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魔頭何人?蕭易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那黑男子。
十年前八大世家之一的穆家被嫡長子穆雨屠戮殆盡,三位大長老被吸干修為,穆家主家上下千人不留活口,流河。自此除名八大世家!
那一日,綽號雨魔頭的穆雨便猶如地獄修羅般橫空出世,橫掃江湖。每一次出手殺人必在雨天,人言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天地為之哭泣。
蕭易角泛起了冷笑,十年前老師源天罡北行訪友,撿回了一位孤兒,如今看來,正是這紅樽云觴。至于穆家?蕭易心中略微琢磨,便是猜出一二。
“還不快走。”紅兒冷聲開口,手中劍鞘忍不住抖,發出錚錚細鳴。
十年前,天下盡佩穆家劍。穆家制劍無雙,被雨魔頭屠戮干凈之后,取走了鎮族之寶巨闕與池魚。
如今雨魔頭背負那把的巨劍氣勢非凡,面容猙獰,顯然是巨闕劍;樽云觴手中細劍柄上雕有紅池素鯉,看來便是池魚。
巨闕池魚,今日相遇。
“此行不殺你,我要取回池魚。”雨魔頭黑墨發,眼神漠然,冷漠著對蕭易開口,“至于你們,給你們十息逃命。”
接者穆雨面無表念道。
“一。”
紅樽云觴置若罔聞,傲立在龍船首。
段明勝罵罵咧咧,拎起來小皇子蕭易便只管踏江飛掠,哪里管的上驚濤巨浪,繆降鴻也不逞強,隨其后。
一行三人,不過八息,便已經消失在雨魔頭的視線中。
第九息——
樽云觴驀然拔劍,劍意鋒銳不可匹敵,江水剎那轟鳴被劍意所引,逆襲龍卷,呼嘯中,紅人兒劍指天空,遙對雨魔頭。
快要掠出百丈距離,蕭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茫茫白霧被一巨大之力橫掃而開,轟鳴聲音中,那道冷漠至極無至極的黑猶如巨石一般剎那墜跌在了龍船上!
流蘇一般撞擊龍船!
只一剎那巨闕劍出鞘,無雙鋒銳劃過一道半圓——
老段拼了命一樣狂掠,他綽號“暴雨梨花不沾”,自然是輕功極好,一瞬間飛出了將近二十丈。
而繆降鴻則不比老段,被拉下了將近三十丈的距離。
卻見怒目金剛噴出一口鮮,整個人后背如遭雷擊,橫飛出去,瞬間就超過了老段和小皇子殿下……
“轟!!!!”
小皇子蕭易目眥裂,視線所及,是龍首十八槊的巨船被那巨闕一劍砍翻,劍氣寸寸絞殺而過,瞬間被碾廢銅爛鐵。
而紅兒樽云觴面不變,在炸中心以尺余細劍抵住巨闕。
兩人相抗畫面迅速被江霧籠罩,蕭易被老段拎起來踏水狂奔,只一剎那便是再也看不清楚。
再下一秒,蕭易便看到了人生最不可思議的畫面。
龍船炸中心,兩位高得離譜的高手手之,正是淇江正中間的江心。
江心有巨大漩渦,一剎那吞噬了龍船碎片,那團僅僅潛伏在江底就有數里大小的黑影緩緩上移。
老段亡命狂奔,這十息來也不過跑了百來丈,此刻恰巧不巧正在黑影邊緣。
“這是……”
蕭易只覺得口干舌燥,那團影太過恐怖,還有山哭海嘯般的奇異聲音。
“嘻哈哈哈哈哈——”
如同猿啼般凄厲,還似杜鵑啼,如還禽,似哭還笑,令人聽到就頭皮發麻。
有數十里大小的黑影一剎那沖出江面,伴隨著嘻哈哈哈哈的恐怖聲音,波濤狂嘯!
那一秒,絕。
那團黑影帶著腥臭氣息,一剎那上浮,居然是張盆大
口!
繆降鴻面一變,噴出一大口金,死命扯住老段一只袖,狂吼一聲,“走!”
蕭易只覺得一巨力襲來,老段跟自己都飛了起來,看著繆降鴻七竅流猙獰的面容在朝自己吼著什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小皇子想出抖的手,卻發現只是徒勞。
那個不茍言笑只是沉默的漢子在一瞬間就被黑影連同半江江水一同吞進肚子里,只是那個嘶吼的聲音傳了出來,不過立刻就被雨打風吹去。
繆降鴻隨行至今為止只說過一個字,他從來緘默,都由老段開口。
一剎那腦海中回無數片段:
——老段那天陪自己觀戲,說老繆啊什麼都好,就是個悶胚子,打死也憋不出一句話那種,不如去修個閉口禪出家當和尚。
老段還說老繆由衷佩服能說會道的勞什子學究,當年輾轉九國當臥底,兩個人一個伍晚上睡炕頭,那老繆還是個口齒伶俐的能人兒,說自己小時候想當教書先生。
蕭易記得那晚老段笑著抹眼角,說想不到那麼想當先生的老繆,沒聽到別人喊自己一聲繆先生就當了殺人不償命的屠夫。
老段吸了口氣,笑道殿下問什麼是江湖?
若有一天殿下不由己,便是已經在江湖。
隨后他扯了扯角苦道,“當年執行任務在北魏當臥底,初次認識老繆,便是他替我出頭,向伍長討公道。結果?結果被伍長領著一群狗日的北魏兵蛋在角落里打了一個時辰。”
“后來我殺了這批兵油子,唯獨留了他一命,把這家伙領回了皇宮。”老段自顧自說著,眼角有些落寞。
“再后來?再后來他找人討公道,我幫他抗了一劍,那時候真真窩囊,就只來得及說了一個走字,被那狗屁城主砍翻在地。再再后來?”
“再再后來,老繆就不說話了,他再也不是那個囔囔著找人討公道的老繆了。估著是明白了,天大地大,拳頭最大。討什麼公道,都是討打。”
老段喝了腰間花酒,輕聲道,“老段我見識過那位的通天手段,便知縱然努力一生也不可能抵達此境,便懶練了一輕功,遇到危險好逃命。不過老繆他每日勤勤懇懇練功,練得是最苦最累的橫練功夫,怕是還存了一兩分報仇的心理。”
“小殿下……算老段我喝醉了,求求您,”老段眉眼帶著懇求,“若有朝一日老繆他還存著向那人報仇的念頭,殿下幫我說說,他子倔,不過小殿下肯開口一定沒問題,那倔驢就服氣小殿下和國師大人這般博學的人。”
蕭易當時聽著沉默,想了想答道,“好。”
只一字,老段便是恩戴德,不曾懷疑,甚至像個孩子般有些興高采烈,咕噥道,“嘿,我看有朝一日齊梁大軍北上,那狗屁城主倒是什麼表?”
所有片段,夏然而止。
老段形不曾停頓,卻是抖著,咬出了斑斑跡,拎著殿下一路狂奔,算是逃出險境。
老段拼了命地狂跑,再也不去看那黑影,只是小皇子殿下猶如失了魂兒般,被那幕恐怖的口吞江所懾住。
裹著大,頭發被大雨沖開的小皇子,眼眸里布,聽著大雨滂沱在耳邊回響,那嘻嘻嘻嘻嘻嘻的聲音回在江面。
“人在江湖,不由己?”蕭易嚨嗡,面無表,垂下眼瞼,任老段把自己扛在肩上,“老段,你說老天有沒有眼。”
老段不說話,只是沉默,還有一刻鐘便可以渡過淇江。
江心黑影沖破黑霧,雖離了些許距離,蕭易還是看清了那團驚世駭俗的黑影模樣。
單單是出江面的一部分頭顱便長有十丈,蟒頭銀鱗,不看那似蛇長眸,像極了蚯蚓,生有圓形巨口,一圈不知多利牙,江水嘩嘩嘩從巨口中流出,不知里面有沒有老繆的?
蕭易披頭散發,也不管這恐怖的怪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只是獰笑道,“狗日的過江龍王,原來是一條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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