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倒猢猻散,更何況曼考的猢猻們大多變了一副空皮囊,活著的本就不剩幾個了。
為避免有詐,鐵騎軍又朝對岸了一波箭雨,確認再無靜后,丹他們換形飛了過去,在上空盤旋了一陣,才挑著地方落地。
“日!全他媽是沙堆,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兩米多高的壯漢丹一邊咆哮著朝這邊吐苦水,一邊著鼻子踮著腳,逡巡許久才開始翻找,里嘀嘀咕咕地重復著:“曼考曼考曼考,這小畜生的尸呢……”
“嘶——”丹突然有些疑地抬起了腳,蹲下壯碩的軀低頭研究了會兒,而后一臉嫌棄地拎起一長箭,道:“噫——太倒胃口了!那小畜生剛好倒在沙堆里,腦袋和肩膀化沒了,其他還在,我說怎麼這麼難找呢!那誰——你出來的箭我找到了。”
他說完形一變,化為巨鷹過了河面,落在凱文面前。
“這上面粘著個白的東西。”丹低頭把長箭遞給凱文,指了指箭頭上沾著的東西。
那其實看著有些惡心——除了跡和渣,箭頭上還沾著一片白略明的東西,指甲蓋大,被風吹得直。
凱文湊近嗅了兩下,又干脆將那東西從箭頭上摘下來,指腹輕輕捻了捻。
奧斯維德在幾步之外整肅存活下來的烏金鐵騎,轉頭看到凱文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抬腳走了過來。
“怎麼個況?”他湊近看了看凱文的指尖,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凱文哦了一聲,稀松平常的解釋道:“從中曼考的箭頭上摘下來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蟲皮。”
“……”奧斯維德掏了掏耳朵,“蟲什麼玩意兒?”
凱文瞄了他一眼,將手指尖湊到他眼前:“蟲皮。蟲知道嗎?就那種白白胖胖的,起來一聳一聳,皮薄餡大的蟲子。你仔細看,能看到這皮上有分節。”
奧斯維德:“……”
有那麼一瞬間,他簡直想把手上的重盾拍到凱文臉上去。
“這應該就是留在瓶子里的母蟲,估計可以通過它來控制放出去的那些飛蟲。”凱文把手上的蟲皮拍掉,抬頭便是一愣:“陛下你臉怎麼這麼綠?”
奧斯維德皺著眉朝后讓了一步,冷聲道:“把你那臟手拿遠點!”
“噢對,我差點兒忘了,你怕這種綿綿的蟲子。”凱文非常混賬地笑了。
奧斯維德:“……”你是不是欠?
當然,區區一條小蟲,他不可能真的會怕。他只是覺得惡心而已……
但是辯解太多又顯得非常不沉穩,尤其在凱文面前。
盡管他現在已經二十出頭、為金獅國的掌權者了,但他總覺得凱文·王八蛋·法斯賓德閣下似乎還在把他當孩子玩兒。
就算他現在個頭極高,材悍,格斗騎甚至都不輸軍中悍將,還有著高高在上的地位,但只要到了凱文面前,他就始終無法完全擺當年的影子。他非常介意這種覺,仿佛自己這十來年都白瞎了。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一點,奧斯維德將一串冷言冷語全咽了回去,淡淡地回道:“放你的屁!”
凱文默默了自己的手指,只覺得指尖還有點兒發粘,于是他抬手拍了拍奧斯維德的肩,語重心長道:“年紀輕輕不要這麼暴躁。”借機了手。
說完,他扭頭就走。
奧斯維德原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后驟然炸了:“法斯賓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凱文已經擺了擺手揚長而去了。
他穿過重新列好隊的烏金鐵騎,走到河岸另一,那里七八個人高馬大的巨人正圍在一起,沉默著填土。
巨人其實是非常排外的種族,天生鶴立群的型,使得他們也很難跟其他種族的人混一片。因此許多重要的場合,其他種族的人是不能隨便參與的,比如葬禮——
凱文站在烏金鐵騎的邊緣,遠遠看著那群巨人將麥所化的沙堆用土掩埋,一邊小心地避開沙粒,一邊將土按嚴實。
那樣高大如山的一個人,死后也不過一捧而已,占據的地方不足方寸。
他們的葬禮跟他們的格一樣簡單直接,甚至可以算得上簡陋了。
但是看著那樣一群鐵漢子蹲在地上,小心而又笨拙地拍著泥土,又有種說不出的沉重和難過。
直到他們用低沉的語念完悼詞,直起來,凱文才走近了幾步。
肖正扶著班的肩膀,低頭跟他說著什麼,話語容約傳進凱文耳中:“你真的不回山谷嗎?你完全可以跟我回去,我的安和喬跟你差不多大,你小時候還見過的,我保證你們會為很好的朋友。”
班低著頭,一頭擋住了他的眼睛,但是從他一一的鼻子來看,應該還在哽咽。
肖也不催他,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背,無聲地安著。
過了一會兒,班才徹底忍住噎。他用臟兮兮的手背了眼睛,抬頭沖肖道:“謝謝,我……我想好了,不回山谷。”
“那你要去哪兒呢?”肖問道,“不回山谷你要去哪里呢?雖然雨季快到了,但外面依舊很危險。”
凱文“咳”了一聲,示意了一下才抬腳走過去,拍了拍班那一頭鳥窩,道:“你要不要跟我混兩年?”
肖抬頭看他,“可是——”
凱文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個提議,算是備選。”他轉頭沖班道,“你現在年紀太小,上沒幾兩,可以練一些靈巧的技能,等格養得壯碩一些,再學力量型的會更合適。”
肖反對的話音咽了回去,因為凱文說得不無道理——班的格就算跟同齡巨人相比也過于瘦小,也不知是營養不良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班盯著凱文看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
在他七八歲的人生里,就只有兩個人給他一種山一樣的覺,一個是他父親麥,一個是凱文。當然,后者和前者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對麥,他有種天生的崇拜和。而對于凱文,更多的是斗智斗勇卻被遛狗的挫敗。
人總是不服輸的,尤其是天生好戰的巨人。
跟著凱文混上兩年,說不定能變他遛別人,他想試一試。
瑣碎雜事很快理得差不多了,烏金鐵騎也已經整裝待發。巨人和靈族所去的方向跟金獅國不同,就此分道揚鑣。
靈族聚居于南端海島,路途最為遙遠。他們這族向來高冷寡言,一個個罩上裹尸布背后的兜帽,沖奧斯維德他們點了點頭,便一聲不吭地上路了,三轉兩轉就如同鬼魅一樣消失在樹影之后。
巨族的那幫壯漢也紛紛換了形,飛狗跳地奔遠了。
河邊自由散漫沒鐵騎隊列的,就只剩下凱文、小獅子班……以及一個穿著裹尸布的靈族年。
“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走?”凱文指了指那片黑森林。
年原本看著克拉長河發呆,被凱文這麼一問,便茫然地抬起了頭,表有些說不出的空,他遲疑了片刻,道:“我不是靈族的。”
凱文角一:“那你怎麼穿這樣?”格外好看麼……
年低聲道:“我只是……只是想混進去。”
“混進哪兒?”凱文沒明白。
“斐靈城的王宮。”年答道。
凱文:“……結果混進了地牢,也不錯了,起碼離得不遠。”
年:“……”
對這種魂不守舍的“失足”年,太混賬容易有負罪,于是凱文咳了一聲,轉了話題:“你混進王宮做什麼?”
年抿了抿,低而溫順地答道:“殺掉曼考。”
凱文:“……”
你長得跟小白兔似的,沒想到志向這麼大。
不過這話說出來,這個年指不定能從頭紅到腳,凱文想想還是換了一句,“也算實現了,曼考死了。”
班頂著一臉“你特麼是誰”的表,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凱文,詫異于這混賬居然說了句不帶刺的人話。他轉頭忍不住問了那年一句:“為什麼啊?”
年低下頭,呆呆地盯著腳下的泥土,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曼考抓了我媽媽,又殺了爸爸和。”
凱文聽著這話,覺得略有點兒耳,他試探著問道:“你是北翡翠國的?哪個城鎮?”
年答道:“法蘭鎮。”
果然。凱文心道:果然是曼考當年干的畜生事留下的禍,當初法蘭鎮上被擄走的人,最大的那個確實有個三四歲的孩子。如果還活著的話,確實也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了。
“當年曼考派人燒了我們的房子,我沒死,被一個乞丐救了下來,然后就一直跟著他四流浪。去年冬天他去世了,我就又了一個人。我想著,反正也活不長久,不如試一試能不能報仇。”
凱文“唔”了一聲,點頭道:“現在仇報完了,你不回去?”
“回不去的,之前曼考就已經發現當初涉及的人沒有死干凈了,找了我大半年。”年道:“回去也還是要四躲人。”
“那你怎麼辦?”班問道。
年茫然而孤獨地站了一會兒,抬頭看向凱文:“我……我能跟著你們去金獅國嗎?就只是跟著,我不認識路,一進城我就走。”
凱文:“……”
片刻之后,奧斯維德皺眉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法斯賓德閣下?一會兒不見就撿了兩個小鬼回來,那兩族的大人沒跟你翻臉嗎?”
凱文干笑一聲,拍了拍班的肩膀:“看在這小子長得像咱們國家吉祥的份上,我帶他混兩年。”
說完他又拍了拍穿著裹尸布的白兔年:“看在他跟我一樣不認路的份上,帶他進個城。”
奧斯維德:“……”
他目在那倆未年的小鬼上掃了一個來回,冷冷給凱文丟了一句:“多年不見,你還長出點兒良心來了?”
凱文嘖了一聲:“……還能不能還好說話?”
幾分鐘后,烏金鐵騎浩浩地啟了程,打頭的是奧斯維德,后面跟著米奧和兩位副指揮,兩位副指揮的馬鷲背上各捎了一個小鬼,正是班和那個白兔年。
而隊列的末尾,則是象征烏金鐵騎和金獅國的戰旗。戰旗豎在一塊烏金方座上,座下有,由兩頭馬鷲穩穩拉著。
凱文·不想活了·法斯賓德閣下為他的欠和手賤付出了代價,他的手腳被捆在兩并立的戰旗旗桿上,在馬鷲風馳電掣的疾奔中,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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