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多雨雪，自打驚蟄一過，氣候便乍寒乍暖，烏云堆聚籠罩天空，有時候小雨淅瀝，有時候大雨滂沱，時間有長有短，全看老天爺的興致。

夾著雨水的風直往屋里刮，眨眼功夫門口就是一灘水漬，時隔半個小時，雨勢依舊不見小，許念留顧容吃晚飯。下午包的餃子派上了用場，再調蘸料，醋、量生、兩三滴香油，蒜泥放公用的盤中，要吃自己取，想著模特對材要求高，在飲食方面嚴苛，只煮了小半，一人十個餃子。

顧容很講餐桌禮儀，細嚼慢咽，嚴格遵守食不語的規則。

這頓晚飯在相對無聲中結束。

因為走不了，得在此留宿一晚。

許念找了套沒穿過的睡、全新的洗漱用品以及巾送到大房間。

“這些都是沒用過的，如果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到隔壁找我。”把東西放桌上，一一擺整齊。

顧容掉風，興許覺有些冷，不自覺遠離迎風的門口，許念瞥見，不聲退到門邊，搭著門把手道：“你先洗澡，我要畫工圖。”

顧容點頭：“謝謝。”

“早點休息。”許念小聲道，輕輕帶上門，站了幾秒，才轉進隔壁房間。

這間房比較小，床左是書架，書架上堆滿教材和二手書店淘來的名著，床右是窗戶，窗戶下有一張黑漆木質書桌，其上鋪著堪比桌面大小的A1圖紙。學院里安排下周畫工圖，趁著周末空閑，提前開始做，下午已經把數據和草圖整出來了，今晚可以開工畫圖。

到桌前坐下，剛布好圖，聽到隔壁傳來開門聲。老房子隔音差，作稍微重些，隔兩道門都能聽見，不一會兒，對面又傳來關門聲。

筆尖一頓，許念抬了抬眼皮，但終歸沒任何作，窗外忽而暗明替，幽黑的天幕擊出一道駭人的閃電，驟然照亮雨夜中的城市，之后一切歸于黑暗。

屋瑩白的燈由窗口泄出，可以看見雨滴落在玉蘭枝干間又倏地濺起，一下一下，沒個停歇。

良久，圖紙上只有幾條線。天邊閃電再閃，可沒轟隆震耳的雷聲，許念停下筆，起，從柜子里找出一件長款大。

隔壁房間的門半開，浴室里水流聲清晰，浴室的門是木門，一關就完全看不見里面的形，許念走進隔壁，將大放在床頭，準備出去時，眼尖地瞧見一抹淺黃掛在桌邊。

那是洗澡用的巾，此刻正一角掛著，隨時要掉到地上。

顧容把巾落下了。

許念一怔，眼神復雜地盯著那張搖搖落的干巾，心里頗糾結。風從門外卷，帶起巾一揚，眼疾手快，下意識彎去抓，到手的東西像滾燙的烙鐵，想扔掉卻被牢。

送，或不送，這是個大問題。

靠著冰冷的墻壁，視線不時往對面游走，面上無波無瀾，可手下忍不住用力絞著。

雨聲、水聲織，幾乎融合到一起。

浴室里，顧容站在花灑下任水沖刷，熱意從背部蔓延向四肢，舒適溫暖，作為模特，材比例自是極好的，修長實的，翹的部，小腹的馬甲線，沒有一贅，往上高山紅蕊，不大不小正合適，連手臂都不曾有丁點兒不足。

揚了揚脖頸，手關掉熱水，抹了把臉，答答的頭發瞬時住潔的背部，水沿著背徑直一流下。

左邊的掛鉤上掛著巾，挪半步去拿，及到潤的巾時，顯然愣住，這是用過的。

這張用過的巾，與許念給的那張同款不同，一藍一黃，很明顯，這張是許念的巾，接不了用別人的私用，然而剛洗了澡渾都是水，不干怎麼穿服……

蹙眉，看了看閉的木門，猶疑不定。

顧容最后選擇求助。

許念直直盯著那扇門，靠墻站了半分鐘才慢吞吞走過去，抬手敲門。里面傳來踏水的聲音，沒敢細聽，稍微恍神間，門打開一條寬。

一只沾水的手出，指節細長，手背上還帶有水珠兒，順著手背向上，是半截白皙的小臂，因門半敞開，里面氤氳的霧白熱氣便往外走。

許念不經意間瞧見了掛鉤最右側上的黑，腦子突地呆滯，但不耽擱遞巾的作，下一刻，門被關上，眼前只剩黃舊的木門花紋。

人真的很奇怪，見到的東西明明平常無奇，自己也有，可就是控制不了要胡思想。

遲來的驚雷隨閃電猝然響起，低沉的轟鳴不絕，那是G市16年的第一場春雷，許念嚇了一跳，驚醒看向外頭。

許久，回房間畫圖。

這段小曲并未給顧容帶來任何影響，洗完澡吹干頭發，進屋，當看到床頭的大，略微怔愣了一下，然后關門，將服理順掛好，上床躺著。

雷響到半夜終于沉寂，雨也漸漸小了，小房間，許念關掉臺燈，放下筆收拾睡進浴室，開門時，特意了旁邊，大房間早已熄燈。

浴室的排水設計不行，地面仍留有積水，許念掉赤腳踩進去，水立馬濺到腳踝上，打開熱水開關，背對著走到花灑下，熱水沖到頸后，再流經頸窩進壑中……

翌日，雨停天晴，遠泛起魚肚白。

一夜大風大雨，院壩里盡是樹葉，院墻的奔馳車頂亦堆了不葉子、玉蘭花瓣，下過雨的天氣，空氣中都帶了微小的水汽，許念是被冷醒的，睡覺不老實，不知什麼時候把被子踢開了，半邊子都在外面。

虛著眼看掛鐘，馬上七點，還早，于是攏被子小憩，七點半，起床，穿戴好開門出去，恰巧迎面見顧容。

“早。”說道，剛睡醒，聲音有點低，昨夜睡得晚，今兒臉看起來略蒼白，氣神差。

顧容回道：“早。”

沒有想多流兩句的熱，言訖進浴室洗漱，許念在廳里磨蹭了幾分鐘，估差不多了才推門進去。

顧容正在扎頭發，簡單綁了個清爽的低馬尾，瞧見，說：“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許念一面牙膏一面道：“有，明下午沒課。”

“我明天搬過來。”顧容簡潔說。

許念嗯了一聲。

兩人談不多，顧容連早飯都沒吃就開車走了，許念也不留，忙活完自己的事，上樓收拾準備。

中午時分，大太直地面，到黃昏時候，院壩里的積水勉強干了大半，許念費了好一番力來打掃，興許是考慮到明兒家里會多一個人，掃完院壩，又再把樓上樓下的房間都清理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顧容給發消息，問可不可以搬一些運材過來，自然同意，反正二樓的大廳空著也是空著，正好可以用來當運室，獨立的房子就這點方便，在家可以隨便折騰，不用擔心打擾到鄰居。

有事做的時候時間總過得特別快，許念用紅筆在日歷上圈下了20號作為紀念，這一年的三月二十是春分，春分過后氣候將會進“桃花汛”期，桃花汛，又做春汛，顧名思義，春天水泛濫、桃花盛開的時期。

小學課本里常說“春天是好的季節”，春是四季開端，象征了新的開始，在這個平凡而特殊的一天，許念的新生活初啟，剛滿二十歲，，卻也力旺盛，會像生命力頑強的藤蔓那樣，攀附著屬于的那面墻，用盡全力去追尋自己所求的，然后將整面墻纏繞完全。

這一晚，一夜好夢，隔天一大早，許念乘公坐了兩個站到地鐵站，半個小時后抵達學校，上午就第二大節有課，上完課，又匆匆趕回家。

還記得去南巷口配鑰匙，不至于太張。

顧容兩點來的，仍舊開著昨天那輛奔馳，前腳進門，送行李的車后腳就到，隨行的還有一個長得高高瘦瘦、打扮中的朋友，那人寧周怡。

寧周怡笑著喊，并幫忙搬行李。

許念見過這人兩次，勉強算認識，趁寧周怡在安跑步機，進屋幫顧容。

顧容帶來的很。

“我自己來就行。”道，打開行李箱，將服分門別類地放進柜子。

瞧見在拿，許念移開眼，把配備的鑰匙放床頭柜，輕聲道：“這是鑰匙，黃的是開大門的，剩下兩把銀的分別是樓下正門和房間鑰匙。”

顧容瞥了一眼，說：“房租我微信轉你了，你記得查收。”

許念點頭。

想說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寧周怡進來，收拾完出去一起吃飯。

不待兩人回答，自顧自掏出手機：“順便晚晚過來，好久沒見過了。”

顧容默許。

下午五點，沈晚趕過來，一行人去西區吃鹽幫菜。四個人一桌吃飯太無趣，寧周怡打電話了幾個朋友來。

許念只認識們仨兒，坐顧容左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