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的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死對于在座的各位，無論是混跡江湖多年的劉大宏還是才堪堪十六歲的古寧都是一個沉重的字眼。

但蘇長安卻笑了，就像那一夜，莫聽雨笑著赴死，梧桐笑著送他。他與古寧一般大，還看不破生死。他只是知道，你得笑，無論下一秒等著你的是怎樣的刀山火海，你都得笑，因為你得告訴這個世界，你不認輸。

“其實，劉大哥與古兄也不必太過擔心。”蘇長安如是道，“古家究竟得罪了誰，我們不知道。但是有一，他們想把古羨君安全的送到長安，而且還是由我們送。古兄也過，古羨君是古家三侯之一，份高貴，若是沒有幾分把握，古家定不會貿然把古羨君送出古家。所以我們只要帶著古羨君，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兩人聞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見了訝異的神。此中關節，聽蘇長安提到，方才醒悟過來，原來事卻還未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壞。

“蘇兄所言極是，我們若是妥善安排，并不全無勝算。”古寧頭道，看向蘇長安的眼神已有幾分異。暗道，蘇兄能為莫聽雨的弟子，看來卻有幾分獨到之。

“恩。蘇爵爺古公子，你看這樣如何，我們今日晚上便把這事告訴大家，讓諸位都有些防范。然后讓大家群策群力，想出一個合適的法子。”劉大宏臉也好了許多，心里也活泛起來。

“那就照劉鏢頭的辦。”

一行人懷著異樣的心終于等到了傍晚，鏢隊找了一空曠的地方夜宿。

這是劉大宏多年走鏢的經驗，視野開闊的地方方便守夜的同伴觀察形勢，再上一篝火，既可以寒又可以驅趕野。

三人把其余眾人召集過來，但那古羨君不知出于什麼原因卻并未下馬車，連飯菜也是蘇沫給送去的。

不過這樣三人覺得也好，古羨君只要一直待在馬車里不現，對于護送的把握也就高了幾分。

待大家吃過晚飯，劉大宏把事告訴了眾人。眾人知道自己的境自然不會太高興，但好在三人把其中的利弊再一次次陳述，眾人臉上的慍才稍緩。

只是道想辦法，眾人卻是一籌莫展。

最后還是藺如這個寡言語的年出言道。

“此北地，山多而路崎，村落而人煙希。過了幽云嶺，便是中原，那里道通暢，又每每有軍巡邏。我若是那賊人想要劫古家侯爺定然選在北地行事。一可以掩人耳目，二可以防止節外生枝。所以此行的關鍵便在于如何從北地走到幽云嶺。”

“而賊人劫人定會多選在夜中行事，我們大可以夜中趕路，日里休息。這樣既在夜中可以保持高度的警覺，白日休息時，值班的同伴也有更好的視野，便于警備。”

藺如這一番話娓娓道來，得不急不緩，毫看不出一個普通年逢大變時驚慌失措。

而眾人也覺得藺如所言有理有據，便再對細節做了些許補充，便定下了方案。

于是，一行人夜中趕路，日里休息。一轉眼便是十日過去，卻未有發生任何預想中的險，甚至連一起劫匪都未又遇到。

“前面便是幽云嶺了，過了幽云嶺便是中原了！”劉大宏的馬車走在最前面，車尾掛著兩個燈籠，在夜中為后面的馬車引路。

鏢隊里傳來一陣歡呼，眾人這幾日了都是提心吊膽，眼前只要穿過幽云嶺，那他們就安全了。

“古家的大姐還真是大家閨秀啊，十幾日待著車里都不曾出來，連吃飯都要沫沫伺候。”坐在車里的蘇長安不滿的嘟噥著。對于這位害得眾人如此狼狽的古家侯爺，顯然是沒有太多好。

“蘇兄莫要多想。其實侯爺這樣也是為了我們好，越是不出面，咱們就越安全。沫沫是伺候，其實也就送飯菜，倒不妨事。”古寧笑著勸解道了，終于快到中原，他的心也是難得的好了起來。

“哈哈，古公子得對啊！”劉大宏爽朗的笑聲傳來，終日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他又發出了那悉的爽朗笑聲。

“對了，劉大哥，前面幽云嶺，據這幽云嶺怪橫行，兇險無比。可你為何每次都能安然度過？難道你真會古語，能和山流？”蘇長安終于問出了縈繞在自己心里很多年的問題。

本來這種問題涉及到劉大宏鏢隊的機，但蘇長安向來沒有心機，想什麼問什麼，更何況這些天的經歷下來，幾人也勉強算是共患難過。

劉大宏倒沒有想過瞞，笑著道：“其實哪有別人得那麼邪乎，我只是認識這山里一只樹，他在這片山嶺好像很有威，所以每次我路過的時候，怪們也就不來擾。”

“樹？那它和北邊的妖族豈不是一伙的？”蘇長安有些不明白，他自然不討厭妖族，

雖然他老爹常年在邊關和妖族打來打去，但他覺得那是圣皇和妖族皇帝的事，下邊的人也都是混口飯吃，至普通人是不喜歡打仗的，蘇長安相信妖族那邊的老百姓也應該不喜歡。更何況他的師娘也是妖族，所以他更沒有理由討厭妖族。

但他不明白的是，既然圣皇在和妖族打仗，那幽云嶺里面住著那麼多怪，圣皇為什麼不管管？

“據幽云嶺里面有大妖，自古居住在幽云嶺，和歷代人族統治者都有互不相犯的約定。圣皇雖然雄才大略，但也不愿窮兵黷武在幽云嶺白白浪費軍力。”一旁的古寧解釋道。

“那他們豈不是看著我們和妖族打架。”蘇長安更不明白了，哪有自家人和外人打架，你卻袖手旁觀的道理。蘇長安覺得這幽云嶺的妖怪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有什麼奇怪，南邊的蜀地還有一個妖人混居的國度。”劉大宏話道，他經常和幽云嶺怪們接，自然不像一般大魏人那樣排斥妖怪。

“啊？還有這樣的地方。”蘇長安第一次聽樓蘭，覺得稀奇得很，心道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現在我們已經進了幽云嶺，這里的怪都認得我的氣味，不會來犯。就是那賊人想要劫侯爺也得掂量掂量這幽云嶺的怪們同不同意。”劉大宏就像來到了自己的主場一時間意氣風發。

車二人聞言也是笑了笑，到了幽云嶺，又有劉大宏這個幽云嶺“地主”坐鎮，確實輕松了很多。

蘇長安拉開馬車的車簾，發現幽云嶺與北地像是兩個世界，這兒沒有北地終年積雪，崖頭生長著麻麻的植被。只覺得與長門不同，甚是好看。

他轉著頭，看著這十六年來從未看過的景象，只是可惜今夜星暗淡，他看不真切。

蘇長安正覺得有些憾，忽的，他發現前方的山路上立著一道黑影，只是同樣在夜下他看不真切。是山里的走？他這麼想道。

“嗚嗚嗚~”

還來不及詢問，一道聲音忽的在寂靜的山嶺中響起。它押著奇異的音調，帶著一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突兀的出現。

蘇長安只覺得自己上寒炸起，一寒意從腳底升起，穿過他的四肢百骸，直到頭皮，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那是什麼？”蘇長安覺得自己的聲音好像在抖。

“可能是山中的怪吧？”劉大宏不太確定，那聲音莫名的讓他心驚跳。

鏢隊的速度慢了下來，蘇沫幾人也都探出了頭，想要詢問，卻被此刻詭異的氣氛止住。

劉大宏把燈籠提到眼前，駕著車緩慢的向那黑影靠近。他神張，額頭上甚至出現了一汗跡。

蘇長安與古寧也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道黑影，古寧甚至暗暗運起勁，他已是聚靈境，若只是尋常走，甚至怪，他都有一戰之力。

車慢慢靠近，在離那黑不遠停下。

那是一個人，穿著黑袍，低著頭手上拿著一件不知名的樂，像笛子又像笙，剛剛那滲人的聲音便是此發出的。

這場景不出的詭異，在怪橫行的幽云嶺，一個“人”在山道的夜中吹奏著一段凄涼的樂聲。

“咕嚕！”劉大宏結蠕，咽下一口唾。他心翼翼的把燈籠往前湊了些，想要看清他的面貌。

蘇長安把刀拿在了手上，他還不會刀法，也拔不出刀，但握著那厚重的刀柄，總覺得心安一些。古寧的手上以泛著白，他的法也準備就緒。鏢隊的每一個人都掏出了各自的武，張的盯著那道人影。就連蘇沫等人也掏出了自己的武，他們都已是聚靈境，并不真的是手無縛之力的學生。只有古羨君，依然坐在馬車，好像外面發生的任何事都與無關。

那個黑袍人，卻始終未有所覺，他我行我素的吹奏著他滲人的樂曲。黑袍人云淡風輕，蘇長安一行如臨大敵。他們這樣對峙著，就像雄獅與羊群。

終于，那段樂曲到了尾聲。

黑袍人不急不緩的收起了他怪異的樂，然后緩緩的抬起頭。

蘇長安終于看清了黑袍人的模樣，所有人也都在那一刻看清了黑袍人的模樣。

蘇沫發出一聲尖，眾人倒吸一涼氣。

那是一張變幻著的臉，時男時，時老時，時時丑，時人時。

他抬起手，左手白如玉，右手枯槁似骨。

他沖所有人笑，笑意里卻帶著戲謔與殘忍。

他的緩緩張開，他的聲音沙啞，像是鋸子拉扯著朽木。

他：“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