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鄭晚提前來到容院上班, 在店長問要不要按年假銷掉時，狠了狠心，搖頭拒絕。

 還是想把年假留到思韻中考以后。

 陳牧還在的時候, 他們總是會帶著兒還有爸媽出去旅游幾次，似乎都已經為了一種習慣。他走了以后，忙著工作，現在想起來, 已經很長時間沒帶爸媽還有思韻出去玩了。

 才銷假回來, 鄭晚的很多客戶都等著，一上午就沒有歇下來的時候。

 嚴均也準時來了公司。

 他這個位置，并不如別人想象的那樣自在，相反每天睜眼醒來，等著他的都有很多個需要他決策的會議。

 開不完的會，跟永遠都在啟的項目。

 他甚至比大部分上班族還要忙碌, 他能白手起家, 一路風風雨雨走到如今, 有運氣，更有過人的能力。在別人看來很難的事，他幾乎都不用皺眉，頃刻之間就能找到最完的解決辦法。

 王特助捧著整理好的文件資料敲門進來。

 跟往常一般, 匯報了況后, 他就該悄無聲息地出去、不打擾嚴總的工作。

 誰知, 他剛后退一步, 那一句“嚴總，我先出去了”還沒說出口, 嚴均竟然住了他, 問了一件跟工作完全扯不上關系的事, “最近，有什麼不錯的餐廳嗎？”

 王特助怔了一怔，反應過來后，忙低頭道:“都有，嚴總，不知道您是想去中餐廳還是西餐廳？”

 “中餐吧。”他回。

 “嚴總您比較傾向于哪個菜系？”

 嚴均大概也沒想到會這樣麻煩。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約會安排，早已經對一切都生疏。那時他們還是學生，選擇的也不過是種類繁多的食街。

 王特助也是明，自然猜得到跟鄭晚有關。

 見嚴均沒出聲，好似在思考，他在腦子里過了遍后給了建議:“嚴總，現在了冬，天氣也寒冷，可能吃火鍋會比較好一點。聽說有口味清淡的粥底火鍋，味道還不錯。”

 嚴均徐徐點頭:“安排吧，訂個清靜的包廂。”

 王特助想了想，又問:“幾個人呢？”

 “兩個。”

 “好的，嚴總。”

 見嚴均還沒讓他出去，王特助也就站立在一旁，等候著他的吩咐。

 果然，嚴均心里也有別的事，思忖片刻后道:“還有件事給你辦。”

 “您說。”

 “去留意下有沒有好的鉆石。拍賣會或者收藏家那里都去問問，再去聯系設計師，日常佩戴的戒指，求婚戒指跟婚戒都得有。”

 王特助吃驚不已。

 他猜得到嚴總跟鄭小姐關系匪淺，可怎麼也沒想到，這才去南城幾天，就已經進展迅速到要確定婚期了嗎？

 “好的，嚴總。”他掩飾了自己的震驚，盡量語氣平靜地回，“那嚴總，拍賣前需要知會您嗎？”

 “不用。”嚴均淡聲回，“有品質不錯的就買下來，戒指用不上，總歸還有別的首飾用得上。”

 王特助:“……”

 他神平靜地走出辦公室。

 四周無人，他從西裝袋出手機，看到通訊錄上鄭晚的號碼。

 他深吸一口氣。

 果然是尚方寶劍、丹書鐵券。

 -

 一直到快一點鐘，鄭晚才吃上午飯。

 飯已經冷了，又拿去微波爐加熱。

 微波爐叮的一聲，跟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

 電話接通。

 那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吃飯了嗎？”

 明明茶水間也沒人，還是習慣地低了聲音，誠實回道:“正準備吃，今天有點忙，可能是換季了，天氣又干又冷。很多客戶都來做保養。”

 他問:“吃的什麼？”

 低頭一看，玻璃飯盒里的菜都混在一起，用叉子了一下，邊辨認邊回他:“今天有西紅柿炒蛋，素炒千張還有丸子。”

 “自己做的？”

 “沒有，我哪有空。”笑，“店長請了煮飯阿姨，每天給我們做飯，我們這里的人不算多，如果下班晚，還有晚飯吃。你們公司有食堂嗎？”

 嚴均回憶了一下，“有。”

 “那伙食肯定比我們這里好。”又問他，“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

 雖然重逢以來相的時間并不長，可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適應了他，自然也猜得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

 “不用特意給我送飯。”坐下來，忙碌了這麼久，小也有些腫，側，一下一下地著小按，“太麻煩了，而且同事們可能也會覺得奇怪，們都是很好的人。”

 輕言細語地說著同事們平日里對如何關照。

 店長給了很好的待遇。

 同樣工作質的盧顧問經常順路送回家。

 初冬的午后。

 嚴均坐在肅穆的辦公室里，目寬和地聽著電話那頭如涓涓流水般的聲訴說，他無比放松地靠著椅背。他這個人最厭倦的是旁人對他說一些沒有用的廢話，討厭絮叨，討厭啰嗦，可現在，聽講著一些瑣碎小事，竟然也聽得專注，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想錯過。

 “你，懂了我的意思嗎？”以這句話結尾。

 他低笑一聲，“放心，我說過，你只需要考慮喜歡或者不喜歡。”

 既然是喜歡做的事，那就去做吧。

 鄭晚打從心底里到放松。以為他會像昨天一樣，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地讓辭職。

 雖然做了決定，可也有自己的打算。

 知道自己弱，知道自己沒有本事，好像什麼都做不好，只會依賴別人，可還是會希，的兒不要像，也不要學。

 不要像這樣……遇到了鋪天蓋地的難題時，卻只能想到去攀附巍然立的大樹。

 “嗯。”明明他也沒有在對面，還是點了下頭，“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鄭晚下班時天已經黑了，一輛跟夜幾乎快融為一的轎車在街邊等候著。

 還在遲疑。

 不確定是不是嚴均，因為車標是路上隨可見的大眾。

 對車的了解不多，卻也知道之前他開的車都是價值不菲的豪車。

 停下腳步，沒有上前，皺眉著。

 坐在車的人已經推開車門，嚴均著黑的正裝，勾勒出他高大的軀。見了他，不由自主地放松，淺笑一下，快步過去，他已經走到車旁，為打開車門，“剛才怎麼發呆。”

 抿了抿，“沒見過這輛車。”

 嚴均當是需要特意照顧的孩，等坐好后，又彎腰幫系好安全帶，這才控制力度關上車門。

 再次回到車上后，他才回答的問題，“不是說擔心同事會覺得奇怪？”

 側頭看他。

 路燈流溢彩，照在車，似乎也模糊了他強悍的氣勢。

 “謝謝。”

 心很好地回他。

 “什麼時候放學？”他一邊發引擎一邊問。

 “你說思韻？晚自習是七點半到九點半，回到家差不多要十點了。”

 雖然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可現在看著孩子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也還是會心疼。

 “我們先去吃個飯。”

 “好。”

 一頓粥底火鍋，鄭晚臉上都沁出了一層薄汗，臉頰緋紅。

 嚴均盯著，只在離開餐廳時，摟著腰肢的手收得更，也順勢靠在他懷中。其實還是有些不習慣，總覺這樣親昵的作，已經不適合他們這個年齡的人做的了。

 直到嚴均帶行駛進百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看著標志，不太確定，又問了他，得到了準確答案后，跟他商量，“換個百貨商場吧，這個不太適合。”

 “怎麼？”

 “這里賣的東西，不適合思韻這個年紀的中學生。”

 嚴均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拉扯，他沒繼續追問原因，點了下頭，重新開車駛出停車場，“去哪里？”

 鄭晚搜索地圖。

 選了離這邊比較近的商場。

 雖然是嚴均買禮，但他顯然對這種事沒什麼經驗。

 停好車后，他牢牢地牽著往電梯方向走去，一路步伐沉穩，他不管做什麼事，不管什麼時候，好像都有非常明確的目標。

 工作日的下班時間，商場人流量眼可見地多了起來。

 直到電梯提醒超載，外面的人才一臉不甘地退出，沒再繼續往里。

 嚴均眉頭皺。

 他本就不好招惹，如今出這樣的神，周圍的人也盡量著。

 鄭晚被他護著，一抬頭，額頭就會到他的下。

 他順勢低頭，兩人皆是一怔。

 哪怕對彼此現在的關系已經心知肚明，哪怕又一次擁抱親吻過，可重逢以來，他們都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對視過。他一低頭，便跟呼吸纏繞。這樣方寸之間，躲不開，他卻也沒有步步，只是目沉靜地鎖定。

 興許是電梯里滿了人，那一點點氧氣也被瓜分。

 的呼吸是平緩的，心跳卻加劇。

 電梯上升速度很快，到達一樓時，旁的人一個挨著一個陸續而出。

 “走。”

 他收回視線，帶著走出電梯。

 商場熱鬧，四都是人。

 空氣中也飄散著芬芳氣息。

 鄭晚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彎，與他商量:“我想了一下，不然就去給思韻買一雙運鞋吧？現在的中學生好像都穿運鞋。”

 “你說了算。”

 這個商場一層到四層都是商鋪，五層跟六層則是餐廳和影院。

 他們要去三樓的運品牌店。

 直行電梯口很多人等候著，速度比較慢，他們便乘坐扶手電梯上三樓。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現在喜歡什麼。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不過乖，不管給買什麼服鞋子，都不挑。”

 “嗯。時間還早，買了后我們再逛逛。”

 “好。”

 還沒逛多久，迎面而來一群人。

 一開始鄭晚還沒有注意，正抬頭看向這一層的店鋪。

 直到——

 “嚴總好。”

 “嚴總……”

 才循著聲源看去，是幾個穿著襯衫西的男人。

 這一看，恍惚幾秒，竟然看到了前不久才同見面吃飯的陳端。

 陳端消瘦了許多，正神疲倦地跟著同事朋友閑逛。楊茂看他近日神不佳，非要拉他出來吃飯聚餐，幾個男人吃完飯也不愿意看電影，其中一個同事想買運服健，也就一同來了三樓。

 還是另一個同事眼尖。

 一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等嚴均朝著這邊走來，他也心跳如雷:“那是不是嚴總？！”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落他們視線中的是這樣一幕——嚴均正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旁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角勾起笑意。

 他們這樣的普通員工——不，即便是他們的上層領導，幾乎也沒有什麼機會跟嚴均走得太近。

 如果離得稍微遠一點，當然可以裝作沒看到四下散開。

 還沒來得及考慮再考慮，他們就上前一步主問了好。

 一行人中，唯有陳端跟楊茂如同被人點了愣在原地。

 陳端還好，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楊茂的臉煞白。

 他本來都已經快放下這件事如往常投到了工作生活中，驟然親眼見到這一幕，不可思議有，更多的是說不上來的后怕。

 究竟怕什麼，他也不知道。

 嚴均目平淡地掃過他們，頷首。

 算是回應了他們。

 鄭晚的視線只在陳端上停留了一秒鐘，繼續挽著嚴均的臂彎，平靜地從他們幾個人邊走過。

 他們甚至還能聽到那傳聞中不茍言笑的嚴總正低聲詢問:“不，我去給你買點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