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站在訓練場外的樹影下打電話,林琴遲遲沒有接，垂著頭踩地上貞樹的果實。黑果實出，染在了的運鞋上,電話終于被接通。

“媽，我是許一。”

“今天沒上課？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有事嗎？”

許一抿了下,攥著手機的手很,其實走出訓練場就有些后悔了，走的太倉促也太急迫,顯得對這件事很在意。雖然周至說的都是真相,但也有自尊心，并不想讓人看出來對周至的在意，“我想問一件事。”

“什麼事？”

“周至走的時候,是不是給我——留東西或者留話了？就是以前,他們全家搬離仙山鎮那次。”

電話那頭陷死一般的寂靜。

許一有種不好的預，深呼吸繼續說道,“我只是想知道他當年有沒有不告而別,我可以接他不帶我走,但我接不了不告而別。我能理解人分為三六九等,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位置，但我不能理解——友誼為什麼也要分三六九等。”

的一文不值。

“他打過兩次電話，我沒有讓你接,這個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小一，我瞞了你。他應該是留了東西,可當年你們都是小孩,做主的是他父母。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周至問你了嗎？”

做主的是周至的父母，許一約約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對不起，人沒有三六九等，我當年思想有問題。媽媽也是第一次做媽媽，不知道怎麼做才正確，有些地方太主觀了，做的很不好。”林琴說道，“你不要這麼想，你不比任何人差。你非常優秀，你也不要因為這件事放棄箭，你那麼努力，你的世界就應該由你自己創造，誰都影響不了你。你想要什麼就去爭取，不要被我拖累。”

“我知道了。”許一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一些啞。

“我也對不起周至，他肯定以為你拒絕了他，我撒了謊。”林琴說，“這次周至回來，我遲疑了幾次，到底沒說出口。”

許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咬著下，垂著頭又踩扁了一粒貞果實。

“我在周至這里，在h市，昨天過來的，我也撒謊了。”許一開口，“我不甘心放棄，我想再試一次。我今天在省隊的訓練基地練箭，他們箭隊的教練剛才跟我說，想讓我進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周至說是真的。媽，如果是真的，你要過來給我簽合同。”

“啊？”

“他想推薦我去他姑姑那里，我現在決定不去了，試都不試了，我就留在這里。我進省隊打比賽，我會一步步走到最高。”許一知道周家人為什麼要阻攔周至帶走，因為周家人看不上。不是傻子，林琴沒有說明白是為了顧及的尊嚴，聽明白了，“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了我沒收到他的東西，但他知道，他告訴了我。他沒有怪你，你別自責。”

“原來是這樣。”林琴嘆口氣，說道，“周至是個好孩子，他也年了，如今的他是獨立的，他可以決定他在做的事。他很優秀，你也很優秀。你們都在長大，這個世界終歸是你們的。你們的友誼會怎麼發展，應該由你們自己決定，不要被過去拖累。他幫了你，你要懂的恩。”

“哦。”

“我再給你打點錢過去，該請人吃飯就請。是，可欠了人不能白欠。我明天一早買車票過去找你，行嗎？”

“我中午跟教練還有周至一起吃飯，我確定了。確保萬無一失，你再過來。”許一還是怕出意外，現在已經不敢期待了，不敢預期。

的人生翻車過無數次。

“這次肯定行，我等你的消息。”

電話掛斷，許一想蹲下去把臉埋在膝蓋里，可的膝蓋實在蹲不下去。很深的呼吸，口悶的發疼。不想責怪母親，這樣只會徒增母親的煩惱。

林琴很不容易，一個人養他們長大。

風吹過樹木，貞果順著的領滾了進去，冰涼的滾到了背上。

許一狠狠了一把臉，拉開服后背下擺想讓貞果滾出去。服會被染臟，領一，許一仰起頭轉撞周至沉黑的眼眸中。

他背著弓包形拔修長，站在許一的后，存在極強，“干什麼？電話打完了？確認了嗎？”

許一尬的想找個地鉆進去，他們都長大了，還在糾結小時候的事很恥，面無表，“貞果掉服里了。”

“我看看。”周至仰頭看巨大的貞樹，許一可真會選地方，這一樹的黑果實。

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著許一的領往后面扯了下，穿著運裝，領很寬。周至猝不及防看到黑帶，立刻松開了手移開眼，“看不到。”

“我過去開車，你在這里等我。”周至轉大步朝另一邊走，走出大概五米，回頭，“別站樹底下。”

許一抖出了貞果實，遠離了那棵樹。看周至戴上了口罩，大步朝停車場走去。他在人群中，背影都是獨一無二。

剛才周至拉領時，指尖到了的后頸皮。麻麻的似乎停在了皮上，從那一片火辣辣的燒，一路燒到了心臟。

拿出手機打開團購件，尋找附近的酒店。如果不知道那些事，住在周至家也就算了，知道了，再住不合適。

周至的父母對避之唯恐不及，難怪昨天周至會強調他一個人住。

這一片不算繁華，酒店倒也不是很貴，許一訂好酒店。周至的車緩緩開了過來，副駕駛車窗降下來，周至陷在里，英俊的臉明亮，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我們先去餐廳，等會兒秦川忙完自己過去。”

許一把手機裝進兜，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扣上安全帶看向周至的側臉，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巧克力也不吃了？”前方紅燈，周至踩下剎車，從儲盒里取出一盒藍包裝的巧克力遞給許一。

“吃。”許一接過巧克力，不吃大白兔糖的原因不能說，“謝謝。”

周至揚了長眉，掃視許一，落到的口就干脆利落的把目轉回前面，目視前方，“運過后可以吃一些巧克力，補充能量。”

許一打開包裝紙，取出一顆填進了里。生巧，口即化，香甜在的舌尖上溢開。早上出門時還沒看到巧克力，這一盒包裝很新，可能是剛買的。

周至去取車，還買一盒巧克力？

“你吃嗎？”許一把盒子遞了過去，看周至棱角分明的側臉。

周至取了一顆填進里，紙掉褐痕跡。前方直行變了綠燈，他捻著紙巾把車開出去，“我剛才跟我姑姑打電話了，后天下午我帶你過去。如果通過，應該會是你的主教練——”

“不用了，我覺得省隊好，我想跟秦教練。”

周至轉頭看來，黑眸凌厲。

“看路！”許一提醒他，“危險。”

前方一輛車忽然減速，周至也跟著踩下了剎車，他了下角，含著的巧克力在口腔里溢開，他蹙眉嗓音沉下去，“省隊跟國家總隊的教練質量不一樣，還沒想明白？你的水平可以挑任何隊伍。”

“我想更踏實的走好我的每一步，只要能參賽，在哪里都一樣。”許一吃完了巧克力，把包裝盒裝好放回去，看著周至，“其實也沒差多，秦教練實力也很強。而且，你不也離開了國家隊嗎？”

周至原本是不用離開國家隊，如果他配合的話，可他最后選擇了離開。放棄了全部，他走了。

車廂沉默，紅燈變了綠燈。

周至沉默著開車，一直到餐廳門口，周至停穩車卻沒有解安全帶，他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許一，他的結滾，黑睫帶著氣注視許一許久，開口時嗓音低啞，“所以，你是因為我才想留在這里？”

已經知道了周至的父母有多看不起，肯定不會再去周至姑姑那里。

那不是明擺著被人瞧不起嗎？還不如留在這里，一步步往上爬。

許一一無所有，只剩下志氣了。

指尖上殘留的巧克力有些黏，很輕的了下，點頭，“是。”回答完就有些后悔，回答的太干脆，讓周至難看，畢竟這件事周至也沒有什麼錯，尷尬周至也會尷尬，“差不多吧，既然你覺得我行，那我是不是在哪里都行？沒必要非去國家隊，不是嗎？我也不一定能進去。”

許一解釋那麼多，歸結底就一個意思：許一為了他留在這里。

他沒有在國家隊，許一也就不去了。

周至轉頭看向窗外，看了許久，他說，“值得嗎？我現在已經這樣了，有什麼——”他頓了下，嗤笑，“必要？”

他什麼樣不還是周至嗎？

“你會退役嗎？”許一轉移了話題，也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就像母親說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不想解釋了。

“你想我退役嗎？”周至靠在座位上，回頭注視著許一的眼，他揚了下角，卻不是完整的笑，他的黑眸中似乎有著濃霧，“你希我退役嗎？”

窗外有風，路邊有著高大的樹木，樹葉被風吹落，砸到了擋風玻璃上發出很輕的聲響。

“你曾經是我的目標。”許一咬了下，很用力的把剩余的話說完，“我希，我們能在巔峰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