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大陸上的神墓其實不止一。
《神歷》中說,舊神時代最悲涼又最恢弘的一幕是眾神隕落的那個黃昏,金紅的殘霞萬里如,鳥悲鳴,江海倒灌,神祇像星辰一樣墜落,歸于同,那是舊神時代的末端,也是后神時代的開始。
所以,當年的舊神其實有一個共同的巨型墳地,被稱為萬神之墓。當然,萬是夸張的說法,為了顯得氣勢恢宏而已。實際扳著指頭數一遍,除了百來位小神,舊時代的三大主神只有兩個躺在里面。
那個特立獨行沒躺在萬神之墓的,就是明神法厄。
因為法厄隕落得比其他神祇晚一些,他撐到了黃昏結束,夜幕降臨,在最后一明殆盡的時候閉上的眼睛。
不過這些都來自于傳說記載,實際如何早就不可考了。就像本沒人能說得清楚,究竟是誰,給隕落的眾神以及最后死去的法厄,建造了那樣險境重重的墳墓。
“我恨建神墓的人……”班摟著馬鷲的脖子,氣若游。
從懸宮出發之前,凱文就替他也備了一匹馬鷲。型較之其他人的相對矮小一些,但四肢健碩,翅膀寬大,跑起來毫不遜于那些大個頭。給班這種半大小子當坐騎,再合適不過了。
可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哪筋搭錯了,非要自己跑,并且深信自己可以在長途跋涉中超越大部分馬鷲,獨領風。
于是他就把自己風跪了。
大半天腳程下來,馬鷲依舊風馳電掣,班卻快要升天了。最后還是凱文看不過去,打了個呼哨,把那只小馬鷲招到前面來,撈起口吐白沫行將就木的獅子,丟上了馬背。
附送一句安:“該!”
“我看地圖上明明沒那麼遠啊!”班嚶嚶嚶地哭道,變回人形的他手腳俱,趴在馬背上再沒能直起腰。
凱文瞥了他一眼,道:“哪個智障告訴你地圖上兩點之間連條直線就代表實際路程的?”
班:“……”
不巧,就是他自己。
“那還有多遠?天黑之前能到嗎?”班半死不活地仰臉看了眼前面的路,忍不住問道。
凱文笑著了他的狗頭,抬手一指遠,溫聲道:“看見那座小山包了嗎?到那兒就快了。”
班一臉茫然地瞇起眼,在遠濃重的雨霧中仔細分辨了很久,也沒找到所謂的小山包。
“往哪兒看呢?那邊。”凱文抬手就是一掌,重新又指了一遍。
“啊?”班的視線順著他的手臂延出去,半點兒沒敢偏離。
半晌過后,一臉茫然的小獅子緩緩張大了,瞪著眼珠徹底石化。他傻了片刻,驟然躥起來,指著遠一恨不得日天的柱狀高山,嚷道:“去你的小山包!那小山包嗎?!”
凱文“嘖”了一聲,訓道:“你才多點大啊就罵人,回頭人抓你去上禮儀課。”
小獅子“呸”道:“誰敢抓!”
“皇帝啊。”凱文理所當然道。
小獅子面無表地看著他:“……你們國家真奇怪哦,皇帝居然還得聽你的話,你是他爸爸?”
凱文:“……”
天邊泛著青黑,浮起一層薄薄的夜。
大雨在下午勁頭稍緩,拖拖拉拉幾個小時后,終于漸漸停了。雨一停,那些飛蟲就更來勁了。
奧斯維德挑出來的銳小隊,員來自青銅、赤鐵、烏金三大軍團,幾乎都是清一的軍。雖然沒有指揮、副指揮級別的,但平日里也都是各軍團的佼佼者,所以沒有人希他們在這趟遠行中傷。
臨出發前,軍團給他們每人配了一副輕甲,能包裹住的大多要害部位,且不顯笨拙。一人一帶兜帽的防雨斗篷,以及一只網孔細的銅面罩。
這樣的全副武裝基本能抵擋掉大多數飛蟲,但眾人依舊顯得十分謹慎。
于是這整支隊伍就呈現出了這樣的奇景——領頭的一大一小仗沒停過,好似真是來郊游的。而他們后那一隊黑黑騎的跟隨者則沉默肅穆,好像是來開追悼會的。
法厄神墓所位置并不是什麼。
幾乎所有人從小就聽說,法厄神墓在白頭山丘一帶,位于永生瀑布下面。但是大多數人也僅止于此,他們可能一生都不會知道白頭山丘和永生瀑布是什麼樣的。
民間對白頭山丘的普遍理解倒是很統一——顧名思義,就是頂部帶了點兒積雪的山丘。
而山丘這個詞,總讓人覺得那里并不高險,可能只是個帶了點兒玄機的矮山。
所以,當凱文指著那座“通天神柱”一樣的高峰,說“雨停了,現在能看清楚了嗎?那座山就是白頭山丘。”時,所有人都浮起了一種“你他媽在逗我”的荒謬。
從稍近一些的地方看,白頭山丘顯得更加駭人——它山很窄,山壁幾乎筆直而上,傾斜幅度可以忽略不計,看得人脖酸。
而所謂的“白頭”,恐怕不僅是指頂上有積雪,更可能是因為它山頂已經捅進了云里。
一個軍仰頭看了許久,終于憋出一句話來:“請告訴我,‘位于白頭山丘一帶’的意思是指我們要繞過它。”
凱文哼笑一聲,抬了抬下,非常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不,我們要上它。”
眾人:“……”
“不過不是今天夜里。”凱文頓了頓,遙指著山頂道:“夜里山上有些不太好對付的東西,上去就是送命,我們加快點速度,在山下過一夜。明天天一亮就。”
眾人不敢耽擱,快馬加鞭驅著馬鷲朝前疾奔,濺起大叢的水花,將野林道邊的花叢淋得七零八落。
那個問話的軍伏在馬背上,在呼嘯的風聲中閃過一疑:法斯賓德指揮是怎麼知道山上有不好對付的東西的?他來過?
可是誰閑得蛋疼來逛這種鬼地方?!
夜幕很快就徹底籠罩下來。
這里靠近北地,氣候比金獅國國界要干寒得多,晝夜溫差大,再加上下了雨的緣故,夜風吹在氣重的服上,簡直有些心涼。
凱文呵了呵手,把指尖熱,然后跟其他人一起麻利地搭好了幾個簡易的行軍帳,好歹能擋一點兒風。
幾個軍手腳練地在幾個帳篷箍出來的背風區里生好了火,支起架子,把帶過來的酒水囊放在火堆邊溫著,而后各自分工,去找吃的。
“別走遠,就在前面那片矮林里找找,不要越過林子那邊的霧瘴帶,小心中毒。”凱文揚聲叮囑了幾句,便找了烘干的地方席地而坐。
他直了兩條長,背倚在一塊巖石上,姿態閑散放松地烤著的斗篷。
就凱文自己來說,出門的時候很帶太多累贅,輕簡行最方便。一只水囊,一個裝了打火石、信砂之類小什的牛皮袋,一柄近戰短刀和一把遠程長弓,綽綽有余。
食沿途可以找,這個他經驗富。住他也從不講究,隨便挑個背風一些的地方就能靠一夜,糙得很。
但是現在人馬多了,帶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多了一些。軍帳、救急藥、甚至還有不干糧。不過,在能找到野味的時候,大家都不打算去那些干糧。誰知道到了法厄神墓地界,還找不找得到能吃的東西?還是預備著點兒比較好。
凱文看了眼背后的高山,從牛皮袋里翻出一小張皺的羊皮紙和一支筆,三下五除二畫了個柱形的白頭山丘,然而龍飛舞地寫了一行字:“到地方了,明天上去。”
他打了個呼哨,一只被放出來溜達的白鷹盤旋了一圈,落在了他邊的巖石上。
“。”他四六不著地沖白鷹說了一句,把那張羊皮紙卷進白鷹腳上拴著的金屬小圓筒里,道:“來,回去報告一下行程。”
白鷹翅膀一撲,很快便消失在天邊,沒了蹤影。
這只帶了信的猛禽在凌晨時分,撲著翅膀砸在了烏金懸宮皇帝的書桌上,又搞了一大片地方。
奧斯維德接連幾天沒好好睡個覺,這會兒好不容易在書桌上趴了一會兒,就被這小畜生給驚醒了,還被糊了一臉鷹和泥水。
“……你就學不會好好降落是不是?”奧斯維德抹了把臉,一邊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邊從金屬小圓筒里出了印象派大師凱文的大作。
怪就怪那白頭山丘本來就長得不太矜持,再被凱文神奇的畫筆一扭曲,怎麼看怎麼都不太像個正經東西。
奧斯維德皺著眉,盯著羊皮紙上那一柱擎天的玩意兒看了好一會兒,終于面無表把它一團扔了出去。
簡直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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