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然變,怒道:“誰是小蟊賊?這寺廟是你家的?就許你來得不許旁人來?因爲我在這附近賞花所以就要打我,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趙窈娘給他問住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怎麼許櫻哥了,便探詢地看向許櫻哥,想問許櫻哥拿個主意。許櫻哥卻不看,只管埋著頭往前走,趙窈娘曉得這是怨自己之前的行徑,便咬了咬牙,道:“給我抓了爛泥糊了使勁打!”
一羣丫頭婆子果然磨掌拳準備圍毆,那人終於似是有些急了,大聲喊許櫻哥:“穿綠服的人,我不過是看了你兩眼,聽得你同旁人說了兩句話,你就用得著滅口麼?心腸太惡毒了吧?”
許櫻哥猛地回頭看著他,眼裡殺氣騰騰。
那人突然走了神,這一愣神,就給一個婆子一拳砸在臉上,他歪了一歪,站直了子繼續盯著許櫻哥,微帶了些淺灰的眼珠襯著雲端投下的一縷,華麗如琉璃。
好有特的一張俊臉,可不是沒見過俊男帥哥的人,想當年,也曾將俊男帥哥的照做了桌面經常換著看,早就麻木了。許櫻哥表冷漠,語氣極淡:“把他的塞了綁起來,你四哥立刻帶人過來!”
趙窈娘不曾看見過這樣的神,愣了片刻方啄米似地點頭:“好好,我馬上讓人去找!”
那人聽得分明,冷笑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什麼做恃強凌弱了!休說是找你什麼哥哥過來,就是到了今上面前也定不得我的罪!”言罷卻深吸一口氣,突然大聲道:“來人那!殺人了!有人做了醜事要殺人滅口了!”
隨著這聲喊,周圍便有腳步聲和嘈雜聲匆匆傳過來。那人見衆丫頭婆子都愣住了,便有恃無恐地指著自己的臉道:“怕了?剛纔誰打的?有本事當著人前再來一下?”一邊說,一邊挑釁地看著許櫻哥,仿似那一拳是許櫻哥打的一般。
“太可恨了!”趙窈娘何曾見過這樣的無賴?惱得直跺腳,指定衆丫頭婆子:“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給我抓爛泥塞了他那張臭?!”
衆人不敢違命,一擁而上。
“不要命的只管上來!”那人卻有幾把蠻力,更不知從哪裡出一棒子舞得呼呼作響,人近不得,還得空恨恨瞪著許櫻哥,彷彿和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看!”紫靄大怒,抓起一團爛泥準確無誤地砸上了那人的臉,那人將手一抹抹個大花臉,衆人不由大笑。
許櫻哥看得直皺眉頭,耳聽著腳步聲嘈雜聲越來越集,知道此不可久留,不然越描越黑,便轉速速離去,因見趙窈娘還在那裡生氣,便拉了一把:“快走。留幾個人拖著他等到你哥哥他們來理,他走不掉的。”聲音雖小,卻那人聽了去,那人忙裡閒,有恃無恐地擰起濃的兩道眉嘲笑道:“怎地?怕了麼?適才與那小白臉眉來眼去的時候怎就不想想醜事敗的時候……”
見他口口聲聲只是拿著趙璀說事,每句話不忘往上潑髒水,要說他心思不惡毒許櫻哥真不信,由不得心裡涌起一戾氣,低聲吩咐匆匆趕過來的許家下人:“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拿馬糞給他洗洗。”許家人都是些膽大不怕疼的,毫不懼那人手中的棒子,拉手的拉手,抱腳的抱腳,奪棒子的奪棒子,青玉與紫靄也跟著扔石頭扔泥,雖一時不能制服那人,卻也他狼狽不堪,束手就擒不過是遲早的事。
此時已然有離得近的寺中雜役並和尚趕了過來,許櫻哥暗想,這種事通常都是越傳越黑,自己的聲名必然損,得先設法把這影響降到最低纔是,於是喊了趙窈娘一聲便徑自快步離去。半途遇到急匆匆趕過來的趙璀,也不言語,板著臉裝作沒看到自行去了。
趙璀見到本是滿心歡喜,卻得了這麼一副晚娘臉,不由怏怏。卻不好追過去問,只得問趙窈娘:“怎麼回事?你們都好罷?”
趙窈娘迅速將事經過說了一遍,怪道:“你怎把獨自一人留在那裡?這人裡不乾不淨,也怪不得生氣。”
趙璀默了片刻,眼裡出幾分殺氣,淡淡地道:“你且先回去哄哄,其他事不要管了,我自會給一個代!”
趙窈娘膽小怕事,看他神曉得不會善了,忙提醒他:“櫻哥只是說讓拿馬糞給他洗洗,你可別鬧出人命惹禍!”
趙璀不耐煩:“快去,快去,我自有數。你把哄好就是。”
趙窈娘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趙璀低聲吩咐長隨福安:“打斷他兩條狗,再下了他的狗牙,只要人不死就了,爺有重賞。”
福安得令,挽起袖子帶了幾個人衝上前去喊打喊殺。許家衆婆子見狀,匆忙退開好讓他們施展手腳。那狂徒勇武有力,連著傷了兩人,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一個不仔細就吃人一個絆腳暗算倒地,於是吃了個大虧,他此時卻與先前不同,格外氣,始終不曾求饒半聲,只將袖子了臉,擡起頭看著趙璀冷笑不已。
“好氣的狂徒!且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趙璀在遠悠然冷笑,忽見衆人突然住了手,接著長隨福安快步奔過來,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四爺,似有不對,小的瞧著此人極爲眼,就好似是康王府的那位三爺。”
“你看真切了?”趙璀吃了一驚,暗想不會這般巧罷?
福安低聲道:“不會錯。去年春天公主殿下慶生,小的因緣巧合給他牽過馬。早前他臉上有泥看不真切,適才卻是看明白了的。”
那可真有些不妙。趙璀思慮片刻,緩步走上前去大聲呵斥道:“你這膽大狂徒可知錯了?!”
“錯你娘!”那人從泥土碎花瓣中掙扎著慢慢擡起沾滿泥土的一張臉來,眼裡出兩道兇,先“呸”的吐出一口摻雜著泥土和水的唾沫,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將袖子往臉上使勁一,倨傲地對著趙璀冷笑:“姓趙的,你竟敢使人打我?爺爺滅你全家滿門!”
趙璀這回看清楚了,這張臉雖被打得變了形,他卻不會忘記,果然是那康王府的混賬三爺張儀正。他同這張儀正雖不曾打過道卻也知道此人混賬得很,非但今日之事斷難善了,日後只怕也要攪裹不清,又不能滅口……趙璀看向圍觀的閒雜人等,心回電轉間便想了好幾個念頭。
那張儀正見他著一張臉不說話,慢慢將一隻手輕輕放在了腰間,眼裡殺氣四溢。卻見趙璀滿臉堆笑地快步向著他走了過來:“真是康王府的三爺?請莫怪我等,我等眼拙,錯把貴人看了蟊賊登徒子。還請恕罪。”
張儀正冷笑道:“姓趙的,你是想瞞混過去麼!你敢說你認不得我家人長什麼樣?你不認我反倒人打殺我是何道理?謀害皇嗣,你趙家是要謀反麼!”
趙璀一臉的驚,匆忙行禮賠罪:“哎呀!三爺,這玩笑可開不得。還是先隨下去梳洗療傷罷?”眼看遠知客僧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便頻頻朝福安使眼。
張儀正看在眼裡,淡淡地道:“你過來我同你說。”
趙璀謹慎前半步:“三爺有何吩咐?”卻見張儀正同時前一步,左手牢牢扣住他的右肩,右手將一把寒閃閃的匕猛力朝他左刺將過去,口裡大聲喊道:“你害我!我殺了你!”
變故突起,趙璀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匕朝著自己的心口刺去,不由暗道一聲吾命休矣。本是待死而已,電火石間卻被福安猛地一撞,那匕錯開心口剛好刺在他肩頭上,瞬間冰涼刺骨。張儀正一擊不中,再刺,趙璀已然反應過來,協同福安等人將他牢牢按住並奪了兇。
張儀正咬著牙,紅著眼,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滿臉毫不掩飾的恨。
知客僧匆匆趕到,忙後的大和尚將人給隔開,溫言詢問:“這是何故?”
趙璀死裡逃生,驚得滿頭滿的冷汗,傷火辣辣地疼,浸半,仍是溫和敦厚的笑問周圍的人:“你們都說說是怎麼回事?”
衆下人生恐被牽連,忙添油加醋地將張儀正的惡行說出來,怎麼潛藏在樹上窺,怎麼無賴潑皮,言語調戲欺辱兩位娘子,趙璀越聽越怒,恨不得將這好無恥兇蠻之徒大卸八塊,好容易忍住了,同那知客僧訴苦:“早前誰也不知他是康王府的三爺,待到知曉,誤會已然造……”
“他早前也並未說明他是康王府的三爺,只說是來做法事的客人。”那知客僧聽完過程,曉得不拘是康王府的人在他這裡出了事,還是許、趙兩家的眷在這裡被人窺探輕薄他們都逃不了干係,便息事寧人:“這中間只怕是有什麼誤會,依貧僧拙見,趙施主與這位施主不如都先療傷又再說,如何?”
趙璀按著肩上的傷口委屈地道:“若是王府來人,還要請師父做個見證。實是事出有因。”
知客僧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個要寺裡替他作證,證明這三爺捱打是活該自找,怪不得人的意思。當下應允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實事求是。”吩咐在場的香積寺中雜役並和尚不許說話,又請張儀正隨他去見方丈大師並梳洗療傷。
張儀正倨傲地將上的泥土碎花瓣給乾淨了,冷笑著威脅趙璀:“你給爺洗乾淨脖子等著!”言罷一搖三擺地去了。
麻煩大了。趙璀默然無語,顧不得肩上的傷便急匆匆去尋許執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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