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夙年晚飯是跟一起打球的朋友出去吃的。

回來就看見黎塘跟沈學豪肩挨肩坐著，對著電腦哇哇直喚，沈學豪耳都要炸了，干脆把鼠標扔給他，捂著耳朵生無可。

“干什麼呢？我在樓下就聽到你鬼了。”

他隨意掃了一眼室，沒看到漂亮小潔癖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還呆在畫室沒回來。

黎塘正手忙腳，百忙之中空回他：“梁哥，你這個口氣怎麼跟我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樣？”

梁夙年：“為什麼不是跟你爸一樣？”

“......”黎塘用力點下鼠標左鍵：“所有想當別人爸爸的男人都是臭基佬！”

這個說法新鮮。

梁夙年暫時沒有想到反駁的話，挑了挑眉，回位置拿上杯子倒水去了。

“woc搶到了！我好牛！”

黎塘一聲長嘯，被終于忍無可忍的沈學豪一掌拍在后腦勺：“吵死了，快滾回你自己座位。”

“好嘞好嘞，我安靜，我付完款就滾，嘿嘿。”

“搶什麼啊？”

梁夙年老大爺似的端著杯子往他倆后一站，彎腰湊近看了一眼：“TY的鞋？”

“是啊，剛出的限量款，配絕了，穿了絕對斬妹無數，立馬就能原地上天。”

被資本主義的圈錢小花樣荼毒的當代大學生典型，送錢都送得這麼積極向上活力無限。

“你當妹子都是傻的，不看臉看腳？”沈學豪先把白眼翻上天：“這話要是老梁說的我就信了。”

“別打擊我的熱，不然信不信分分鐘哭給你看。”

黎塘心滿意足付了款，回頭問梁夙年：“梁哥，我記得你也有幾雙這個牌子的鞋吧？這回不沖？”

“沒注意活時間。”梁夙年慢悠悠喝了口水。

“那沒事，下周還有一場。”黎塘安他：“限量兩千雙，今晚只賣了一千雙，你機會很大。”

“嗯，再說吧。”

梁夙年對這次的款式不大冒，沒黎塘那狂熱砸錢的沖。

看完熱鬧轉準備回座位，臺的門被拉開，他掀了下眼皮，和謝嘉然的目對個正著。

今晚月不錯，男生從外面進來，眼睛里也仿佛沾染了月，清冷漂亮。

原來已經回來了。

梁夙年習慣揚起角想招呼一聲晚上好，對方卻仿佛被什麼燙了一下，逃避似的飛快移開了目。

垂目從他邊快速經過，角拉得筆直，神冷淡。

梁夙年有些莫名地揚眉，被路過的黎塘不輕不重拐了一下手肘。

“誒嘿，被嫌棄了吧？”

黎塘低聲音樂道：“趕洗澡去吧大哥，再晚就要被咱們305的‘小公主’扔進邋遢大王名單了。”

梁夙年嘖了一聲，試圖為自己正名：“注意你的措辭，我打完球之后已經洗過了。”

黎塘往后瞥了眼，小聲說：“謝嘉然又沒看見，我尋思他應該看見你在球場上揮汗如雨了吧？”

梁夙年想了想

...貌似還真是這樣。

好吧，也行。

他放下水杯轉而打開柜。

為了“小公主”今晚能安心睡個好覺，他就再去洗一遍吧。

謝嘉然不知道自己的落荒而逃從里到外都被打上了嫌棄的標簽，坐下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腦子的，只能盯著桌上一頁換宿舍申請書發呆。

那是他呆在畫室一整晚下來唯一的勞果。

叮~

消息進來，謝嘉然低頭打開手機：

林杉：【/圖片】

林杉：【不容錯過！鑒于你下午跑太快錯過太多，我特意幫你要到了照片，來接我男神的俊暴擊吧！】

謝嘉然回了個小貓趴地的表，然后才點開大圖。

是下午籃球場的照片，從拍攝角度可以看出拍攝者應該是站在球場邊緣的最前排。

畫面很凌沒有重點，除了鏡的裁判和幾個球員，還有一大圈圍觀群眾，讓人不清林杉口中的男神到底是哪一位。

謝嘉然猜不到也沒有心思去猜，因為在圖片放大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畫面靠左側的梁夙年。

左手拿著一瓶半空的礦泉水，略微低垂著腦袋，右手了擺去額頭的汗。

棱角分明臉被遮住一半，往下是一截出的腰肢，腹明顯。

是下午匆匆一瞥的場景。

他花了一整個晚上試圖把這個場景從腦海里清除出去，誰料意外防不勝防，竟又被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呈現于眼前。

謝嘉然無意識咬了下，大腦焦急指揮著別看了立刻掉圖片，眼睛和手卻不聽使喚。

手指不停蜷了又放，指尖一次次嵌掌心，急于抓住什麼，可惜滿手空落落的，什麼也握不住。

跟他現在的心一樣。

直到腳步聲在背后響起。

謝嘉然如夢初醒，啪地將手機屏幕朝下倒扣在桌面。

什麼也沒干只是想去倒個水的黎塘猝不及防被嚇得一抖，差點沒抓穩水杯。

傻在原地，一臉懵著看著剛剛還安安靜靜的謝嘉然忽地站起，眉頭皺爬上床作利落拉上蚊帳。

仿佛已經忍無可忍，迫不及待要將自己和他們隔絕開。

“......”

小黎好無辜，好茫然。

他不確定地低頭將自己打量了一遍，然后拎起領仔細嗅嗅。

剛洗過澡的，也不臭啊。

難道他也要再去洗一遍嗎...？

謝嘉然拉了被子悶頭將自己整個蒙住，世界黑暗，萬籟俱靜。

他只能聽見自己藏不住焦躁的呼吸聲，呼吸聲，呼吸聲，衛生間的開門聲，從臺繞了一圈回到宿舍里面的腳步聲，手背抵著的清咳聲，電吹風的呼呼聲......

到了熄燈時間，被子外面也被黑暗籠罩，漸漸沉寂靜。

謝嘉然靜不下來。

閉眼睜眼都是同一幕揮之不去的畫面。

無比清醒地捱到對鋪傳出細微的鼾聲時，他將手背用力在冰冷堅的墻壁上蹭了一下。

翻看著斜對鋪那人的方向，指尖掐著手腕，雙眼無焦。

正當他準備再次痛苦閉眼捱過下一個循環，一直注視的方向忽然有了靜。

里面的人翻了個坐起來開蚊帳下床，怕吵醒室友，他把作放得很輕。

黑找到拖鞋穿上，走了幾步開窗簾拉開門，臺外蹲守的月和路燈燈迫不及待撲了他一。

直到此時，謝嘉然才看見他沒有穿上。

一明一暗的界刻畫出清晰的廓，肩寬腰窄，手臂和腰際的線條流暢漂亮。

白天在眾人面前只吝嗇袒出一小截的腰腹此時毫無保留展現在他眼前。

謝嘉然大腦空白了。

呼吸隨著指尖的力道齊齊加重。

他騰起坐起來，垂著頭用力閉上眼，意突然匯聚拔升，囂張得快要鉆出皮表層。

-

梁夙年這人有點熱，加上白天運量過大，洗完澡沒多久溫就開始回升。

今晚室空氣尤其悶熱，他瞇了一會兒就撐不住了，還是決定去臺吹口風涼快一下，不然今晚估計都睡不好覺。

用涼水隨意澆了下臉和手臂，靠在欄桿上邊吹風邊有一搭沒一搭刷著微信群聊記錄。

是他前宿舍的群，幾個夜貓子還沒睡，力旺盛地合計著明天的決賽該用什麼戰打趴對面。

是的，他們和中文系的比賽還沒結束。

本來只是想打個小小的友誼賽增進一下，誰知道一打打出了個平局。

兩邊隊員覺得比賽就應該有個勝負，偏偏又都不服輸，就商量著隔日加個賽，一場定勝負。

梁夙年被艾特了好幾條，都是他們在哀嚎著抱怨他今天不該手下留。

但凡他能拿出七分實力，中文系那幾個小菜哪兒還有蹦跶著要求加賽的機會？

【不是說好了友誼賽麼，可不就得友好一點。】

梁夙年被夜風吹得舒服，半瞇著眼懶洋洋回了這麼一句。

他一出現，原本就熱鬧的小群更是炸開了鍋，齊刷刷吐槽他不知道什麼暗涌表面的客套話，不懂什麼是披著友誼外皮實際掛鉤院系榮譽的明爭暗斗。

梁夙年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

于是虛心接完批評，準備客觀點評一下他們剛剛花了近兩個鐘頭討論出來的垃圾戰，背脊忽然被了一下。

很輕，泛著與他溫度不同的清涼。

還有不難察覺的猶豫和小心翼翼。

他回過頭，看見嫌棄了他一晚上的室友站在了他后，距離很近，近到不到他日常邁出的一步。

梁夙年眼底不覺流出詫異：“有事？”

想到某種可能，他有些牙疼地咬住腮幫。

今天已經洗了兩回澡了，難不出來乘個涼被抓，還要洗第三回？

謝嘉然收回手垂在側，仰頭看他的眼神含著約的漉，清淡明亮。

穿著寬大的白T恤，布料松垮掛在肩上更顯形單薄。

張了張，幾個字在舌尖幾番糾纏縈繞，艱難吐出：

“梁夙年，你可以不可以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