲謔:“你不是怕蛇嗎？”

秦蓁:“……”

眼睛真毒！不過方才在檐上片刻表現不佳，便被他抓住把柄，果然跟太聰明的人打道，容易吃虧。

暗自組織了下措辭，秦蓁道:“我確實怕蛇，但蛇毒毒乃五毒之首。我師父常說，習醫者必先習毒，方可懸壺濟世，以不變應萬變。”

“懸壺濟世？嗤！”李燁驟然失笑:“就你？”

“我怎麼了？”秦蓁被他笑得心頭惱怒:“我的醫是極好的。否則，豈敢隨意給皇上施針？”

“對！你的醫極好。”李燁點點頭。

下一瞬:“好到連個被囚發熱的男都醫治不了。好在今夜破窗闖養心殿的是你，不得詔令膽大妄為地隨意給皇上施針的也是你，即便追究起來，本也可洗干凈。”

我勒個去！秦蓁登時氣結。

見氣得兩頰通紅，秀杏眼瞪得溜圓，李燁眼中笑意更甚。

避開秦蓁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他看向老太監:“那些蛇在這妖人傷的瞬間，全都消失了。你若想要，得找他，而并非求我。”

秦蓁大喜，手就去揪老太監的領。

堪堪揪住，又聽李燁緩緩道:“不過，他用來控制那些蛇的笛子，在我這兒。”

秦蓁:“……”

這廝什麼病？不但說話喜歡大氣，說半截留半截，還特別喜歡擅自收集別人的東西。

倘若此時秦蓁手里有把鏟子，一定要在地上挖個坑，直接將李燁推下去埋了。

想了想，忍下這口惡氣，畢恭畢敬給李燁行了個禮:“大人……”

將將說出兩個字，便被李燁打斷:“本素來討厭蛇鼠毒蟲這類臟東西，這笛子本拿著也沒甚用。”

他單手將短笛遞過來，臉上掛著明目張膽的算計得逞:“你若想要，只管老老實實回答本的問題便是。”

第二次聽見這種無恥要挾，秦蓁幾乎咬碎銀牙。

此生最恨制于人，偏偏李燁就像的克星，任如何坑蒙拐騙、爬滾打，他都將拿得死死的。

李燁倒是不急。見秦蓁并不接手，只是氣鼓鼓瞪著他，索在椅子上坐下，單手持笛，一下下輕叩桌面。

他的手賣相很好，手指白皙修長，卻又骨節分明，看上去不會如子般秀，亦不會像普通武夫般干枯糙，同時，又比普通文的手指多出幾分剛勁道。

而那短笛通碧綠，此時握在他手里，仿佛一塊鑲嵌在極品羊脂玉上的稀世翡翠，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只可惜，這等景落在秦蓁眼里，卻似時才那些頭頂黑白珠的怪蛇，給秦蓁的直觀印象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僵持片刻，秦蓁終于認命地聳聳肩:“好吧！大人想知道什麼，秦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于秦蓁的識時務，李燁非常滿意。

然，斂了面上表，他卻問了個完全出乎秦蓁意料的問題:“你師父是誰？”

……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家里親人去世了，所以沒有按時更新，給諸位寶寶說聲對不起，小雨在這里跟大家鞠躬賠罪了！謝你們的支持和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