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到底沒徹底昏頭，逃出寢殿后，跟隨侍太監打聽到茅廁所在，一頭扎了進去。

可蹲了一炷香功夫，又后悔了。

今日以監正大人的隨侍道份出現，那男子認不認得出猶未可知。自己這般自陣腳，如無頭蒼蠅般見面就逃，反倒顯得蓋彌彰。

另外，那麼多人看著，未做請示，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便落荒而逃，這讓監正大人如何自？若傳到義父或者京兆府耳朵里，今后還怎麼有臉做人？

越想越懊惱，越懊惱越挫敗，秦蓁在心里暗將自己鄙視了無數遍。明明強取豪奪的是那人，不講信用的也是那人，為何到頭來，反倒是做賊心虛？

糾結半響，眼見有人來如廁，秦蓁實在藏不下去，只好悄悄返回，卻躲在一棵大樹后出腦袋窺。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蓁嚇得尖出聲。

隨即被人捂住，看清拍之人乃是白威，不由氣急敗壞，手就往白威腦門上，“你小子做甚？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你還問我做甚？”白威輕松躲開:“我倒是想問問你，在做甚？”

“我……我我就是，腹痛，拉肚子。”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如此，總算我沒編錯。”白威得意地鼻子，再問:“那你現下可拉干凈了？”

這小子是怎麼若無其事將如此不雅之言，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好歹也是個未嫁人的姑娘家。秦蓁角了兩，沒好氣道:“自然拉干凈了。”

“那就好。”白威如釋重負輕笑起來，還手了秦蓁的發頂:“統領六扇門的刑部左侍郎李燁李大人，讓你拉完去見他，他正在偏殿等你。”

“李燁李大人？”秦蓁拍掉白威的手，莫名其妙:“誰啊？”

“你不認識麼？我見你看到他就跑，還以為，你們是老相識。”

“咔啦！”秦蓁剛維護起來的理智和表，碎了一地。腦子里只余一個聲音，那廝并非虎賁軍，而是朝廷鷹犬。眼下，這鷹犬要單獨見，向，討債。

怎麼辦？去還是不去？

去，還不上銀子，是不是得賣為奴？

不去，逃得掉嗎？

今日乃是跟著監正大人來的，先不說自行逃跑出不出得了宮，便是出去了，留下爛攤子給監正大人，也未免太不仗義。

白威傳達完消息自行離去，只留秦蓁屋子糾結地在樹下畫圈圈。

慌張無措間，忽覺有人在看，冰錐般的視線，直教如芒在背。

不由長脖子循過去，驟然對上李燁沉靜、幽深，容富的眼睛，秦蓁整個人都呆掉。

偏殿窗格不知何時被打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正立于窗前與人隨意談，淡淡灑在他臉上，令他如墨瞳眸綴滿金流，與前夜相比，璀璨得宛如畫中走出的仙，明艷不可方。

秦蓁呆愣數息，倏地回樹后，一顆心跳得七八糟，幾乎要從里蹦出來。

天吶！他是不是看見了？是不是？

應該沒有吧？堂堂刑部左侍郎，那可是正三品大員，更遑論，還兼職統領六扇門，乃圣上跟前的紅人兒，豈會記住一個小小的？

對，就算看見了，他也未必認得出，便是認出了，肯定也記不住。所以，白威帶的話不可信，定是李燁信口敷衍之詞。

掰著手指數了又數，秦蓁確信即便義父休致前的職，面對李燁亦等同于大象腳邊的螞蟻，放下心來，暗道一個大男人，做甚長這麼好看？拍著脯站起，準備去尋欽天監監正和白威。

才賊頭賊腦走了幾步，突然被人攔住。

看著眼前安靜聳立，面無表的黑青年，秦蓁哭無淚:“這位……云瑯哥哥，您有什麼……”

“我們頭兒有請。”云瑯神冷毅，與前天晚上將送去李燁船上時毫無二致，就好像，將秦蓁放出獄倉的，本不是他。

秦蓁循著云瑯視線去，果見李燁仍負手立在窗前，面容沉靜冷冽，眉目如畫，深邃目依舊鎖定著，仿佛篤信是他的獵，迫人氣場中，還帶著幾分戲謔的愉悅。

到底份懸殊太大，李燁的目又太過直白，院中天設著審案堂，眾目睽睽，所有視線都在頃刻間落到秦蓁上。

秦蓁呼吸困難、手腳冰涼，簡直想跪地求饒。

云瑯卻在后適時開口:“據調查，秦姑娘手尚可，在京兆府也小有名氣。不過對于六扇門來說，姑娘這點三腳貓功夫，著實上不得臺面。故，我勸姑娘識時務莫要反抗，以免誤傷。”

調查？上不得臺面？莫要反抗？以免誤傷？這是，將當犯人，要強行綁去問審的意思嗎？

“可是，我……”

堪堪說出三個字，云瑯已不耐煩，大手一，像提溜貓兒般，拎住秦蓁后領便走。

得嘞！識時務者為俊杰，還是……裝死吧！

腳步聲，開門，關門，著地的瞬間，秦蓁聽見云瑯恭敬開口:“秦姑娘很聰明，知曉反抗無用，非常聽話。”

“如此！”平靜清冷的聲音，夾雜著微微贊許和淺笑:“很好！”

秦蓁真想跳起來啐他一臉，卻不由自主繃，一也不敢。

談話停止，云瑯平穩的腳步聲遠離，開門，關門，四周再度歸于寧靜。

大約有一炷香的工夫，秦蓁的耳朵沒有捕捉到任何響聲，心中大喜，以為李燁跟云瑯一起出去了，長吁一口氣，終于如釋重負坐起來。

可一睜眼，便發覺異常驚悚的事實，在邊，居然有個人。因冷不丁坐起，李燁又是蹲著，電火石間，倆人的臉陡然靠近，不足一尺距離下，能清楚數出李燁的睫。

駭得七魂只剩五魂半，秦蓁眼珠險些滾落出來。

不知是否的表取悅了他，李燁角一勾，竟笑了。

抬手掬住秦蓁的下，他強迫仰首直視他的眼睛，目肆無忌憚地在秦蓁臉上打量，從眉眼到鼻子，到耳廓，到下，來來回回，最后，停留在張圓的小上。

“我以為你至會裝半個時辰，卻沒料到，竟是個急子。才半炷香不到，怎麼就睜眼坐起來了呢？”他清淺冰冷的氣息拂過秦蓁耳畔，嗓音低沉暗啞，略微帶著些抑，卻又著莫名興，如同逗弄耗子的貓兒，聽得秦蓁渾僵、骨悚然。

這一刻，秦蓁終于明白，為什麼六扇門的辦案效率會比京兆府高出那麼多？

手下個個地流氓出，武功高強、打不過、逃不掉，不把人當崽兒拎。頭領更是冷腹黑，審訊犯人時，毫不顧忌男大防，只這般時不時突兀靠近，嚇都能將犯人嚇死吧？

后背滲出一層冷汗，秦蓁咽了口口水，干笑道:“那個，哥哥，真巧啊，咱又見面了。”

“不巧，我正在等你。”李燁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卻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秦蓁:“……”大哥啊，一開口就把話題聊死，這樣，真的好嗎？

實在不知該如何繼續套近乎，秦蓁只好吸著涼氣道:“哥哥，您……您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子，我沒辦法說話。”

“放開你？”李燁挑挑眉，邊浮起似笑非笑:“好讓你再次屎遁？”

屎遁？秦蓁心頭一跳。搞半天，這世上還真有人，說話比白莽和白威更俗直白。

正待解釋，便聽李燁又道:“或者，我將你帶回六扇門去嚴刑拷打，那樣，你才會說真話？”

一剎那，秦蓁全的汗都豎了起來。這家伙什麼意思？不過欠他一百五十兩銀子，他便要私設刑堂，刑訊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