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個脆弱的人。自小生慣養,被眾星捧月慣了，再加上武力值不弱，在同齡人里幾乎是橫著走。

除此之外,還很小心眼，報復心尤其重。這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虧，難得倒霉了這麼一次,狼狽至極的模樣還偏偏被喜歡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其實溫折沒多溫，他也向來不是那種緒外的人，但當自己的臉被他溫涼的掌心捧在手里時，沈虞竟久違地得到一種被疼惜的溫暖。

溫折指尖很輕,想的傷口,似又不敢，半晌,又緩緩問了遍:“誰做的？”

沈虞嚨有些,沒說話。直勾勾盯著男人的臉，眼眶有紅通通的,卷翹睫微微，再加上傷的臉，我見猶憐的模樣,好似了天大的委屈。

見不肯說,溫折放輕了嗓音,哄孩子似的語調，“我帶你去醫院？”

沈虞皺了皺鼻子，搖頭。

“可你會疼。”溫折的目落在臉頰,他著嗓子:“乖一點,嗯？”

沈虞唱反調般搖頭,但不知為什麼,這一搖竟把眼淚給晃了下來，撲簌簌流了滿面，連眼前溫折的面龐都模糊起來。

更覺丟臉，吸了吸鼻子，忙要別過頭，卻被溫折按住腦袋。

他有些無措地輕哄:“別哭，別哭。”

人就是這樣，越讓別哭便越覺委屈，自此哭得更加厲害。

沈虞眼淚流得更兇，怎麼也止不住，把腦袋栽進溫折膛，環抱住他腰，把眼淚惡狠狠地，全都蹭到了他的襯衫上。

溫折也不了，掌心在后腦，薄抿，安靜地任發泄。

夜寒涼如水，烏云厚重，幾乎擋住了所有月。遠的天邊有電閃爍，雷聲轟隆。似有所，溫折剛抬頭，天上便下起了大雨。這雨來得急，細細傾泄而下。

溫折連忙將傷小模樣的沈虞往懷里帶，替擋住雨珠，俯在耳邊道:“先跟我上車。”

沈虞不想，賭氣搖頭，將人抱得更。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幾乎也要把懷里人淋，溫折也不廢話，直接強地將人打橫抱起，大步邁上了車。

等坐上后座時，溫折已經滿雨水，白襯衫在上。

他試圖拿下沈虞的手臂，卻半天也沒弄下來。

看著八爪魚似抱著他的沈虞，溫折輕其后頸，有些無奈地笑:“我上都是水，會弄你。”

聞言，沈虞了。慢吞吞蹭掉最后一眼淚，總算舍得松開手臂，像個犯錯的小學生般，不好意思地看著溫折襟前端被浸染出的淚痕，以及，上面五六的化妝品。

好好的金貴襯衫，就這樣被染了調盤。

沈虞捂住臉裝死。

溫折:“不想去醫院？”

沈虞點頭。

“那回家嗎？”

沈虞又搖頭。

溫折挲著指尖，低了聲音:“那跟我回家？”

沈虞眼睫劇一下，猛地抬起頭，呆呆看著他，滿臉“我都這樣了，你竟然還想趁人之危”的意味。

車廂死寂了一秒。

溫折面無表舉起手機，對著沈虞的臉，哪怕車廂昏暗，反的屏幕依舊照出了現在的尊容。

頭發凌，臉浮白，一側臉頰還高高腫起，早晨致的妝容盡數變花，糟糟糊在臉上，怎一個丑字了得。

“啊啊啊！！！”向來連頭發都致的沈虞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溫折忍笑著打開后座門，坐上了駕駛座，末了，似乎為了讓放心，還心補充一句:“我也沒到那樣不擇食的地步。”沈虞在后座埋頭裝死，手指在坐墊上畫著圈，一聲未吭。

接下來的整個路程沈虞都懨懨的，像被吸走了所有的神氣。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以為已經很糟時，其實還可以更糟。

沈耀于的這一掌，著實還抵不上溫折的致命一擊。

時隔一周再來溫折的家，沈虞著幾乎沒有改變的陳設，心中著實有諸多慨。遙想上次，還是個都市麗人，這回卻宛如喪家之犬。

溫折一進門，便抬手慢慢解著紐扣，邊往臥室里走，邊指向客房對沈虞道:“那里也有間浴室，你先去洗個澡。”

沈虞跟在他后面，緩慢地點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直勾勾盯著溫折的作。男人已經解了兩個紐扣，出白皙平直的鎖骨，說話間，第三顆紐扣也散開，能看見理分明的膛。

突然，他指尖頓住，不了。第四顆將散未散，不上不下的位置，勾得人心里直。

呀！繼續呀！沈虞在心里吶喊。

卻見那手不僅沒往下挪，反而往上移，把剛剛解開的幾顆紐扣，盡數扣上。

溫折面無表地站在房間門口:“看夠了嗎？”

沈虞:“……”

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上咕噥道:“什麼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話音剛落，臥室房門“哐當”一聲，關上了。

沈虞:“……”

沈虞來到客房浴室，等到門闔上，獨自站在鏡子前時，一直強撐的淡漠才盡數褪去。

細細觀察著自己的右頰，眼睫微。

這一掌，沈耀是真沒留手。

其實很多年前，他也曾像個好父親，會在周末帶去游樂園，會出差后給帶禮，會親昵地喊一聲囡囡。

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事業得獲功，財富權利蒸蒸日上之時。

圈子里不人覺得沈耀靠岳家發家，是個不折不扣的“凰男。”沈耀恨極了這種說法，再加上母親白婉玉心氣兒高，夫妻間吵了架也從不低頭，一來二去，他在家的時間越來越。

到后來，母親臥床，形容枯槁，不復年輕時貌。而韓雅伏低做小，乖巧溫婉的模樣，恰恰滿足了沈耀棚虛榮心。

憶及此，沈虞閉了閉眼，花灑噴出的水珠淅淅瀝瀝地淋在上，混雜著最后一滴眼淚，流在地里，消失了個干凈。

洗完澡后，沈虞清洗了，就著烘干機烘干，潦草穿在了上。

可白天的服，一時半會理不好。幾番權衡之下，沈虞忐忑地打開浴室門，朝門外呼喊著溫折的名字。

客房門口傳來腳步聲。

隔著門板，男人的嗓音不甚清晰:“怎麼了？”

沈虞倏地就有些結，支吾了半天:“那個，你，你有沒有多余的襯。”

“什麼？”他應是沒聽清。

“我說！襯！”沈虞索喊出聲來，“我沒服穿了！”

門外突然就沒了回應，沈虞耳朵著浴室門板，聽到了錯的，漸遠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

客房重新傳來敲門聲，很是均勻，拘謹的三聲。

“你直接進來。”

溫折頓了頓:“你確定？”

沈虞怎麼也沒想到溫折這人能這麼，好像生怕把他怎麼樣似的。

有些不耐地說:“你進來就是了！”

腳步遲疑地邁進客房。

溫折在浴室朦朧的磨砂玻璃門上，看到了著門站立的影子。

長，纖腰，再加上腰上綿延的起伏，若若現地映照在門上。相比直接的視覺沖突，這般若若現，顯然更加勾魂攝魄。

溫折閉了閉眼，沉沉吸一口氣，下幾乎瞬間就涌上的燥熱。

偏偏里面的人還不消停，“溫折？你進來了嗎？”

“我在外面。”他啞聲回答。

下一秒，浴室門被擰開，溫折眉心猛地一跳，看見水霧繚繞間，出來一只白皙纖的手臂，“給我吧。”

見半晌沒回應，那只手晃了晃，“人呢？”

“你別。”溫折有些咬牙，“門關上，我放外面了，你自己出來穿。”

“哦。”里面傳來聲笑，沈虞奚落他:“你可真麻煩。”

“我又不是沒穿…”。

話未說完，客房門已經哐當一聲關上。

沈虞愣了下，嘟囔了句:“什麼啊。”

“我還能把你強迫了不？”

溫折拿來的服，就放在客房的床上。他沒拿襯衫，反而是一件純棉的灰t恤，以及配套的灰長。

是四十歲都不會穿的款式。

沈虞換完服，面無表看著鏡子中面蒼白浮腫，形臃腫寬大，毫無吸引力的自己，了額角。

剛剛還說不會那麼不擇食的男人，轉眼間便生怕被勾引到一般，使勁蹉跎的貌。

沈虞自搖頭。

該說溫折是對的貌太有自信，還是對他的自制力太沒信心。

沈虞收拾完畢，走出了客房。等打開門，客廳中便傳來一蛋白質清香，撲鼻而來。

使勁吸了一口，了一晚上的胃便像是活過來般，嗷嗷待哺。

沈虞自覺地坐上餐桌，溫折應是還沒聽到的聲響，還在廚房里收拾餐。有些失地看著餐盤里的幾個水煮蛋，心道溫折真是極盡敷衍，幾個蛋就想被把打發了。

但實在得發慌，也不再挑剔，三下五除二把水煮蛋剝了殼，兩口一個咽下了肚。

幾分鐘，風卷殘云。

沈虞不太滿足地盯著廚房里的溫折。

而溫折出來后，看著滿桌的蛋殼以及桌前睜著大眼睛眼等著他的沈虞，額角跳了幾跳。

他放下手中裝著開水的盆，抱著最后一希問:“蛋呢？”

沈虞還一副“就這”的表，了依舊空空的胃:“三個蛋，你打發花子呢？”

溫折了眉心，還是沒忍住，手就敲了沈虞一下:“蛋不是給你吃的！”

沈虞還不服，“蛋不給吃你拿來干嘛？孵小啊？”

溫折深吸一口氣，“算了。”

他彎腰盯著沈虞的臉，洗完澡后，那的紅腫更加目驚心。

指尖不自覺憐惜地從上輕而過，溫折眼中一寒意，勉強下緒，他道:“蛋是給你臉的，臉蛋還要不要了。”

沈虞恍然，尷尬直沖腦門，也終于意識到事的嚴重，聲氣地說:“那你再去煮幾個蛋。”

了自己的臉，又想起額頭上的疤，突然想起，自己從車禍到崴腳，再到今天被打了一，耳，所有的不堪都曾被溫折盡收眼底。

沈虞倏地便焦躁起來，表復雜地問:“溫折，我漂亮嗎？”

溫折正從熱水中擰干巾，聞言愣了下，看向。

須臾后，他垂眼，吐出兩個字:“能看。”

沈虞:“……”

狗男人果然沒眼。

氣得鼓腮，卻見溫折把熱巾遞給:“敷在臉上，我去煮蛋。”

“再給我煮碗面。”得寸進尺。

沈虞捂著巾摁在臉上，覺到火辣辣的疼痛緩解了許多。看著站在廚房，拔站立的溫折，心中酸又溫暖。

溫折和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從不和說甜言語，甚至沒說過一句喜歡。表面不假辭，實際從不越界，溫而有分寸。

但似乎從車禍后睜眼看到他的第一秒，自己就下意識，無條件地選擇相信他。

究竟是為什麼呢，難道就因為他長得帥？

沈虞趴在桌上，目安靜地看著男人的背影，思緒不自覺就飄到了遠方。

在想，那個人，是不是也會被他這麼照顧著。然后，理所當然地著他的好。

沈虞將臉埋進熱巾中，以擋住眸中快要藏不住的黯淡。

能到，溫折對的不一樣。或許有好，或是興趣，但如果那個人回來了呢？

沈虞不知道。

但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刻，會如此嫉妒一個人。

溫暖的巾冒著汩汩熱氣，沈虞舒服地眼皮打架，廚房里，溫折的背影也漸漸模糊起來。

沈虞看到自己穿著校服，手上晃著支筆，滿面愁容地盯著桌上的試卷。大概已至初秋，窗外蔥郁的楓樹葉變黃，風一吹起，浮起滿地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