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留著齊耳短發，很乖的劉海落到眉上方，皮皙白。落到的睫尖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寫滿了震驚。

周至的角揚了下，飛快的落回去，暗沉黑眸平靜，嗓音淡淡，“不方便嗎？”

當然！非常不方便！

林琴說，“方便，下午小一沒事。”轉頭看向許一，“你帶周至哥哥過去吧，可以在那邊玩會兒。你也很久沒出門了，出去走走。”

許一的聲音卡在嗓子里。

“你們開車過去還是走路？”林琴問周至，“走路也不遠。”

“開車吧，我回去開車。”周至很深的目從許一上移開，轉邁開長走出了小超市。

周至頎長的影子在玻璃柜上一閃而過，隨著他邁開的步伐，影子越來越短。他走進了里，運鞋踩著青石板路，在白墻青瓦的街道上走遠。

許一又摳了一片健胃消食片填進里，嘎嘣一聲咬碎，掉落的末在口腔里融化溢開。

“別吃那麼多健胃消食片，拉肚子。”林琴扯了一個便利袋，走向貨架，“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們裝點零食和水，景區的東西日期都不穩定，很多過期貨還有假貨。裝礦泉水可以嗎？你們是不是都不能喝飲料？”

“我不吃零食，你不用裝那麼多。”許一皺眉，“限制功能飲料，普通飲料沒事。”

確實可以免費帶人進景區，家里來親戚朋友，林琴都是讓帶過去。帶周至好像沒有什麼問題，可不太想。

“怎麼了？不想去嗎？”林琴裝著水，回頭看許一。

“沒有。”許一搖頭，林琴收了周家的錢，照顧周至理所當然。

“小一。”林琴裝著東西，突然問道，“你不練箭是不是因為他呀？”

許一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有什麼聲音轟隆隆的響著，像是冬日驚雷。著健胃消食片，麻木的抬眼，“什麼他？誰？”

“周至。”林琴拿了四瓶水放進便利袋，又裝零食，“你當年那麼喜歡他，他練箭你也練。你為了練拉弓天不亮就起床，他走后，我就沒見你再練過。”

雷劈過還有著冰凍層的土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練也白練。”許一把剩余的半板健胃消食片扔到了桌子上，口悶著一團，讓有些不過氣，“打不了職業，沒有獎金。”

“是我耽誤了你。”林琴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能多賺點，我們家有錢，我一定送你去練箭，說不定你早就站到奧運賽場了。”

許一口悶著一團，垂下眼看被太曬的泛白的玻璃，“我現在不也好嗎？我箭也沒多好。”

“百發百中，還不好嗎？”

周至那輛線條冷的黑大g緩緩開了過來。車龐大悍然，小街的青石板路寬度有限，車占據了大半面積。

許一站了起來，說道，“別裝那麼多零食。”

林琴拎著一大包零食過來遞給許一，抬手整了整許一的領，把的拉鏈拉好，了把的頭發，“我給你轉了一些錢，想玩什麼就玩，別那麼省。注意你的，別見水別磕。”

許一打算拿到門票就走人，拎起便利袋，“不用轉錢，我有。”

“這是媽媽給你的零花錢，你有你存著，玩開心點。”林琴握著許一的肩膀，把推出門，“注意安全。”

許一拎著袋子走向周至的車，遲疑片刻拉開了副駕駛車門。車門比想象中的要重，車悍然，很高。

“周至，你有什麼需要跟小一講，不用客氣。”林琴站在車窗外叮囑，“注意安全，開車慢點。”

周至修長的手搭在黑皮質方向盤上，斜著肩膀越過許一看向窗外的林琴，“好，知道了。”

許一上了車，雙手搭在裝零食的塑料袋上，靠近周至那半邊臉，滾燙熾熱，周至看窗外的母親必然會看到。

“安全帶。”周至提醒。

周至單手握著方向盤把車緩緩開出了小街青石板路，車速很慢，許一低頭找安全帶。很坐私家車，沒有上車就系安全帶的習慣。

許一找到了安全帶沒找到扣的地方。

出小街的路面有減速帶，車子顛簸，零食袋子從上落。

一只瘦而長的手從旁邊斜著落了過來，他的手指很漂亮，骨關節在下泛白。指尖微涼到許一的手背，許一一驚回了手，安全帶的另一端穩穩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周至單手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手指輕巧的一按，安全帶上了許一的口。

周至收回手搭在方向盤上，“很不愿跟我出來？”

許一彎腰撿零食袋子，聲音不高，“知道還問？”

“理由？”周至垂下睫，手指緩緩的敲著方向盤，嗓音很沉，“我跟你有仇？”

“沒有，我不記得我們認識。”許一把袋子扎起來放到腳邊，坐直轉頭注視著周至的側臉，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不習慣跟陌生人出門。”

車已經行駛到了仙山鎮的大橋上。

寬闊的仙河波粼粼延至遠方，銀的盡頭是濃重彩的山脊。秋風勁烈，從河面上烈烈刮來，撞擊在降了一半的車玻璃上。

周至握著方向盤往后靠著，舌尖抵著腮幫，眼眸沉了下去。

風吹了許一的頭發，轉過頭看窗外。下午艷烈，金屬橋柱反出連了一片，通向遙遠。

“那委屈‘完全不認識’我的你來給我做導游了。”周至的語調冷沉，沒有什麼緒。

“我并不是自愿。”許一強調，“是我媽的要求。”

周至從手邊的儲盒里翻出一盒大白兔糖，他取出一顆單手剝開糖紙咬在齒間，糖把他的臉頰抵出弧度，睫在他眼下投出一片翳，他緩緩道，“那巧了，我就喜歡勉強別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果然如此，他出來就是為了報復。

許一緩慢的深呼吸，看著窗外，任由勁風吹著頭發，抿了一言不發。

把他送到就走，絕不會停留。

周至也沒有再說話，車廂只有風聲。

車速變快了，越野車穿過仙河大橋一路朝著上游奔去。

仙山鎮被仙河一分為二，鎮上這幾年旅游業發展的如火如荼。上游水上樂園，山水如畫，下游急勇漂流刺激帶。他們去的是水上樂園，上游，挨著鎮上最大的箭訓練基地。

越野車揚起灰塵，駛上主干道，許一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出聲，“停車。”

“為什麼？”周至并沒有減速，仍然握著方向盤往前開。

“前方在修路。”許一頭腦風暴，拼命找理由，“不能通過，我們換一條路吧。”

周至修長冷肅的手指點了下導航屏幕，抬眼，“上面沒有顯示。”

“村里修路不會立刻上傳導航。”許一也不太懂導航，據所知容編謊話，很撒謊，以至于心跳加速，“我是本地人，我知道。”

周至看了許一一眼，目深的很怪異，“真不能走？”

“不能。”許一注視著窗外，整個人都麻了，上十分肯定，“退回去走河邊那條路，路寬風景還好。”

小鎮唯一一個箭訓練基地的外墻著周至的巨幅海報，兩米多高，他穿著白運裝拎著弓面無表看著鏡頭，非常張狂。那是他剛拿到世界排名時拍的雜志照，被訓練基地的老板盜印在了箭基地外。

許一剛才說沒見過他完全不認識，謊話太低級了。

周至咬著接近尾聲的糖塊，角翹了下。他沒有剎車，繼續往前開。？

“路真不能走。”許一攥了手指，看著越來越近的訓練場，“你相信我。”

“雖然我很想相信你，但。”周至的語調慢悠悠的，意味深長，“我昨天走過這條路。”

晴天霹靂。

許一人已經沒了，進鎮有兩條路，以為周至不會走這里。

“暢通，沒有修路。”周至單手握著方向盤，轉過彎道，訓練場的正門佇立在路邊，白圍墻外面豎著巨幅廣告頁。

一共三幅海報，全被撕的七八糟。撕不掉的用了彩繪噴在上面，五彩斑斕。周至的臉此刻噴上了一片紅漆，干涸在上面像是，目驚心。

那里寫滿了惡意，寫滿了他失敗的罪證。

最底下是周至的簽名以及宋標注，箭明星運員：周至。

碩大的字在風里招搖。

“怕我看到什麼？”周至看窗外，直到開過去才收回視線，“那些被毀掉的海報？”

這是不認識不記得？不認識阻擾他看那些海報？

“這里什麼時候了海報？是你的嗎？”許一后頸都麻了，如果這里有離開地球的火箭，會毫不猶豫把自己掛上去，從地球上消失。著頭皮坐的端正，信口開河，說道，“我這幾年很回來，不太清楚。”

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回來兩個月，閉門不出，不知道周至的海報被毀了這樣。

許一從后視鏡里看箭訓練基地，原本基地末端寫著世界冠軍周至的故鄉，現在被惡意涂改了世界廢周至。

周至的語調居然還能那麼輕松。

“是嗎？”周至打了把方向，車子已經開進了景區停車場。停車場是碎石子鋪，車碾過發出聲響。

“是。”許一這回回答的很肯定，“這幾年經常到參加比賽，很回來。”

周至垂下睫，忽然開口，“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在意什麼？

車停穩，周至解開安全帶轉大步離開了車廂。許一摳開安全帶，從另一邊也下了車。

非假期，景區沒什麼人。河面寬闊清澈，上面停著幾輛鴨子船，兩岸楓葉被秋雨澆的泛了黃，離紅還得些時日。

天高氣爽，白云浮在湛藍的天空。

許一開吹到臉上的頭發，拿出手機打算聯絡賣票員。

“許一？過來玩啊？”

許一握著手機回頭看到景區負責人陳姨拎著空垃圾桶正往這邊走，景區剛開的時候，許一在這邊幫過忙，景區的人都認識。

“是。”許一點了點頭，剛想解釋送一個人進去。

“這是你男朋友嗎？長這麼帥。”

許一猛回頭跟正往這邊走的周至對上視線。

周至停住腳步，掀起稠漆黑的睫，黑眸看了過來，又深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