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陌早就聽到了,他朝門口看去,只見十來歲的一個孩子,直立在門檻外,長得倒是落落大方,雙眼里著忿意,一看就不是個消停小子。
他沒有言。
他在想別的心思。
之前他撂下那番狠話,蘇綬竟然沒能立刻拿出主意,令他到十分意外,蘇家名聲在外,幾代以來都可說是大周鎖道上的扛鼎名家,所以他是本不相信蘇綬解不開這個鎖的,心里一直以為是這幫老頭有意幫著羅智,但現在看來卻不太是這麼回事……
蘇家雖說在京城權貴里也算有個名號,可是基不深,還不到能故意跟東林衛相抗衡的程度,所以他們執意不拿出法子來,到底是有別的顧慮,還是當真在鎖一方面沒有了底氣?
他又抬頭看了看廳堂上方那塊匾額,說道:“既是令郎有這份勇氣,蘇大人何不讓他試試?”
到底自己所求的是拿到證據袁清申冤,不是真要拿這些人,哪怕是個孩子,也是蘇家的孩子,他不想錯過任何機會。再者,蘇綬不拿主意,他不想順他的意。
蘇綬張想拒絕,又哪能拒絕?他最終又還是看向蘇祈,不耐地喚了他進來。
蘇祈這一路腮幫子都咬到酸脹了。都說長姐如母,有姐姐福氣,啊呸!這話誰說的,看他不打死他!他就沒見過蘇婼這麼冷無又惡毒的人,變著法的欺負他!跟他過不去,這三年來,天知道他外表鮮,私底下在手上,卻是過的什麼鬼日子!
“見過諸位大人。”
垂首進,甫進門他就差點被這宛如閻羅殿一般陣仗震到,目也不自停留在坐于客首的冷眉冷眼的韓陌上——舉京上下,除了宮中太子,再沒有誰能有鎮國公府這位爺這麼牛氣哄哄,不過沒想到他還這麼年輕。
蘇綬肅聲道:“你好生上前參詳參詳這鎖,就當是研習。”
蘇祈稱是,提袍上前,圍著這銅鎖走起圈來。
蘇家子弟三歲起就要接鎖,識各種類型的鎖,到六歲啟蒙就學習制鎖技藝。蘇祈算起來也學了好幾年了,不說解鎖,看樣記樣的功夫還是有的。他圍著看了幾圈,而后停在銅鎖前,小心翼翼拿起它,端詳了幾,最后從懷里取了片木片,往里輕輕捅了捅。
蘇綬看得張起來:“你別!”
韓陌不滿地脧著他。他旁側的竇尹說道:“蘇二爺莫非是已經有解?”
蘇祈賣了個關子:“在下仔細看了幾遍,的確有了些模糊想法,只是還待反復斟酌,請容在下先且回房,兩刻鐘后再回來向諸位大人復命。”
滿屋子人清起了嗓子。
看到這會兒,也早就猜到了!一個臭未干的頭小子,怎麼可能解得開這鎖?什麼有了模糊想法,還待斟酌,明擺著就是托辭!蘇家也真是的,到底搞什麼明堂呢?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事,何苦如此折騰?
韓陌雖然沒跟著他們噓聲,但眉頭也越皺越。
就這麼坐著的工夫,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下雪天黑得早,要是天黑之前還是沒打開,他便是能把在座這些人全都套上小鞋,謀殺袁清的兇手不還是沒法伏法麼?倘若蘇家實在沒有辦法,下一步他又該如何呢?
“快回去讀你的書!”
蘇綬覺得蘇祈就是前來丟人現眼的,沒有好氣。
蘇祈出了廳堂,揣著一肚子氣奔回怡志堂,一腳踹開房門。
蘇婼正坐在爐火畔吃茶,茶水被驚得挨著的臉畔濺出來。
瞪了他一眼,把茶喝了才拭拭臉抬頭:“看清楚了?”
蘇祈且沒顧上答話,為了阿吉,他忍辱負重拖來紙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紙上畫著五個圖案,前四個分別是銅鎖四面的模樣,第五個是放大的鎖孔的圖。圖畫得不可謂不細,連鎖的每個面上落下的劃痕他都給照樣畫了出來,鎖孔更是能清晰看到眼可見的那截部位。這些年他正經書沒讀,這寫寫畫畫的玩意兒看來倒是沒耽誤。
蘇祈畫完將筆一拍,見蘇婼逐張仔細地看,凝起的雙眉與閃爍著銳利芒的雙眼,與素日懶散漠然的樣子截然不同,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他不由哼道:“裝模作樣了,你莫非也會鎖道不?蘇家至今還沒有任何一個子有資格傳承這門技藝,你看了也是白看!”
蘇婼沒搭理他。兀自接過扶桑回房接來的一只三寸長小木匣子。打開之后,里頭竟有好幾十把長短形狀都不一的簧片。
蘇祈皺眉:“你哪來的這些?”
看蘇婼仍是不搭理,而是從中挑了幾枝趁手的簧片在手里比較,然后拿著小鉗子小磨石開始打磨,他越發看不上眼了:“便是素日從我們口中聽得了一些竅門,看得懂這些圖,莫非你就有辦法了?
“跟你講,如今前頭父親和二叔都拿它束手無策,要想不箱子里的機關,引火藥,同時又能順利開箱取得那些證據,除非是曾祖爺還在世!”
蘇婼把打磨過的一簧片拿起來吹了一下,吹起來的其實看不見的塵噗到了他臉上。看到他狼狽躲壁,蘇婼揚了揚。
“你莫不是在耍我!”蘇祈怒而起,“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欺負的!你要是沒完——”
“砰啷”兩聲,兩落在桌面的鎖鑰打斷了他的下文。
“拿去前院。短的這把往下靠鎖壁先,等抵到末端,再把長的這把從上方,同樣抵到位,鎖就開了。”蘇婼說完看了眼刻,“不到兩刻鐘,剛好還剩了點時間容你趕過去。”
蘇祈愣住了,拿著這兩片鎖鑰在手,眼里充滿了驚疑:“你當真的?!”
蘇婼一掌揮在他后腦勺上!瞬間將他扇了個臉桌:“麻溜地給我死去前院,把鎖開了立刻滾回來!要是敢對人說出半個字這鎖鑰的來歷——實話告訴你,你那個阿吉祖宗八代都已經被我出來了,要是你敢把我的事吐出去,我定會讓今天夜里就得消失在京城!”
痛那麼直接,蘇祈脖子都進去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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