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瀾鎮,地北海沿岸,附近居民多以漁獵爲生,鎮上民風淳樸,熱好客。商旅帶來南方的綢和茶葉,而後帶走北國的香料和羊,利益互通,一派繁榮。
這個小鎮同時也是北海沿岸的四大碼頭之一,許多客商秋天時穿越大草原沿路放貨,春天的時候再裝滿貨乘船從水路返回。
當然,來到餘瀾鎮的不止有商人,還有北漂的俠士。
這一日,小鎮南邊的商道來了位獨行男子。他肩膀寬厚,四肢強健,一頭黑髮隨意扎著,上穿著薄薄的寬鬆黑袍,似乎對初春的冷冽毫不在意。
此人,正是何易。
臨近小鎮,久違的塵世喧囂讓他慨頗多。
走在街上,兩旁的小攤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海產。有乾貨,也有鮮活的。
掛著“南北商行”的商鋪門前,一輛輛板車正被裝上大批貨,然後一一推走,似乎是要出差了。
“慢點慢點,當心別灑了。”
“這邊這車再來一袋。”
“這兩車先走吧,快點回來,我們趕時間的。”
夥計的吆喝聲整條大街都能聽得到。
何易往前走,街邊忙碌的人們看到他,紛紛報以善意的微笑。
走著走著,一陣濃濃酒香忽然躥鼻孔。
何易循著酒香,看到一家氣派的酒樓,匾上雕著鎏金大字——醉仙樓。
走近了,酒香伴著飯菜香氣勾起饞蟲。他乾嚥了一口唾沫,幾乎一年沒有嘗過俗世飯菜滋味的肚子,縱著他走了進去。
儘管他知道自己沒有錢。
“喲,客樓上請。”
酒樓小二見了他,立刻熱上前,引他在二樓窗邊坐下,倒了杯熱茶。
這種打扮的,多是行走江湖的俠客,雖然不一定是大富大貴,但肯定怠慢不得。
“客要點什麼?好酒好菜,應有盡有!”
兜裡沒錢,何易其實有點心虛,他唑了口熱茶,回道:“隨便來兩三個菜,再來一斤兒紅。”
“兒紅?”小二一宭,尷尬道:“不好意思啊客,我們這裡沒有這種酒。您看要不來個西風烈?或者燒刀子?”
“隨便吧。”何易簡單回了一句,向窗外。
天知道,言多必失啊!
斜眼看了看窗外,他暗忖著,要不要來一出吃了霸王餐,跳窗逃走的戲碼。
“小二,給我來一桌好酒好菜。”
他正糾結著,忽有一人上了樓。
“好嘞,客您先喝杯茶,酒菜馬上就來。”小二在後頭回道。
何易轉臉看去。來者一襲青衫,束著綸巾,提把長劍。此人眉宇飛
揚,一雙眼珠子十分明亮,長相秀氣得很,讓他第一眼甚至以爲是個子。
“不對,他就是個的。”
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雖然不知怎麼弄了個假結,但眼睛裡含著的一縷氣,卻是怎麼也假不了的。
被他看著,青衫人似乎有些不悅。輕哼一聲起走了過來,一腳踩在椅上,劍鞘往桌上一杵,眉一掀,叱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啊!”
一說話,聲音雖是男聲,卻能聽出是刻意造作。加上上淡淡的茉莉香,更讓何易更加斷定自己的猜測。不過其上的一點真元氣息,倒是讓他有些訝異。
旁邊幾桌客人紛紛投來目,眼裡盡是看好戲的意思。
他笑了笑,也不去拆穿,而是說道:“小哥儀表出衆,宇軒昂,在下不覺就多看了一眼。得罪之,還海涵。”
輕哼一聲,長劍拍在桌上,坐了下去,說:“看在你誠懇道歉的份上,請我吃頓飯就放過你了。”
“額這……”何易一呆。
這傢伙,蹭起飯來還真是信手拈來,爐火純青!
“咳咳……”他乾咳兩聲,假笑掩過自己的尷尬,回道:“應該的,應該的。”
看的著裝舉止,手應該不錯,大不了吃過飯一起開溜!
見事沒鬧起來,鄰座個個出失神,跑堂的則是暗鬆了口氣。
“不知小哥怎麼稱呼?”何易問道。
“姓雲,名綽。你呢?”爲自己倒了杯茶,單手舉杯品了一口。看那姿態,還真有些男子模樣。
“在下何易,一介武夫。”
“哦?武夫?有空倒要討教討教。”
他自笑了笑,沒有回話。
閒談間,小二已將酒菜一一送上。
糖醋鱈魚、清蒸龍蝦、水晶餚蹄、三鮮小炒、醬燒豆腐、鯽魚蘿蔔湯。
三葷兩素一道湯,以及一罈兩斤裝的西風烈。
酒菜一上來,雲綽的臉上出幾分躍躍試的神,也似是許久沒嘗過一般。
何易暗想,反正酒菜都上來了,這霸王餐不吃就太對不住大廚了。
打定主意,他拍開泥封,爲雲綽倒了一碗,又自己倒滿。一舉酒碗,笑道:“雲兄,何某敬你一碗。”
敢挑釁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何易心底壞笑著。
雲綽剛剛拿起筷子,正要品嚐食,卻被他打斷,有些不悅的拿起碗,與他了。
何易一飲而盡,眼角餘看了看。
他的酒量本就不錯,這陣子苦練魄,三兩斤白酒,還真不在話下。
反觀雲綽,烈酒口,原本神采飛揚的樣子頓時就變了。
強忍著不適嚥下酒水,一張臉,卻漲得通紅。
“咳咳……”
雖強忍著,但還是不由得咳嗽出聲。
那模樣,像極了第一次喝酒的人。
原本還以爲要多灌幾碗的何易頓時就樂了。
沒喝過酒,還敢好酒好菜?
存心戲弄之下,他又爲盛了碗湯,假裝關切道:“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快喝點湯。”
“咳咳……”
雲綽不知酒水厲害,一下子丟了人,恨恨的奪過碗,匆匆喝了一口,才稍止不適。了口氣,瞪著何易,說道:“你是不是在我酒裡了手腳?怎麼這麼難喝!”
怎麼跟上次喝的問道差這麼多?
“沒有啊。”何易一副無辜的表。
啪
不相信,將自己的碗放到何易面前,說了句:“那你喝我的!”
後者見此時兩頰紅,雙眼帶嗔,臉上盡是惱之,俏的模樣讓他更加篤定此人定是扮男裝。
他自信一笑,拿起碗,仰脖一飲而盡,嘖嘖兩聲,讚道:“好酒!”
“你……”
雲綽秀眉蹙起,卻無可奈何,只能將一肚子氣往飯菜上撒去。
何易原本還想讓多喝一些,沒想到完全不吃套,一滴都不肯再沾。
擺酒的話題,兩人起筷子,品嚐此間大廚的拿手好菜。
清蒸龍蝦,口,香氣四溢;水晶餚蹄中含韌,香中帶鮮;糖醋鱈魚醬味,魚;醬燒豆腐飽蘸醬,脣齒生津;三鮮小炒清脆爽口,恰好解膩。
如此一席,確實是上佳的搭配。
只不過……他真的沒錢付……
一邊品嚐食,何易一邊留意著雲綽的舉止。
只見一雙筷子幾乎沒有停過,這邊夾塊,那邊截塊蝦,嘗得不亦樂乎。
好在長得俏,那沾滿油漬的雙脣不僅不顯得醜陋,反倒讓人看得口水暗生。
何易眼角餘仔細端詳著,意識中悄悄模擬著換上裝的模樣。
扮作男子,英姿颯爽,神采飛揚。若換上紅妝,先前飲酒不經意出的那份俏之,也是分外人。
論姿,或許比蛇盤山的蘇明若和餘秀兒還要上三分,比起蕭寧,卻是略顯不足。
酒水漸何易腹中,桌上的菜餚也被兩人吃了個七七八八。兩人談笑間,先前的一點不愉快煙消雲散。
何易輕輕了雲綽的手臂,使了個眼,低聲道:“雲兄,你可帶了銀兩?”
“啊?”
雲綽聞言愣了一下,半晌才訥訥道:“你……不會也沒錢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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