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餐是taco和幾道意式甜點, 高腳杯里裝著細膩的阿芙佳朵，被咖啡浸潤的冰淇淋。程榆禮做任何事都細致微，即便只是一時興起的好。他益求, 連拉花水準都屬上乘。

“好致哦, 我都不忍心把它切碎。”小金屬勺片里映出秦見月清澈的臉與濃黑的發。舉著餐，懸起不落。

無的叉尖嵌渾圓的冰淇淋, 頃刻攪碎。程榆禮兩長指夾住叉柄，旋了一周, 將油遞送到見月的邊:“嘗嘗。”

秦見月順勢含住那一片冰淇淋, 香草的味道混著苦咖的，沒有嚼, 只用舌頭將它裹:“好甜呀, 我給兩百分！”

程榆禮將叉子放在餐盤之中，托腮看, “好了，吃一點, 很涼。”

“不行不行，都快化了。我要趕把它吃完。”

他角輕掀，笑得清潤。

秦見月用完致晚餐, 想起程榆禮的公司落實之事, 于是問他道:“你買樓了嗎？”

“在南嶺街。”

“聽說那里寸土寸金。”雖然在他面前提金錢, 影響并不大。

他果然大方地說:“小數目。”

兩人談還沒幾句, 后院傳來狗聲, 秦見月用巾干凈手, 忙急著去寵幸的狗兒子。咕嚕咕嚕又更了名, 程榆禮嫌四個字喚起來復雜, 干脆就它咕嚕。

咕嚕搖頭擺尾沖著見月, 籠子一打開，飛快地撲到見月的上。

“好香啊。”秦見月它干燥的發，嗅了嗅。

程榆禮悠閑倚在一邊，說道:“林阿姨帶它去洗了澡。”

咕嚕對秦見月表現得不是一般的熱，粘人地在的上半天不肯下來，吐著舌頭往見月的臉上。哭笑不得地把它扯開:“我不在的時候它粘你嗎？”

程榆禮苦不堪言地點頭:“一樣。”

兩只玩球，一只小足球，一只網球。

“來逗逗它。”秦見月把網球塞到程榆禮手里，“看它去撿誰的球。”

狗頭，鬼使神差拋出個問題，抓著咕嚕的耳朵說:“這樣，爸爸媽媽要是離婚了，你撿誰的球，今后就跟誰，好不好？”

咕嚕晃著子，熱吐舌。不知是聽沒聽懂。見準兩個同時拋到遠的球，四只蹄子就飛快地蹬了出去。

一分鐘后，程榆禮的網球被撿回。

他撥開咕嚕的，從中取出球，幽幽說道:“跟爸爸，爸爸不會問這麼泯滅人的問題。”

“……”

還絞盡腦在想如何反駁，那人手上的球又被擲了出去。

秦見月是晚上睡之前收到齊羽恬的消息。

齊羽恬在微博發了一條秦見月演出時的彩排照片，附上一張二人合照。沒有太張揚，發在超話里面，紛涌過來喊老婆，也有不在夸見月――

哇好漂亮的小姐姐，是劇照嗎？

這是哪個小演員？好像沒見過哎。

齊羽恬回復:是我的朋友啦，人家是京劇演員哦~~

:太漂亮啦！好有氣質！

果然！老婆的朋友也是大！

。

齊羽恬:到時候節目上了，大家多多支持宣傳！！

們: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

盡管很多人都是在賣一個面子，秦見月還是看得心底愉快開花。

“樂什麼，讓我也高興高興。”程榆禮在一旁瞧著，慵懶開口。

秦見月把手機塞到枕下，側過去抱住他，親親他的。

結婚快一年，已經不像初識那般赧跟拘謹，與他相自如起來，有人還會惡劣拱火，頗有老夫老妻的趣味。秦見月此刻眼神頗有幾分惆悵意味地看著他:“你說我們的戲會有人看嗎？”

程榆禮篤定說:“當然。”

撅起:“你在哄我是吧，你明明都沒有看。”

他說:“我看好你的才華。”

程榆禮手臂攬，手掌托在秦見月的腰腹，將往上托一托，低頭吻一下。

秦見月笑著說:“你這樣盲目支持會讓我迷失自我的！”

窗戶外邊，春夜乍現。霧鎖東南，催花雨落。程榆禮斂眸看緋的頰，余里是飄搖的山茶花瓣，兩相映紅。他低頭與對視，不知道秦見月心里在打什麼算盤，就這麼看著他，不出半晌，竟不覺間臉越發變紅，握住他的手往上挪。

程榆禮的掌下是前睡口袋上質地綿的小浣熊。

升騰的溫之下，心跳微微撲騰。

說:“我給你那個好不好？”

他略顯意外地揚一下眉，笑問:“激一下我的‘盲目支持’？”

秦見月低頭:“今天我高興，過期不候。”

他纖長手指挑住的襟，自然不拒:“來吧，一下老婆的恩賜。”

平淡又不平淡的夜，春雷滾滾在耳邊，秦見月躺在程榆禮懷里倒是睡得意外甘甜。總算不再噩夢纏，再厚重的悶雷也不驚擾的幸福，而化為夢境里奏樂的鑼鼓。

睡得不踏實的人變了程榆禮。

他不做噩夢。但頻繁做夢這事本對他而言就足夠吊詭了。程榆禮絕不是夜長夢多的人，不論是考試失利或者與家人隔閡，從沒有任何困能夠震到他最深的安寧。恐懼、不安、焦慮，這類詞匯離他遙遠。他多麼六清凈一個人。

程榆禮也沒有料到某一天他會半夜三更從夢里驚醒。

是夢到有人替他看手相，指著他的婚姻線說三道四。

雖說夢境大都不可信，但涉及到命理的一些容，聽起來頗為玄學。

想必是那梨讓人吃壞了，程榆禮大半夜不睡覺，盯著自己手掌看了會兒，可惜他毫不懂。只會顯得行為古怪。

于是又挪眼看向窗外，那朵飄搖的山茶于無聲讓春雨打落了。

翌日，秦見月起床時，程榆禮竟還躺在側，難得一次見他睡過了頭。

空氣清新，想晨沐浴，轉而去到院落里洗漱，瞥見那只從沈凈繁那里被帶回來養的鸚鵡。

含著一口沫子，秦見月沖它起調:“月――”

鸚鵡梗著脖子:“月月，我老婆，月月，我老婆！”

秦見月失笑，學著程榆禮的作，敲它腦殼:“笨死了。”

程榆禮一邊步子懶散往外面走，一邊低頭執著看著自己的手心。

“程榆禮，”秦見月刷完牙齒，回眸問他，“你覺得自由很重要嗎？”

他手兜里，什麼也不做，只站在門口看著:“當然。”

“那你為什麼要結婚呢？”

“自由和結婚并不相悖。”

又指了指那只鸚鵡:“那你為什麼要養鳥呢。”

程榆禮被噎了下，想了半天，只拋出來一句:“回答不上來。”

秦見月不敢置信地笑了下，竟然還有讓他吃癟的問題。

他轉移話題說:“快來吃早餐吧，小哲學家。”

吃完早餐，程榆禮送秦見月去排戲。這無波無瀾的婚姻，如他向往的一般溫馨。一起度過平平靜靜的夜，平平靜靜的早晨。一起用餐，逗鳥，遛狗。兩人就這樣平心靜氣相過來這些時日，程榆禮此刻卻無端覺得心中空落。

不知是為他捋不清的掌紋，還是為落地的茶花，抑或是囚籠里的鸚鵡。

宇宙是個信息場，一旦汲取到一些外界的信息，心頭便會開始纏作祟，為攪人心神的某種心理暗示。

程榆禮手肘撐在窗框，不聲地了僵的眉心。

秦見月下車時，聽見他說了句:“晚上我來接你。”

說:“我不知道幾點結束。”

程榆禮說:“不管，我等你。”

“你不要不耐煩就好。”

他笑了下:“怎麼可能。”

秦見月欣然一笑，他從不會對丟失耐心。

-

連著幾天秦見月都在排戲，有時孟貞會過來看一下，給他們一些指點。

孟貞認為他們這部《蘭亭問月》的劇本不夠出彩，原因出在題材的選擇上，劇目的教化意義太過鮮明，但出于其中的腔格、板式、表現手段都可圈可點。總來說這是一個很新穎，有突破，也有明顯缺點的本子。

但對于這幫年輕人來說，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實屬不易。

便沒有再潑冷水，只對唱詞做了一些進。

排了半個月有余，到后期進劇場排演，孟貞請來專業的舞設計老師幫他們進行舞臺策劃。

秦見月見到了節目的制片人彭總。這位姓彭的先生是一個中年男士，孟貞的朋友。

如孟貞所言，他不是專業戲曲界大師，只是一個戲曲迷，想要創辦這個節目的目的是為了推廣京劇。

彭總上來便友好地和幾個年輕人談天，不談劇本創作，談做節目要遭遇的種種，舉手投足之間還有商人做派。

秦見月哪兒懂這節目里面的條條框框，屬于一心唱曲的那類人，因此聽得一知半解。

只要說這節目對文化推廣的作用有幾，就點頭表示高興和認同。

一切談得到位，彭先生的想法很開闊，聽得各位都充滿信心。于是只等項目落地，秦見月那時并沒有多想什麼。

的生活里，除了排戲之外，還有一件要事――家長見面。秦見月空和秦漪出行了一趟。

秦見月開了幾回的小二手車，就得心應手多了。沒再在路上出過岔子。開著車帶媽媽去購。

“我們去高級商場看看吧，買點好的服鞋子，別讓人看笑話。”秦漪坐在副駕，這樣對見月說。

秦見月說:“好。”

“對了，你哥正好也快回來了，他說要一塊兒去。”

秦見月聞言，細眉輕蹙:“你怎麼這麼著急跟他說呀。”

“咋了，我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想讓你哥去啊？”

“不是的，我有點怕他惹事。”

“不能，不能。”秦漪擺手說，“到時候我看著他，再說咱們婚禮上不是都見過嗎？我看對方也和氣的。”

秦見月想說，婚禮是婚禮，婚禮是要給足面子的。那種喜慶日子，誰能不和氣呢？

但一想，媽媽的話也有道理。秦見月現在已經能夠盡可能鏟除掉心里那層晦暗得發霉的部分，不讓它再出來作祟。

擰又暗的小心思，被自尊心驅使著時不時冒出來刺一下邊人的鋒利刀刃，已經在雨的滋潤之下離漸遠。

連齊羽恬都說，秦見月變得開朗了很多。

拒絕讓磨損自己人格的那些卑劣再一次出現。

秦見月轉移了話題，和媽媽聊一聊服風格，說著說著沒幾句就到了商場。

秦漪去試了一雙鞋，是長筒靴，秦見月安靜坐在外面等候。

手機有消息進來。秦見月點開看，是名為“春春春”的群聊。

孟貞:孩子們，還在排練嗎？

陸遙笛:沒有啦，今天周五！下班早。

孟貞:行。

孟貞:通知個消息，彭總剛剛聯系我，說了一個事。他個人很看好我們的表演，也想辦好這個節目，只不過到目前項目還沒有正式進行策劃，一直在拉投資的階段，而且況不是很樂觀，投資人對節目備案不大看好，畢竟他們出錢，還是以賺錢為主，彭總之前沒有提過這個事是因為，他也想盡可能為我們爭取一下。

孟貞發出來這段話像是沒有結束的話。

有好半天，沒再發言，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字。

秦見月反復讀著這里面的信息，覺得此刻的大腦和心臟都有點麻木，遲鈍。比緒先到來的是手心的汗。

花榕:什麼意思啊？？？？？不辦了？？？？？？那我們練這麼久算什麼？？？

孟貞說:他說得比較模棱兩可，我也不大明白的況，不過彭總給我提了一下，說他的節目還是要辦的，可能會改一個說唱節目。我認為，他的意思多半是要放棄我們了。

孟貞講話一直比較和折中，“放棄”二字實在刺眼。秦見月加重呼吸，想順一順氣。但嚨口阻塞著，實在難以通暢。

花榕:既然最后要放棄我們，那他那時候吹得天花墜干什麼。微笑/微笑/不給人希就不會失，糟老頭子壞得很。

孟貞:注意言辭。

花榕:我就說了，他又聽不見。微笑/微笑/

孟貞:彭總也是不得已。

南鈺:是啊，老師都說了彭老師已經努力過了。

花榕: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陸遙笛:好無語啊，白練那麼久了。通宵改本子我都要吐了。

南鈺:算了，只怪我們沒本事吧。人家也想掙錢啊。攤手/攤手/

秦見月想說些什麼，但指尖發抖，打不了字。

“月月，這雙怎麼樣？”

秦見月聞聲，抬頭看去。

秦漪似乎對腳上的鞋很滿意，笑得春風滿面，看向見月。這樣的笑意不讓秦見月想起二十年前秦漪在臺上唱戲的景，那時才四五歲，坐在戲館的客席，腳凌空著，直愣愣看著臺上唱曲的媽媽。

那穿云裂帛的唱腔，優雅至極的段，華麗的戲袍。讓生平第一次對有了約約的意識。

然而眼下，一場車禍造的傷痛讓秦漪的走路姿勢變得很難看。

扭一下腳，靴子的面就隨之彎折一下。媽媽穿著展示柜里嶄新的靴子，就這麼朝一跛一跛走了過來。秦見月用余捕捉到店員眼里不加掩飾的嫌棄煩躁，下一秒轉變對鞋子的心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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