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天，圣旨如期而至，結果和夏桐預計的也差不多，皇帝封為正六品才人，一個不高不低的職位，對而言已經很滿意了。

宣旨次日就得進宮，夏桐雖對家中有些不舍，卻生怕節外生枝——誰知道程耀氣急之下能做出什麼事來，還是躲著點好。

故而一大清早，夏桐就急忙收拾好行裝，又請哥哥幫將包裹搬上車廂——這回就有車駕接送了。

夏長松看著懷中鼓鼓囊囊的包裹，倒是好笑，“大房這回真個慷慨。”

夏桐面上頗有得，“那當然，大伯母本就最好面子。”

圣旨下來，得知三房侄選，大房二房免不了前來恭賀一番，夏桐問起那日馬車之事，大夫人便支支吾吾的:“本就是為了替你許愿心，侄兒，你總不會怪伯母吧？”

說得自己都起來，順勢掏出手帕拭淚，“哎，那宮中豈是好去，伯母著實為你發愁啊！奈何你這一走，也不知幾時能見面，伯母就想著，為你在圓覺寺供奉一盞大海燈，好保佑你平平安安，富貴無憂……”

一面絮絮叨叨說起那海燈有多大，燈草有多，就連燈油都所費不呰，一天足足得燒二十四斤——竟好似將全部家底都賠進去了。

夏桐笑瞇瞇的道:“這樣宏偉，那我可得親自去看看。”

大夫人忙訕訕道:“還沒點呢，方丈說了，明日才正式開始……”

夏桐心領神會，也不穿的謊話，只干脆道:“何必這樣費事，不如折算了銀子讓我帶去，宮中也有佛堂，想必比圓覺寺的更好。”

大夫人:“……”

能說皇家的佛庵還比不過圓覺寺一個偏遠小寺麼，當然不能！

末了只好忍著痛，實打實的給侄包了二百兩銀子——誰讓非要信口開河的，大夫人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個。

夏桐可不是個手的，之后又如法炮制，從二夫人那里要了副頭面首飾——去珍寶齋不就為這個嗎？

不管夏家二位夫人如何氣惱，夏桐反正順心遂意極了，誰這兩人故意在選秀當日走馬車，想給一個難堪，如今些教訓也是應該。

這人不記仇。

有仇當場就報。

夏桐揣著銀子，雖然慶幸自己逃過了程耀的魔掌，可對于未來仍是心中茫然。愈如此，愈讓覺得財富的重要。哪怕不為爭寵，是打點宮中那些老油條也得費不銀錢呢！

*

馬車轆轆駛進宮門，自有侍領去住。

夏桐很幸運的發現自己與李住在同一所宮殿——都是福宮。只不過，一個住東偏殿，一個住西偏殿。

這很正常，就算不為長有序，李父親的職也比夏三老爺高了半階。夏桐心中沒覺得不平衡。

李這回看就親切多了，既然知道有了相好的郎，那這夏氏就不足以構威脅。

唯一惋惜的是沒趁機和那位程公子私奔——明明長得很俊俏呢！

李本想旁敲側擊打聽一下程耀的事，無奈夏桐卻是諱莫如深:很清楚，宮中眷最忌諱與外頭有牽扯，哪怕郎有妾無意，那也不行。

是想當咸魚，但更想當一條長命百歲的咸魚，自然不會輕易暴自己的肋。

李見問不出所以然，只得罷了，心想來日方才，不急在一時。

兩人便說起同一批秀的近況，原來們這些人的位分大上差不多，都是正六品才人，比末流的選侍和更自然好點，可要再朝上走，就得各憑本事了。

李顯然不滿足于此，幽幽說道:“說是平分秋，可照樣有拔得頭籌的呢，馮玉貞就封了人，賜居玉芙宮，那可是距陛下寢殿最近的所在——誰說皇帝不重？”

夏桐從盤子里捻了枚冬棗，十分愜意的嘗起來，“因為爹是右相吧，陛下總得賞幾分薄面。”

“區區庶出之，哪就值得陛下另眼相看了？”李頗為不屑，“不就靠那張臉蛋嗎？繡花枕頭一包草。”

也是事后才聽說，馮玉貞來選秀，臉上竟然裹著面紗，眾人本以為面容有暇，起初倒有幾分同，可誰知面圣之時，那條紗巾無巧不巧被風垂落，出一副芙蓉花般的驚艷相貌，于是宮中盛傳馮氏姝，世間無人能出其右。

當然，更多是像李這樣腦子清楚的，一眼看穿馮玉貞的心機——好一個詭計多端的狐子！

夏桐任由在那邊咬牙切齒，自個兒只是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時不時抓把盤中果子來吃:話說李這邊怎麼恁快就奉上了鮮果？那邊連宮人都沒認呢！

李見疑，便支支吾吾道:“許是他們忘了這殿中有兩個人，才只送來一盤吧，妹妹若喜歡，不如分一半去。”

其實這盤冬棗是從空間果樹里摘下來的，因進宮太急，忘了備水，也懶得使喚膳房，李才急生智，權當解。

不敢暴武，只能如此說法，想來夏桐也不會真個占的便宜。

然則夏桐卻十分爽快的將十來個棗子倒進兜里，一面誠心誠意的對道:“姐姐，還是你為人慷慨豁達。”

李:“……”

不是！沒有！

無奈到這樣厚臉皮的人，李只得認栽。好在夏氏這樣沒眼，亦令放心許多——這宮里蠢人是活不下去的，本用不著出手，夏氏便會自取滅亡。

夏桐小懲大誡，也算是稍稍報了點鵝卵石的仇，哼著歌回到西偏殿。方才那番試探，也讓間接肯定了李的能力，不管是空間還是儲袋，這人總歸是有兩下子的。

如此甚好，不必爭寵，靠抱大也能過得很滋潤了。

回屋之后，夏桐率領眾侍合力將大殿清掃一番，久不住人，難免有些塵灰積污，看著著實礙眼。

等到一切忙完，已是黃昏時分，夏桐估著該用晚膳了，遂捂著微微作響的腹部，向那幾個侍婢道:“怎的膳房還沒傳膳？”

侍們亦有些奇怪，時辰差不多了，沒聽說進宮的小姐們還得忍挨啊？只能勉強安，“想是今日事太忙，膳房顧不過來，才人您不妨多等片刻。”

夏桐只好腸轆轆候著，中途又喝了兩大碗茶水，直至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時，飯食總算送來了。

揭開朱漆食盒一瞧，夏桐難掩震驚，“宮里就吃這種東西？”

還不如在家呢！

侍們忙湊近一瞧，亦跟著咋舌，那粳米飯已經是半冷的，得和沙礫一般，菜湯上俱漂著一層凝固的油花，看著便惡心反胃，這讓人如何咽得下去？

侍們心知肚明，恐怕不單是膳房怠慢的緣故，許是那些高位主子娘娘想給新人一個下馬威。

此刻顯然不是的時候，侍們只能勸道:“奴婢們將飯菜拿去熱一熱，才人您好歹忍耐些吧。”

夏桐雖不是個計較的子，無奈多年的富足生活已經將的腸胃養叼了，便是忍得，的胃也忍不得——更怕吃傷了子，憑一個小小才人，想請太醫都不容易。

未免過早香消玉殞，夏桐只得想了個巧宗兒，借口散步來到東偏殿。果不其然，李的飯桌上就放著八寶鴨子、香菇菜心、涼拌青筍等時鮮菜蔬，而正津津有味大快朵頤。

夏桐詫道:“怎麼姐姐這兒竟如此盛？”

李哪敢說自己從空間運出來的，只得訕訕道:“我去得早，讓膳房多備了幾樣菜，其實也沒什麼……”

聽夏桐抱怨自己吃得苦，李只得假裝姐妹深，咬牙邀請坐下一同品嘗佳肴。

夏桐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贊道:“還是姐姐有本事，像我哪怕在深宮，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李暗道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被夏桐吹捧了幾句，自己也有些飄飄然起來。可瞧見這般驚人的食量，李又難免痛，這些菜蔬也是夜以繼日種出來的，費了不力氣呢！

自己都沒嘗幾口。

眼看速度上拼不過這位狠人，李只能違心勸道:“妹妹，子該以貞靜賢淑為宜，你這樣不顧儀態，陛下見了會討厭的，再說，萬一吃毀了段該怎麼好？”

想選秀前夕就結結實實了一天，為的就是看起來纖腰楚楚，有弱柳扶風之態，怎的這夏氏卻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夏桐見發問，抬起頭粲然一笑，“沒事，我在家中便是如此，吃不胖的。”

說罷埋頭繼續戰起來。

李:“……”

突然好想打怎麼回事？

*

乾元殿中，侍安如海恭恭敬敬將一份名冊奉上，額頭滴著汗道:“陛下，選的宮嬪都在上頭，您就看看吧。”

建平帝劉璋埋首案前，只顧批折子，頭都不抬，“拿下去。”

“可，太后娘娘吩咐了，這次選秀為的就是替陛下充實后宮，綿延子嗣，您總不召嬪妃侍寢，太后知道了一定會怪罪奴婢的。”安如海苦口婆心。

皇帝總算忙里閑看他一眼，眸子里卻是冷的，“你是真心替朕著想，還是僅僅為應付太后差事？”

安如海垂眸，囁喏不已，“奴婢自然一心為了主上……”

皇帝卻冷笑起來，直看得他有些骨悚然，卻見上首的那位輕輕手，“行了，拿來給朕吧。”

安如海如蒙大赦，趕將名冊遞去，繼而急忙告退。皇帝近些年的越發莫測，簡直讓人一刻都不敢多待。

皇帝卻看也不看就將那份燙金名冊扔到一旁，任由其淹沒在字紙堆里，之后便輕輕按住眉心，眼中晦暗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