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要被氣死了，這是什麼品種的人渣？！】

【啊啊啊世界上怎麼總有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啊！】

【老天爺一道雷劈死那個老人好不好啊我要被氣死了！】

【那些把孩子隨隨便便扔在孤兒院門口的父母也被雷劈吧！】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種人渣死一百遍都不足惜啊！】

【這個老人就是那個背中十七刀的老院長嗎？我只能說死得好！替天行道！】

【正義執行！正義執行！】

直播間的觀眾們都被氣得夠嗆，彈幕瘋了似的一片片刷過，全是對孤兒院院長的怒罵。

“你們反抗過？”崔殷想起之前秦十六提起過的記者。

秦十六子輕輕一，“一年前，有一個人來過這里，說自己是新來的義工。經常給我們水果糖吃，還問我們孤兒院都發生了什麼。”

“我看見過拍孤兒院里的場景，聽見過和別人打電話說新聞已經去審核，應該馬上就能見報了。說一定會揭孤兒院的真相……”秦十六頓了頓，神里充斥著本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痛苦和茫然，“我以為是好人，所以向求助了。”

那是經歷了整整八年家暴的孩子第一次竭盡全力向外界求助，他義無反顧地相信了放在掌心酸酸甜甜的糖果，相信了對方溫和的笑和言之鑿鑿的“揭真相”。

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了對方，紅著眼眶請求對方救救他的弟弟妹妹。

孤兒院的孩子們并不被允許跑，他和其它宿舍的孩子們也并不悉。秦十六不想做故事里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他只想護住小小的宿舍里三個不靈便的孩子。

“放心吧，我一定會救出你們的，相信姐姐好不好？”剛剛大學畢業的記者秦十六的頭頂，又往他破爛的襟里裹了一盒水果糖，“拿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吃，每天一顆不要多吃，小心蛀牙。在糖吃之前，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真相，好不好？”

秦十六滿心歡喜地連連點頭。他抱著糖盒回到宿舍，把明漂亮的糖盒藏進被窩里，又忍不住翻出來再看看，連睡覺時都抱著邦邦的盒子。

記者給他的糖盒里面糖果并不多，即便秦十六規規矩矩的四個人每天一顆糖，就算還不懂事的秦三十一哭著嚷著想吃糖也不肯多給，在第十天的時候，那盒糖還是見底了。

秦十六把最后三顆糖塞進嗷嗷待哺的三個小孩里，還在想著記者姐姐對他的承諾。

那天晚上，他照舊抱著空的糖盒在被窩睡覺，卻被孤兒院的保安扯著耳朵薅出宿舍，拎著領進了室。

老人坐在椅子上，看著被一路拎過來也抱著糖盒的秦十六，出一個狠的獰笑，“你倒是鬼機靈，還知道聯系記者。”

被發現了。

秦十六腦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擊中了他。

他會被打死嗎？

他死了的話，弟弟妹妹要怎麼辦？

他們的都不好，孤兒院不會給他們治病，他們只能躺在床上。如果他死了，誰給他們搶飯帶回去，誰在他們發燒時給他們覆涼手帕？誰還能照顧他們？

保安踹過來時，秦十六死死將糖盒抱在懷里，干瘦兀起的脊背在外，勢大力沉的一腳砸在他的背上，激起劇烈沉悶的痛。秦十六頭一陣發甜，卻還是努力抑著呼吸。

“媽的，這雜種瘦人干兒了，踹他一下我腳底板都硌得疼！”保安糲地罵了一句，扯過一旁的鞭子狠狠在秦十六上。

帶起一片污。

雨點一般落下的拳打腳踢鞭讓秦十六眼前陣陣發黑，他覺到鮮慢慢從流出，劇烈的疼痛讓仿佛火燒般灼燙，可失又讓他從骨子里覺得寒冷。

腥甜溫熱的從里噴出來，灑在明的糖盒上，染出一片瑰麗的澤。

院長就坐在那里，看著秦十六瀕死的狗崽子一樣蜷著，渾是，耷拉著腦袋，進氣多，出氣。

意識恍惚間，秦十六聽見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最深，“你還抱著那個記者給你的玩意兒呢？”

“嘖，真可憐。”老人的嗓音帶著莫須有的憐憫，“你猜我為什麼知道是你泄的？”

仿佛萬丈巨山砸落在他的脊背，秦十六聽著對方好整以暇地開口，“當然是因為我給了一大筆錢，足足十年的工資呢，也難怪心，不但當時就決定再不上報孤兒院的事，還毫不猶豫地把你供了出來。”

“你真覺得，給你幾塊糖就是好人，就能救你一輩子了？秦十六，你未免太天真了吧？！”

染的塑料糖盒砸在地上，發出空的一聲悶響。

大約是不想好不容易養活的祭品被白白浪費，保安最終也沒真的活活打死秦十六。

他被打得半死扔回宿舍，高燒了一天一夜，昏昏沉沉中無數過往一一浮現，有出生就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張照片的爸爸，也有整日不在家回來就往死里打他的媽媽，最后是當初被扔進孤兒院宿舍時三雙亮晶晶看著他的眼睛。

他不能死，弟弟妹妹還需要他。

秦十六在劇痛和替的冷熱里沉沉昏去，好在又命地熬了過來。

弟弟妹妹哭得眼眶紅腫眼底發青，他撐著虛的子，挨個他們的腦袋，去儲藏室了幾個饅頭。

又從門口的垃圾堆里翻出那個染了污紅和泥灰的糖盒。

秦十六還抱持著微薄的希冀，他記得那個記者姐姐在和別人打電話時曾經說過，寫的新聞稿馬上就能登報了。

假如，對方最后還是決定發表那篇新聞呢？或者哪怕收了錢不登報，只是報一次警呢？

他不在乎泄的自己被揭發，也不在乎被狠狠揍過的痛苦，他只想讓弟弟妹妹好好的。對方真的不能幫這一次忙嗎？他一定會做牛做馬地報答對方，一定會的，他可以對天發誓。

他等啊等，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綠葉變黃，直到枯葉飄落，直到那年冬天第一次落雪。

原本二十七人的孤兒院又了四個。

秦十六終于明白，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

那個會給他酸酸甜甜水果糖的記者姐姐，也已經拋棄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