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全國的貪.腐大案終于得以批準，徹查。

一時間刑部、大理寺、兵部忙翻了天。而裴揚這個諫議大夫，倒是清閑。他雖拜從四品，看似階高，實則不過是個虛職。

想來高低都是個虛職，還不如做那從五品的駙馬都尉......

裴揚竟又想到了這里，他收回心思看向書卷。可這心思卻怎麼都穩不下來。

“文彥！你本無法想象，這查辦自己上司家，是什麼滋味。”宣文斌朗聲笑著進來，卻看見裴揚一個人坐著。形態落寞。

他收了聲，緩緩走上前問：“怎麼了？”

裴揚收回神思，看著宣文斌勉強勾出一個微笑說：“沒什麼。羨慕你可以這般作為，我卻只能在家發呆。”

“別胡扯了。若是沒有你的計策，哪里來的這般效。我不過是個臺前演戲的木偶，你才是那幕后之人。”宣文斌看出他的不對勁，但他想到的是裴揚一才華屈就在如今的職位上。肯定不悅。他自己本是不喜歡職的，可如今查辦貪.腐，大快人心，也到了為的樂趣。只是裴揚的束縛太多，確實不似他自在。

裴揚看這人難得逢迎他，還說的這麼好聽。心中的云消了幾分，對他說：“那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頓飯什麼的？宣侍郎，哦不對，沒準過幾日，就了宣尚書了。”

他笑得狡黠，讓宣文斌不覺得，他是不是故意裝的。這人不能總演戲，不然分不清真假了。

可此案查得痛快，他也有別的事要跟裴揚說，正好就去明月樓一敘好了。

裴揚看著菜譜，微微一笑，這辣炒羊肚，炒田，辣白菜卷，都是公主吃的菜啊。公主別看份尊貴，卻偏吃這種重口味的東西，他搖了搖頭，點了幾個清淡的菜。反正他也沒什麼胃口。

看到裴揚點的菜，宣文斌還以為這人變了，給他省錢了。

總之裴揚今日，各種不對勁。

“你怎麼了？今日如此消極？我還以為，你會宰我一頓。”

裴揚只是搖搖頭，喝著茶，好似無事。

“你不說便罷了。我這有一事，你聽了肯定起神。”宣文斌說著掏出一封殘信。

裴揚接過來看著這損毀了大半的書信，晃了晃對宣文斌說：“這能看出什麼來。就剩這麼幾個字了。”

“你平日最是謹慎，你仔細看看，這紙張。”

裴揚按照宣文斌的提醒，仔細瞧瞧這紙張，又聞了下，眉頭猝然皺起，道出兩個字：“椒紙？”

這椒紙是戶部記錄專用的紙張，由于戶部所要記錄的案卷太多。且需要長久保存，以供查驗。故而會用在造紙時加花椒水，來防止蟲蛀。故而這種紙為椒紙。

而一般宦人家自己用的紙，多為青檀皮做的羅紋紙。尋常百姓家自然用的是麻紙。

“戶部......”裴揚說出這兩個字后，沉思了一會兒，又說：“你懷疑誰？”

“賈州。”

聽到宣文斌說的這個名字，裴揚點了點頭，“戶部侍郎？那可是尹太尉的得意門生啊。”

宣文斌此刻查到興頭上，絕對不肯罷休。哪怕是得罪太皇太后的弟弟，又如何？

“軍費都是戶部撥款，只查兵部，不查戶部，可能嗎？”

裴揚知道他的意思，但速則不達。首戰告捷，小挫對方銳氣便好。太過激進，裴揚擔憂會牽連其他人。

“尹太尉，怕是，才不會讓我們查。這個，你還是緩一緩，從長計議。你一下子徹查兩部，你考慮過后果嗎？”

他的話引起了宣文斌極度不滿，他拍案而起，指責裴揚說：“陛下下旨，要嚴查此案！何為嚴查，何為徹查？若是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豈不是辜負了陛下的所托。你怎能做事，如此畏首畏尾。”

這場飯局最終不歡而散，只留下裴揚一人。而請客的也沒付錢。

裴揚留下銀子剛準備走，從樓梯迎面而來一位穿著玉繡折枝堆花襦，頭戴金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的款款而來。他止住腳步，拱手行禮道：“公主。”

他的話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鐘漪本沒有理他，掠過他的側看向他剛剛點的菜。

“哈哈哈哈，你要出家嗎？吃這麼素。”

鐘漪的調侃讓剛剛還心不舒的裴揚，忽然間眉開眼笑，“沒有，臣同兵部侍郎宣大人一起的。他有事先走了。”

他眸中深邃地看向，鐘漪笑如彎月的眉眼。

“我們也要在這里吃飯，你要一起吃點嗎？”

鐘漪三番兩次的邀請，他真的想答應。可是......

“公主不可以和外臣同席。這是在外面，更，更會給公主招來非議。”

鐘漪撇撇也不愿意給他惹麻煩，待他要離開時，卻突然抓住他的袖，“對了，忘了告訴你。母后要我回宮住幾天，你不用派人跟著我啦。”

順著抓著自己袖的纖長手指，裴揚向上看去，他不自然地回過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太后年紀大了，想念兒，便要鐘漪回宮小住。這日皇后和太后要去禮佛。鐘漪自然是不愿意去那地方的，但是自己留在宮里，更是別扭。也就跟了去。

這一路都由魏瀚海帥軍護送，軍行車比一般的車夫駕馬安穩。鐘漪就在車上睡著了。

到了奉國寺，芝菡下來時，還是朦朦朧朧的。

皇后娘娘走來，自己牽上鐘漪的手，在耳邊小聲說著，“剛剛在車上又睡了許久吧。頭上的簪子歪了。”

鐘漪扶了扶自己的簪子，朝皇后娘娘嘟了下，故作生氣道：“姐姐怎麼能笑話我的。”

“公主這是什麼呢，這麼多人，怎能姐姐。”皇后娘娘輕掩的，將拉到太后邊。宮里宮外的，皇家最怕了輩分，讓人落下口實。

鐘漪不以為然地勾勾皇后的手心，開著玩笑說：“小時候哥哥也你姐姐，誰讓你笑話我，我偏要別人聽見。”

皇后娘娘本家姓顧名瑜。裴揚的親姑姑嫁給了前太傅顧熙。當初因為為太傅之，顧瑜偶爾進宮，就剛巧被十六歲青春懵懂的鐘沐瞧上。鐘沐這輩子求了裴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裴揚做那僚機，將裴揚這表姐娶做他的太子妃。

鐘漪不想聽那老和尚叨叨天書，自己帶著芝菡和幾個軍護衛到院中閑逛。只等太后和皇后聽完佛經。

太后自行去安置了后，皇后顧瑜邊的何姑姑將鐘漪到了自己的禪房。

想和鐘漪說幾句己話，禪房沒留旁人。

“六妹妹的新府邸，住的還好？”

面對顧瑜的發問，鐘漪有些詫異沒有回答。

就看顧瑜掩笑著說：“有人幫了你好多忙，你要怎麼謝人家？”

這人自然是裴揚，想想之前的事，鐘漪一下子便明白了。太皇太后本不是要改宮規，都是裴揚和皇后合伙騙的。不然怎麼這麼久過去了，在皇宮住的這幾日也沒見改呢？

顧瑜抿一笑，知道是明白了。又拍拍的手背，寬著，“陛下說過，六妹妹啊，是最聰明的。一點小心思，總是瞞不過。”

“哼，把我騙得團團轉，還說我聰明，我是個最笨的，你們才聰明。您那位表弟啊，最最聰明。”

看著鐘漪嘟著小，顧瑜點了點的鼻子，搖搖頭說：“他啊，不聰明，怎麼能好好到了現在？”

這話聽得鐘漪不明所以，只聽顧瑜又說：“你可知道，他四歲就沒了娘親。一直養在他祖母院子。雖是嫡子，卻不如后進門的那個庶子得寵。這一家人，也就只有他祖母對他好。”

鐘漪更加不明白，骨親的，怎麼能對他不好？早早沒了娘親的孩子，不是該更得父親疼。想他五哥哥小時候沒了娘親，父皇便破格從郡王，封了他親王。

再聽聽顧瑜說的，突然覺得裴揚好可憐。爹爹不喜歡他，哥哥不能時常見他。還有個姨娘和討厭的弟弟時常欺負他。本以為是因為侯爺和世子在邊關的緣故，他那個庶弟才那麼囂張。原來是從小被寵壞了的。

而他進宮做伴讀，是因為靖遠候不愿意他去軍中。鐘漪想他小時候總是和三哥哥一起看那疆域圖，想來，他是很想從軍的吧。簪纓世家的孩子，只能留在京城皮子，也是好悲哀了。

這一夜在奉國寺，鐘漪只想著顧瑜說的話，難以安眠。怎麼也沒想到，裴揚的世居然是這樣的。認識了十幾年，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

以前覺得他總欺負自己，好討厭。現在覺得這個人也好的。

正想著，忽然聞到了一刺鼻的味道，因時有疾，此刻聞到這個味道十分不適。雖然當初是輕癥又痊愈了，但現在覺得子一陣冷一陣熱的，捂著口又開始有些痙攣。

忽然外面火四起，還有人大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鐘漪覺得屋外的聲音漸漸不清晰，而眼前的火也變了一圈圈的圈。

哐當一聲，直接從床上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