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辰說，這不是謝黎的，假的。

蔣如星和紀清澤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定在原地。

高軒辰見他們魂都掉了，連忙抬手在兩人眼前晃了晃，把他們的魂召回來。下一刻，蔣如星抓著高軒辰的襟就把他給提起來了。

蔣如星的個子分明還矮了高軒辰一頭，但是此刻此刻像個大力士，倘若高軒辰再輕幾分，怕要被掄上天去。這讓高軒辰又想起被孟威像提小仔一樣提著的影，連忙去扭蔣如星的手腕，掙了出來。

蔣如星紅著眼睛，似哭又似笑：「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紀清澤上前一步，急急道：「你怎麼知道？！」

高軒辰拍了拍被蔣如星揪皺的口襟，道：「乾坤刀，謝景明。這個人你們聽說過沒有？」

紀清澤與蔣如星俱是一驚。謝景明在江湖上曾經很有名，不過他有名的時候他們年紀還很小，及至他們踏江湖，謝景明早已不在江湖。乾坤刀指的並不是一把名乾坤的刀，而是一把乾刀和一把坤刀，謝景明是個雙刀客。他一套乾坤雙刀用的滴水不、無懈可擊，不到二十歲就已在江湖上名，可惜只是曇花一現，二十歲那年又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雙刀？謝景明？」紀清澤很聰明，一點就，皺著眉頭道：「謝師的法確實像是短兵的法，可是他怎麼會……」

蔣如星聽了紀清澤之言才明白高軒辰的意思，震驚道：「你是說……謝師是謝景明？！可是謝景明不是在十五年前的伐魔大戰中就已經死了嗎？！」

這個年紀的年都沒有親經歷過十五年前的伐魔大戰，但卻是從小聽著伐魔大戰的故事長大的。又或是像紀清澤那樣，家中長輩曾涉其中。伐魔大戰之後，有多昔年的英雄就此銷聲匿跡，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傷后淡出江湖，有的人活著回去了卻逐漸沒落、聲名不再。誰也說不清這樣的人有多。十數來年風雲激，江湖已不是那群人的江湖。於是當長輩們給孩子講故事的時候，那些銷聲匿跡的英雄豪傑便統統當做已經死了——英雄壯烈赴死，總比英雄沒落聽起來要激人心得多。

高軒辰著下，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這個嘛，謝黎到底是不是當年的乾坤刀謝景明呢？你們猜？」

紀清澤、蔣如星：「……」

此時此刻，他們都很想起暴揍高軒辰一頓，但又覺得對方會阻攔自己，所以權且按捺下了。假如他們再更有默契一點，高軒辰恐怕就要被揍得鼻青臉腫了。

倒也不是高軒辰故意賣關子。他回到天寧教之後，立刻調查當初伐魔大戰中是否有雙刀客。江湖上用雙刀的人本就不多，出名的更，於是他一下就把目落到了乾坤刀謝景明這人上。

乾坤刀謝景明就是天下論武堂武師謝黎，高軒辰就是這樣認為的，但他並沒有切實的證據，畢竟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他就只好賣弄一下玄虛，萬一弄錯了，他還可以抵賴說那是你們自己猜錯了，不是我說的。

蔣如星已經被高軒辰一番話給震得神志不清，倒是紀清澤還清醒，暫且先忽略了謝景明這件事，道：「你還沒有回答，你為什麼說這不是謝師的？」

高軒辰把手進棺材裏去，想把這焦的左臂骨拿出來給紀清澤和蔣如星看。

「咔嚓。」非常脆弱的焦骨被高軒辰一不小心碎了。

高軒辰：「……」

紀清澤：「……」

蔣如星：「！！！！！」

蔣如星瞬間就像個火藥桶炸了一樣，高軒辰彷彿已經看到上無形的小火苗一竄十丈高，嚇得連連后跳，瞬間跳出去兩丈遠：「啊啊啊啊啊別生氣別生氣！這不是謝黎啊啊啊啊！！！」

眼看蔣如星抖得像地震了似的，高軒辰哪裏還敢裝什麼深沉，語速快得舌頭都要打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麼脆啊啊啊怎麼被我碎了啊啊啊但是你們有檢查過的對吧這手臂骨本來是完整的對吧對吧？」他深知謝黎在蔣如星心目中是什麼樣的地位，誰敢謝黎，來一個蔣如星剁一個，來一雙蔣如星剁一雙，就算謝黎已經變骨頭了也一樣。這要不解釋清楚，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被怒火燒昏了頭腦的蔣如星卻本聽不見高軒辰說了什麼。紀清澤突然手摟住，把的頭按進自己口，一隻手緩緩拍著的背。在他的安下，蔣如星才逐漸抖得沒那麼厲害了。

紀清澤回答了高軒辰方才的問題：「對。」

高軒辰看到蔣如星被紀清澤控制住，覺自己撿回一條命來，登時鬆了口氣：「謝黎的左臂曾被人打斷過。雖然後來癒合了，但是斷過的骨頭是看得出舊傷的。這骨……」他本來想說這骨的胳膊很完整，沒有碎過的傷痕。但是事實上這骨的左臂已經被他碎好幾段了。

好在紀清澤明白他的意思。紀清澤又道：「你怎麼知道謝師的臂骨有傷？」

高軒辰又一次擺出了那副高深莫測的臉：「這個嘛……你們若是不相信我說的，不如去問問你們的徐堂主？」

謝黎臂骨的傷是謝黎親口和高軒辰說的，他沒有必要這樣的謊話來騙人，那時的形反倒像是謝黎面對著一個無害的孩子終於能夠說出一些藏在心中抑良久的話。因為謝黎說過這件事是，高軒辰始終為他保，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三個人。而謝黎也不可能到去說「我把我臂骨過傷的告訴韓毓澄了」。

因此，高軒辰並不怕他抖出這個會暴了他自己的份，並且他有意先提了乾坤刀謝景明，自然能讓紀清澤和蔣如星以為他是因為了解謝黎的過往才知道了這些事。

蔣如星剛剛冷靜下來，又被震住：「你什麼意思？！你是說徐堂主騙人？！」

高軒辰蹙眉。其實他也是滿頭霧水。如果謝黎沒騙他，那麼這焦骨就應當不是謝黎的。焦骨不是謝黎的，那謝黎去哪兒了？如果死了，為什麼會被人掉包？如果還活著，怎麼跟他一樣一年不面？

謝黎能在天下論武堂當武師，是徐桂居保下來的。謝黎說過徐桂居知道他的事，徐桂居也確實應當知道。可徐桂居要是知道的話，難道看不出有問題？

高軒辰不想表現出「其實我跟你們一樣無知」，只能著頭皮道：「先把韓毓澄的棺材也打開看看吧。」

或許也有那麼一點可能，當初收的人搞錯了，把「韓毓澄」和謝黎的放混了。

紀清澤和蔣如星再次上前，拔出楔釘，打開了「韓毓澄」的棺材。他們顯然也和高軒辰有同樣的懷疑，打開棺材以後第一眼就去看的左臂。

那依舊是一完整的左臂骨。死者生前並未過骨傷。

片刻后，蔣如星蹲下，捂著臉哭了。在天下論武堂中被同學們一聲冰人，整整五年的時，從來沒有人聽喊過一聲疼，從來沒有人見流過一滴淚。但現在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其實高軒辰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且即便那骨不是謝黎的，謝黎也未必就還活著。可種種心緒湧上心頭，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紀清澤約莫是了的影響，眼眶也跟著泛紅。他看看棺材中的骨，又看看高軒辰。

高軒辰卻沉默不語。

這骨的量確實和他相當，骨頭上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徵和傷痕，看來選擇骨的人是花了一些心思的。骨的旁邊放著他從前用過的兵刃和一些「」，還有一隻雕得略顯糙的小玉貓。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

紀清澤見高軒辰始終不語，用輕輕的、有些茫然的語氣道：「你怎麼不說，這也是假的呢？」

高軒辰嘆了口氣，道：「韓毓澄是你們的同窗，你們知道，他過什麼骨傷嗎？」

紀清澤緩緩搖頭。

高軒辰道：「燒這樣，確實看不出什麼了，又沒有什麼能辨認的特徵。我……罷了，把棺材合上吧。」他正要去拉棺材板，棺材板的那頭卻被紀清澤按住了。他一驚，小心地注意著紀清澤，然而紀清澤只是又深深看了眼棺材裏的骨便把手鬆開了。

兩人默默地合上棺材板，高軒辰趁著紀清澤不注意，迅速把手進棺材裏取出了那隻小玉貓。

兩個男人重新安放好棺材之後，蔣如星也哭完了。了紅腫的眼睛，吸了吸紅紅的鼻頭，發泄完之後倒顯得輕快了不。甕聲道：「走，去找徐堂主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