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都要哭了:“哥哥，我沒說不還你銀子，只不過時間太短，我一時半會兒湊不了那麼多。你能不能再容我些時日，我一定……”

“住口！”李燁的聲音猛地拔高。

秦蓁嚇得子一抖，乖乖閉上，卻極無辜地沖李燁眨了兩下眼睛。

李燁定定瞧著，日籠罩下，他的容醒目到極致，眉眼冷清、棱角分明，幽深瞳眸沉靜注視著，凜冽中，似乎還有一抓狂和一言難盡。

抓狂？秦蓁又眨了幾下眼睛。貌似，該抓狂的人是才對，這廝有什麼可抓狂的？

不過，這樣的他，與前夜那個冷漠殘忍的男子有所不同，莫名讓覺得，有點，可。

“哥哥？”制住心頭呼嘯而過的萬馬奔騰，秦蓁試探問:“難道，你不是來向我討銀子的？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秦蓁的錯覺，看見李燁的眼角了，然后，他突然松手站起來。

“告訴我，你方才勘察現場驗尸，都發現了什麼。我可以據你提供線索的價值，抵消一百五十兩銀子的欠款。”

“此話當真？”秦蓁登時來了興致。

“自然當真！”

秦蓁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連害怕都顧不上，自顧攤開右手手掌，笑瞇瞇道:“那哥哥與我擊掌盟誓吧！”

為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擊掌盟誓？李燁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忽然覺得自己今日有點蠢。

然秦蓁的作極快，抓起他的左手與掌心一拍，然后，徑自在椅子上坐下了。

李燁看看自己的左掌，再看看與之前判若兩人的秦蓁，眉頭擰了又擰。

秦蓁卻不再懼他，信心十足地開始敘述:“錦繡宮被保護得很好，連后院井臺上麗妃娘娘留下的泥腳印，都清晰完整。說明現場不曾遭到人為破壞，取證皆可信。從這一點上來說，刑部之前的判斷非常正確，麗妃娘娘確實死于自戕，的尸也說明了這一點。但歡宜公主……”

頓住話題，秦蓁謹慎地看了眼房門，又起走到窗前，將窗格關上。

返回桌前，湊近李燁，低聲音道:“大人您行走于六扇門，見過無數死尸，自然瞧得出歡宜公主乃是活生生被人掐死的。但，您可從那掐痕上發現什麼蹊蹺沒有？”

見李燁只是瞧著，并不做聲，秦蓁無趣地撇撇角:“我不信您沒瞧出來，否則，您豈會用手去覆蓋那掐痕？”

這問題太尖銳，李燁不再回避，從袖袋中出一枚碧綠扳指:“沒錯，兇手拇指上確實戴著一枚形狀大小與此差不多的扳指。但，這世上喜歡佩戴扳指之人，何止千千萬萬？”

“說的沒錯。”秦蓁接過扳指，聲音中略帶憾:“只是，喜歡佩戴龍頭碧玉扳指，還能自由出錦繡宮的年男子，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

李燁沒料到說話如此大膽，不由睨一眼，“你錯了，掐死歡宜公主的，并非他。”

這句話，他說得意味深長，秦蓁卻像是料到他會這般說，未表出毫驚訝，反而點頭附和:“對，真正掐死歡宜公主之人，的確不是他。這一點，從掐痕上的另一道稍細痕跡便能瞧出。但，他對歡宜公主已起殺心，為他效命者自然前赴后繼。故，歡宜公主之死，他還是難辭其咎。”

默了默，又道:“其實，想找出這起謀殺的答案，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是滴認親。”

李燁眸一凜:“你可知，就憑你這番話，本便能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將你押赴六扇門治罪嗎？”

“那大人會嗎？”秦蓁歪頭看他，靈瞳眸中閃爍著狡黠:“前天夜里，我與大人合作得很愉快。故而我以為，但凡合作，便要以誠相待，我既視大人為搭檔，大人又豈會因我說真話，對我落井下石？”

“你倒是自信。”李燁瞧片刻，驀地垂眸淺笑。

然下一刻，他又冷冷道:“你提供的線索無甚用，可算做苦勞，抵掉一兩銀子。但你先前看見本不參拜不問候，視為大不敬。本讓白威給你傳話，你非但不來，還意圖逃跑，被本手下攔截，更是裝死準備蒙混過關。如此目無法紀、欺上瞞下不配合，再罰你一百零一兩銀子。現下，你共欠本，二百五十兩銀子。”言畢，丟下秦蓁揚長而去。

“啪嗒！”秦蓁的下掉在了地上。

半響，才揮舞著拳頭，對著李燁方才站立之狠狠掄了幾下:“混蛋！小人！偽君子！守財奴！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再罵一遍？”后突然傳來清朗悅耳男音，秦蓁子一僵。

緩緩轉，正對上李燁好整以暇、謀得逞的眼睛，囂張氣焰盡數變面紅耳赤的窘迫，“那個小威？你做甚躲在窗戶外面？嘿嘿，你這個小混蛋，吃人不吐……”只謅到一半，便瞧見自己手中還抓著那枚碧玉扳指，秦蓁眼睛一亮，連在說甚都忘了，咧著便將扳指往懷里塞。

突然，眼前人影閃，看清楚時，碧玉扳指竟已回到李燁手中。

他眉目舒展，角上揚，看著秦蓁不急不緩道:“咒罵本，還膽敢私藏本信，罪加一等，再罰一百兩銀子。”

“？？？”秦蓁。

待李燁二次轉，走出偏殿大門，依舊能聽見秦蓁抑又歇斯底里的磨牙聲。

掌燈時分，會審仍未出結果，諸位大人便打算在天審案堂熬上一宿。

欽天監監正還得前往養心殿驅鬼，秦蓁與白威隨行。

白威跑前跑后忙了一天，此時難免困倦，跟在秦蓁后悄聲嘀咕:“明明是三法司會審，這會子反倒要讓欽天監辛苦捉鬼，圣上養著三法司，難不都是吃閑飯的麼？”

秦蓁無奈輕嘆:“三法司見多識廣、位高權重，這案子一目了然，他們豈會瞧不出貓膩？只可惜本案涉及宮闈辛，稍有差池便會掉腦袋，與其多說多錯，多做多一份危險，倒不如一句也不說，一樣也不做。這般，即便圣上再惱，終歸法不責眾。”

“那也不能甩鍋給欽天監啊！”白威嘟囔。

“甩鍋又如何？誰讓欽天監職最小，又前唐先帝盛寵，這種時候不背鍋，更待何時？”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白威豈會不懂？本就是大魚吃小魚的世道，他和秦蓁偏又是最卑賤的河底之泥，即便明知面對的是殺頭大禍，也必須在想方設法保全自己的同時，削尖腦袋挖掘線索，謀得升遷良機。

秦蓁白日里與李燁斗法，顯得沒心沒肺，此時心中卻頗有計較。

和監正大人一樣，不相信世上有鬼。所謂鬧鬼之說，要麼是心懷叵測之人給明德帝下毒，要麼是有人刻意假扮，總之，必是有人利用了明德帝的愧疚之心故意在裝神弄鬼。

如今跟白威都是監正大人船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破局的唯一辦法，便是將這裝神弄鬼之人揪出來。

敗在此一舉，今晚，就是和白威替義父揚名的絕佳時機。

這段時日，欽天監監正每晚都要前往養心殿驅鬼，一路上遭遇兩撥巡夜軍，也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連盤查都未做就放行了。

養心殿與錦繡宮不同，整棟高大建筑仿佛蹲守在黑暗中的巨大猛，靜謐中帶著強烈肅殺。

法壇設在距離殿門十丈遠之，被一圈暗沉沉紅燈籠圍在中間，那半死不活的芒，仿若鬼域引渡，直瞧得秦蓁頭皮陣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