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破老道已經從破道袍上撕下一條破布將傷口包扎好,忍痛朝后一躍,遠離紅骷髏。他那兩個小徒弟在師父邊,與師父一同靜觀其變。
那紅骷髏呆立在原地,眼眶中雖然空無一,卻好似仍能辨似的,不,頸骨,左右環視,像是在找尋活。
“師父,咋辦?”小道遂問師父。
破老道豎起一手指,“噓”了一聲,示意小道不要出聲。跟著,用手指了指掉落在不遠、那柄銹跡斑斑的鐵劍,示意小道給他拿過來。
師父有令,徒弟遵從。一個守在師父旁,一個去取鐵劍。別看孩子年紀小,手卻俊得很,如同一只小猴子,形利索,悄無聲息,輕松將鐵劍拿到手。隨即幾個空翻,穩穩落在神父邊,小聲道:“師父,劍來了。”將鐵劍遞了過去。
本以為破老道持劍在手,會立即飛到紅骷髏近前,將其斬為十八段。
卻不料,破老道并沒有任何作,只是瞪著倆眼珠子靜觀其變,八是要看準時機再手。
這時候,頭頂的烏云更加厚重了。烈風偏又襲來,卷起滾滾沙塵,打在臉上生疼,人睜不開眼,讓本就模糊的視線越發模糊了起來。
那一邊,癱在地上爬起不來的唐二爺吃盡了苦頭,用手遮著雙眼,不住地“哎唷”苦。
“嗚呀——”破老道力一跺腳,“直娘賊,你鬼個勞什子麼……”雖然著急,但聲音極低,除了守在他邊的小道,唐二爺就聽不見。
但見那紅骷髏,似是被唐二爺的聲所吸引,竟直地扭轉過骨架,嘎吱嘎吱地、一步一步地,朝著唐二爺的方向走了過去。
唐二爺連驚帶嚇,早已是心力瘁,偏趕上烈風陣陣催人面,讓他眼睜不開,耳聽不見,他哪里曉得紅骷髏奔他而來,只顧“哎唷”,已然顧不得其他。
正是,危險步步近畔,死到臨頭渾不知!
眼見著,紅骷髏走到了唐二爺的跟前。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蹲在遠,靜觀其變的破老道陡然而起,高了一聲“嗚呀”,將手中鐵劍耍了一耍,單手持劍,劍指紅骷髏,一手掐著劍訣,厲聲暴喝:“好孽障,休要傷了好人的命!”
話音未落,猱而上,掄開了鐵劍,向著紅骷髏的腰椎骨削去。
這一劍出其不意,快似流星,疾如閃電,倘能一劍斷其腰椎,這個禍害立時便可變為兩截。任其再大的邪,沒了可供移下半截,它也休想猖狂。
且說破老道手中的鐵劍,乍一看銹跡斑駁,像極了一塊無用的破爛生鐵片子,漫說斬妖除邪,就是一塊豆腐也不見得能切得。
聵!外行哪能曉得,這僅是表象罷了。實則,這口鐵劍乃是一個代代相傳的老件兒,只因斬殺的邪祟太多,致使污遍及劍,看上去滿是銹斑、毫無作用,真相卻是鋒利異常,好使的很哩。漫說是骨頭,就是一銅柱,照樣一劍可斷!
就在破老道認為自己手段高明,一劍可斷其腰椎的得意之際,眼瞅著劍鋒就要骨而過,猛聽得“當啷”一聲金石撞的刺耳之響,
跟著,又聽到破老道發出“啊呀”一聲怪。
再看破老道,子騰起,向后徑直飛出三丈多遠,好似一個從天而降的破布口袋,后背重重著地,疼得他呲牙咧,就地打滾,不住地“嗚呀、嗚呀——”。
那把鐵劍,已經不知道彈飛到哪里去了。
平白無故,破老道究竟著了誰的道兒?難不,那紅骷髏有了幫手不?
非也!將破老道彈開的,正是紅骷髏自己。這邪祟占盡天時地利的大便宜,又借著破老道不慎灑在它上的鮮,這一刻已然了氣候。想要除掉這一禍害,并非易事。
這是其一,還有其二。尚在烈日當空之時,破老道用一備法力的鐵釬子將其牢牢地釘在地上,使其不得彈。怎料天公開起了玩笑,借烏云狂風遮蔽日頭,大地一片昏暗。這邪祟瞬間聚回邪氣,竟騰地而起,而那穿它骨的鐵釬子也被它一并帶了起來。
破老道救人心切,沒有看清鐵釬子,就在他揮劍朝著紅骷髏的腰椎骨削去的同時,那孽障竟在一瞬間將鐵釬子從骨上拔了出來,以鐵釬子格擋鐵劍,所以才有那一聲金石撞的靜。
鐵釬子斷為兩截,再無用,而鐵劍卻被彈沒了蹤影,破老道的左手有傷,這時候,他的右手也因為力道所致而酸麻無力。即便如此,他仍舊咬牙忍著痛楚,滿地踅他那把鐵劍。兩個小徒弟也跟著他一塊兒找,就聽破老道焦急地催著:“快找,快找,讓它吸了人,咱就更難對付它了!”
紅骷髏要吸人?吸誰的?
那當然是大腹便便,癱在地上呆若木的唐二爺了。
唐二爺適才被鐵撞發出的刺耳聲響驚,慌忙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卻是破老道被彈飛,紅骷髏朝他走近的畫面。他年輕那會子雖然歷經過幾場大風浪,全都迎刃而解。可如今他歲數大了,經不起風浪了,偏偏今天的風浪又忒大了些,他承不住,徹底嚇呆了。就算這會兒有人跑上前拉他,他也絕無反應。
眼看著,紅骷髏那兩只長滿紅的白骨手就要掐在唐二爺的脖子上。
“畜生,休想傷了我家老爺!”老管家胡老海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手里握著一柄鐵鍬,沖到近前,婁頭便砸。
“砰”地一聲,鐵鍬“嗖”一下飛走了。而胡老海也因為用力過猛,被彈了回去,“咕咚”仰面栽倒,旋即白眼一翻,不省人事。
難得這忠仆有護主之心,卻忘了自己的斤兩。
唐二爺自知難活,干脆把眼睛一閉,等著去曹地府見列祖列宗。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當兒,耳中猛聽得有人斷喝一聲:“俺不準你傷人!”
這聲音來得突然,且鏗鏘有力,不亞于平日一聲雷,竟把呆呆等死的唐二爺給震醒了。
唐二爺心說,媽的媽,我的姥姥唉,我可不想死啊。就地來了個“十八滾”,好似一個大雪球,竟一下滾出了三四丈遠,紅骷髏再也休想傷他。
這當兒,就見一條渾污的大漢,一步躥到紅骷髏的后,雙臂如鐵鉗,使出魯智深環抱垂楊柳的力道,將那紅骷髏牢牢地鉗制住,用熊羆之力,將紅骷髏的骨架子抱碎。
那大漢非是旁人,正是敢于下井的憨猛子。
原來,就在大家四散而逃之時,憨猛子并未逃走,而是跳坑中,以待靜。他見紅骷髏竟然直立了起來,心中驚一團;又見破老道失算,心頭不一;再見唐二爺命有虞,便不顧自安危,飛跳出坑外,先是斷喝了一聲,趕著疾步上前,從背后將那個要加害唐二爺命的骷髏怪牢牢地鉗制住。
與此同時,他不忘大喊大:“俺偏不讓你傷了唐二爺,唐二爺答應了俺,要替俺照顧俺的老娘,你要是害了唐二爺,跟害了俺老娘一個樣兒……”
這條耿直仁孝的漢子,無時無刻不掛念著老娘,真是世間難得的大孝子啊。倘若有人續寫“二十四孝”,憨猛子的事跡理應歸納其中。
破老道一見來了幫兵,大喜過,著催著倆徒弟快著找到鐵劍。
此時,烈風更猛,烏云更,炸雷聲聲,震耳聾。
憨猛子使出渾氣力,拼死不松手。
骷髏怪不能回,也不能移,只得將破了一個大的額骨咬得更響。它在極力掙憨猛子的雙臂。
憨猛子雖然有子蠻力,卻不能持之以恒。
骷髏怪的力道一瞬間增長了數倍,并且還在不斷地增長。
憨猛子即便化魯智深一樣的人,也很難支撐太久。
急之下,他只得大喊:“有氣的嗎,快來幫俺一把啊,俺快要頂不住啦……”
不好,猛壯士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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