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別他麼倚老賣老,裝什麼都懂。鬼魂被我殺了,服我帶回來了……”
我話沒說完,老楊忽然一腳把服給踢進了還留著火炭的竈坑裡。那服上可能是沾過人油,一遇到火炭,立刻竄起來一尺多高的火苗子。
“你找死!”我上前一步就要揍人。
隔在我們中間的老柺子趕出手把我攔了下來:“你先消消氣!一件服,燒了就燒了。再說,那東西確實不能往屋裡拿!”
我眼睛一瞪:“你什麼意思?”
“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好歹呢?”老柺子也來了脾氣:“那件服上氣多重,你不會看不出來吧?你拿著沒事,不代表別人著也沒事。把它燒了,那是好事兒。”
老柺子一吵吵,張木和高大頭也趕了出來,他們不明白怎麼回事兒,但是怎麼聽都覺得老柺子和老楊有理。張木回頭去勸老楊,高大頭卻跑過來勸上我了:“大侄子,這事兒你確實欠考慮。你藝高人膽大,別人不一樣啊!你先回屋,先回屋……”
我把服帶回來,就是想找個亮堂的地方看看服上有什麼門道兒,現在服燒了,我當然火冒三丈。偏偏我又沒法兒跟高大頭他們解釋。他們不懂道上的事兒,我再怎麼解釋,他們也會覺得老楊有理,而我是胡攪蠻纏。
況且,再鬧下去,臉上先掛不住的是高大頭。我總不能捲了他的面子,就只能自己吃這啞虧。
我不得不承認我和老楊之間存在的差距。
老核桃雖然教了我不本事,但是江湖經驗這種東西卻是教不出來的。
老楊是風水先生,幹這行的人,最會把握人心,只有讓僱主對自己言聽計從,才能指揮他大興土木,否則的話,再高明的風水先生也沒有用武之地。
我從外面帶回一件死人服,正好給了老楊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在我看來,拿一件死人服,沒什麼大事兒。老核桃以前就說過,他們當鬍子跟小鬼子玩命的時候,把鬼子打死了就直接從死人上服穿,有什麼了不得的?但是,在普通人眼裡,死人服就是不能,了死人服,就算不被鬼纏上,也得惹一晦氣。
老楊就是抓住了人的這個心理,纔拿著那件服說事兒。屋裡能看出來門道的,除了我就只有老柺子一個人,他不想得罪老楊,當然不會給我辯解。
剩下的人都被老楊牽著鼻子走,就連高大頭也一樣,所以他進
屋之後纔會一直耷拉著腦袋,誰也不看。
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是以爲我做事莽撞捅了簍子,不好意思出去跟別人說話。
老楊吆五喝六地在外屋指揮著人挨個兒出屋:“全都到外面去,都往遠了站,一個一個敲門,誰到門口了,先數三個數才敲門,我說進,你們再進。我要是沒說話,誰也不許回頭。聽見沒有……”
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有人從外面直奔我走了過來。我一看對方來勢不善,立刻站了起來。還沒等我跟對方手,高大頭就橫在了我們兩個中間:“你要幹啥?”
“高哥,你讓了。”那人像是跟高大頭關係不錯:“我要教訓教訓這小子!任屁不是,還他麼捅婁子……”
“他捅婁子,捅你上啦?你他麼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高大頭眼睛一瞪:“他是我帶來的,你教訓他,就是打我的臉!要不,你先教訓我一下得了!”
那人不敢跟高大頭耍橫,火氣全對著我來了:“小崽子,你給我等著!哪天離了高哥,有你好看的!”
“那你現在就讓我看看唄!”我抱著膀子冷笑道:“有本事,你過來。沒那本事,就給我憋著。”
“你他麼的……”那人臉上立刻掛不住了。
“滾一邊兒去!”高大頭真火了,手把那人推開之後,轉頭對著我喊了一句:“你也說兩句!還嫌子不夠大啊?”
我心裡是有氣,卻不能衝著高大頭來。畢竟,他從上山開始就一張在維護我,我要是跟他翻臉,那就真是不知道好歹了。
我給高大頭面子,不吱聲了。那人也找了個臺階,指著我罵了一聲“什麼都他麼不是”,才讓人拉著坐在了一邊兒。
高大頭拽著我坐到了牆角,小聲道:“大侄子,出了這事兒,誰都在火頭上,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明兒早上,咱們走吧,這裡的事兒,咱別管了。”
高大頭是沒臉再待下去了,我想開口安他兩句,卻不知道怎麼說,只能看著他蹲在那兒唉聲嘆氣,使勁兒菸。
高大頭菸的這會兒工夫,忽然有人在外面喊了一聲:“猴子,猴子沒了!”
高大頭蹭的一下跳了出去,我也跟在跑向了外屋。外門大開著,門外一個人都沒有,老楊腦袋上已經冒出了冷汗,手指頭在那兒掐算個不停。
高大頭一拉邊上的人:“猴子怎麼啦?”
那人說道:“剛纔有人敲門,楊先生問了聲‘誰’,外面
開始還答了一聲‘我’,等我們拉開門,外面的人就沒了……現在就猴子沒進來,剛纔外面那聲兒也是他的……”
老楊厲聲道:“你們剛纔在外面的時候,猴子離誰最近?誰注意他了?”
“離小三最近,他當時就在小三邊上菸來著。”
“放屁!”那個小三的立刻蹦了起來:“我邊哪有人?我邊上是空的!我就沒看見過猴子!我記著,他出來之後就往房後拐了,著老五走過去的吧……”
“別他麼瞎說!我左邊是牆,右邊是王小兒,猴子飄過去的啊?”老五說完,自己都打了個激靈。
老楊臉沉得發青:“猴子肯定死了,你們看見的全都是魂兒。虧了你們捱得近,氣重,要不然還得讓他拽走幾個。”
“猴子——”高大頭竄到門口就想往外衝,卻被老柺子一把給拽了回來:“你找死啊?”
高大頭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林子,又看了看老柺子,最後哎的一聲蹲在了地上。
這時候,有人忽然指著我喊道:“都怨你!要不是你逞能,猴子也不會出事兒!”
“去你媽的!”我罵了一句之後,指著老楊:“你怎麼不問問他,猴子是怎麼出事兒的!”
“你往誰上賴呢?”老楊肯定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鬼又不是我帶回來的,你想往誰上抹黑?”
我斜著眼睛看著對方:“你敢跟祖師爺發誓麼?你要是敢當著祖師爺起誓,我立刻出去找人,是死是活那是我的事兒。你要是沒那膽子,你自己給這裡的人一個代。”
幹我們這行的,最怕的就是跟祖師爺起誓。跟祖師爺起誓最靈驗,報應也來得最快,士輕易不敢這麼做。老楊本來心裡就有鬼,被我一句話將住之後,乾脆耍上無賴了:“我憑什麼跟祖師爺發誓?”
老柺子也出來打圓場:“我看算了。都是出來混江湖的,何必鬧到這步?”
“你倒裝上好人了?”我冷笑道:“剛纔他兌我的時候,你怎麼不出聲?看我年輕好欺負是不是?你憑良心說,這個簍子究竟是誰捅出來的!”
老柺子被我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之後,嘿嘿乾笑了兩聲就不說話了。
老楊眼珠子一轉,把話接了過去:“瞎子都能看出來是你的病!你沒事弄件死人服回來幹什麼?那不是招災惹禍麼?拐爺,我說的對不對?”
老柺子嘿嘿笑了兩聲:“看不懂,看不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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