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火勢太兇猛，還是心中太焦急，梁翊汗如雨下。他知道再跟張德全爭辯也無用，于是吞了口唾沫，繼續說道：“就算你如此栽贓陷害，可是你對我們金家，還是心存畏懼的吧？當時我哥哥不過十七歲，你對他百般折磨，他可曾跪地求饒？可曾屈打招？他難道配不上鐵骨錚錚這四個字麼？看到他，你難道不覺得心驚膽戰麼？”

張德全愣住了，眼前浮現出那個已經無完，卻依舊目如炬的年。在直指司大牢里，他曾起年的下，森然威脅道：“死到臨頭，還這麼。你不怕我把你襁褓中的弟弟妹妹也殺了？”

年緩緩搖頭，聲音微弱，但目卻無比堅定：“你沒這個膽子。他們是龍胎，名字都是圣上賜的，殺了他們，你會遭天譴的。再說，如果他們死了，你們用什麼來引世安？”

年已經神志不清，卻依舊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這讓張德全大為惱火。他毫不留地給了年一掌，惱怒道：“你不要自作聰明，你信不信，我馬上就把你弟弟抓進來，讓你弟弟也嘗嘗大刑的滋味！”

年淌，卻凄然一笑：“你抓不到他的，有人……有人會拼命保護他的！直指司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張德全氣得要吐，他重新拾起鞭子，氣勢洶洶地吆喝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也無妨！”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張德全神恍惚，他一睜開眼睛，驀地看到眼前這雙跟十四年前那個年一模一樣的眼睛，嚇得渾一怔，以為是金世寧索命來了。他徹底崩潰了，緩緩地坐在地上，喃喃道：“饒命，饒命啊…”

梁翊怒斥一聲：“你再不說，當心我殺了你全家！”

張德全卻依舊不肯說出來，他怔怔地說：“那是蔡丞相手中的籌碼，不能說……”

救火的人在外面忙得熱火朝天，呼喊聲不絕于耳。眼看這次努力又要化為泡影，梁翊絕地捂住了臉。他拔出清風，一點點近張德全，目冷而決絕：“你當時得我哥咬舌自盡，現在我割下你的舌頭，不過分吧？”

清風明晃晃的閃在眼前，張德全一陣恐懼，閉上了。梁翊舉起清風，卯足了勁，沖著張德全的臉便刺了過去。張德全嚇得大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梁翊把刀在了墻上。

張德全嚇得快要虛了，哪里還有半點武林高手的影子？他久在場，別說鉆研武藝了，就連原來的底子，也都生疏了。此刻被梁翊玩弄于鼓掌之間，他又悔恨，又不甘心。Μ.166xs.cc

梁翊劍眉微蹙，拔出刀來，把刀尖抵在張德全的脖子上：“如果你不說，我就這樣去威脅你的家人，讓他們日日在恐懼中無法自拔。我金世安，說到做到。”

“你自己說出來了，你是金世安。”張德全咽了口唾沫，他腦海中突然冒出那個披著花里胡哨的披風、拿著一把假到不能再假的木劍、領著一群富家子弟在白石大街上耀武揚威的小男孩。他面苦笑，喃喃道：“白石將軍？”

梁翊一怔，繼而笑道：“是啊，都十幾年了，你還記得，看來這個外號還真是讓人難忘。我只問你，你怕不怕我？”

張德全沉片刻，回想起了金家人——盡管在他眼中，金家不過是他的仇敵；而且，金家雖為京城貴胄，卻整天稚地宣揚著坦做人，不結黨羽……可他不得不承認，金家人的筋骨，仿佛真是鐵打的一般。

十七歲的金世寧如此，能從直指司大牢死里逃生的金世安，亦是如此，命到讓人膽寒。

面前是寒閃閃的刀刃，背后是滾燙的墻壁，目之所及，煙霧彌漫，熏得人睜不開眼。事到如今，怕是真的沒有活路了。張德全想起自己壯志未酬，不由得流出了幾滴渾濁的眼淚，他沙啞地說：“好，我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去威脅我的家人。”

“你說出我弟妹的下落，我就饒過你家人！”

張德全雙目無神地說：“那兩個小嬰兒，蔡丞相把他們帶走了，安置在不同地方。他說，如果金家還有后人，那一定會來救這兩個嬰兒的。救一個，可能是巧合；可若兩個都救，那必定是金家之后，到時候一起鏟除。”

“好毒的計謀。”梁翊雖也曾料想過這種況，但聽蔡的親信親口說出，還是恨得牙。

外面的人越來越多，梁翊既然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他們，那他們應該也能約看到自己正在跟張德全對峙。梁翊心中焦慮，繼續質問他：“你仔細想想，他們會在哪里？”

“……”張德全閉上了眼睛，咳個不停，不再理會梁翊。

“梁公子，你們再忍一忍，我們馬上就來救你們啦！”柳知縣巍巍地高喊道。

梁翊微微轉頭，外面的火勢已經弱了很多，就好像自己滿腔的期，漸漸冷卻下去一樣。他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郁悶憤恨，揚天長嘯了一聲，又攥住張德全的領，問道：“快說啊！再不說，我還是饒不了你全家！”

“蔡丞相先把他們送進了嬰堂，后來小孩兒進宮了，小男孩去向不明，但蔡丞相應該一直在暗中觀察他的向。”張德全似乎是回返照，怔怔說道。

“他們什麼名字？”

張德全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只知道孩阿珍，男孩兒不知道……”

他話音剛落，就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剎那間，梁翊的中暢快了許多，“清風”應聲落地，他也癱坐在地上，大口息起來。那一刻，他全然忘了張德全是他的仇人，甚至對他有幾分激。

“還有，當初死你兄長，完全是我一人所為，還請你不要為難我的家人。”張德全轉著干涸的眼珠，哀求道。

“本來只是嚇唬嚇唬你的，我本就不知道你家有什麼人。”梁翊倍輕松，放下了戒心：“你安心去吧，不過在死之前，我要告訴你，我就是殘月，你贏不了我的！”

張德全驚訝地張大，卻說不出話來，繼而認命般地仰天長嘯：“原來……原來我還是栽在你手里了。”

梁翊聽他笑得凄涼，也有幾分同：“若你不那麼心急，或許我也不能這麼輕易地要你的命。”

張德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被煙塵一嗆，劇咳不止，不一會兒便倒在一旁，沒了氣息。梁翊本來很想殺他，不過見他死相如此之慘，也就不去踐踏他的尸了。

漸漸地，火一層一層地被撲滅了，已經能看清外面的人了。梁翊此刻方才覺得頭昏腦漲，嚨干疼痛，眼睛被煙霧嗆得幾乎睜不開。在大火里折騰了這麼久，也該尋找出路了。可不知怎的，小傳來一陣痛，真如毒蟲在骨中噬咬一般。疼痛越來越鉆心，梁翊支撐不住，跪了下來。

聽到外面的人自己，他勉強答應了一聲，卻聽柳知縣大喊一聲：“梁公子，小心！”

后背一陣尖銳的刺痛，溫熱的汩汩流下。梁翊回頭一看，披頭散發的張德全正笑得猖狂，然后一用力，把在梁翊后背的匕首拔了出來。看著梁翊錯愕的眼神，張德全笑著說：“你還是太，贏不了我的。”

“未必。”梁翊也笑了笑，鮮順著角流了下來，他晃了兩下，但用力支撐住了，轉過來，桀驁地盯著張德全。

張德全不理他，剛要呼喚柳知縣過來，一支箭帶著冷風刺進了他的口。他愣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出聲來，又一支箭飛了過來，直直地進了他的鼻梁，好像故意辱他一樣。

過已經微弱的火，張德全依稀看到鄰屋的墻上站著一個人，他材高大，威風凜凜，手里拿著一把華無比的弓，站在月下，恍如天神降臨。

“殘……”張德全又驚又懼，直地倒了下去。

被張德全濺了一，還有幾滴迸進了里，梁翊一陣惡心，可他還沒來得及吐出來，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后背竟然被捅了一刀！太沒面子了！梁翊沮喪地想，原來，以神功的第二層，還是沒練過去。

柳知縣看看后邊的墻，再看看已經倒下的張德全和梁翊，又嚇得一屁癱坐在了地上。他們一個是正三品繡正使，一個是從五品府監的獨子，死了哪個都難辦。柳知縣坐在地上，六神無主，哀嚎不已，甚至都忘了差人去抓“殘月”。等他鎮定下來的時候，“殘月”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衙役正在里面替二人張、梁二人收尸，一人喊道：“柳大人，梁公子還有氣！”

“是嗎？那張大人怎麼樣？”

“張大人口中箭，已經沒有氣息了。”

果然還是死了，柳知縣仰天長嘆。不過至梁翊還活著，柳知縣的眼神恢復了些許神采，掙扎著朝這邊跑了過來。梁翊臉蒼白如紙，總是一塵不染的服也沾滿了灰塵。柳知縣吩咐手下趕找一干凈所，再去將大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