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主仆

閏朝211年，這一年的第一場雪似乎來得比往年都要急，都要突然。

京城的夜晚，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大雪落下，簌簌有聲。

皇城，如一頭雌伏的巨坐落在黑暗中。

當朝皇帝陳開名已年逾六十，此時正躺在寢宮榻上，微閉著眼，上蓋著厚厚的金黃棉被。

一名著寶石藍繡仙鶴長袍，頭戴孔雀羽高冠帽的太監正微微躬著子，垂手立在一旁一不，也不知在這候了多久。

此人正是那岳竇岳公公。

“圣上藥該涼了”岳公公突然開口輕聲喚道。

“嗯”過了良久，榻上的老人才微微睜開了眼睛，應了一聲，“端過來吧。”

岳公公彎了彎腰，服侍老人從榻上扶著坐起，又將一個枕頭墊在老人后，這才從后凳子上端起一個小碗，碗里烏泱泱的。岳公公用湯匙輕輕攪了攪，中藥的苦和清香頓時彌漫開來。

岳公公舀了一湯匙，輕輕放在邊吹了吹，遞到榻上老人邊。

老人聞到味道，皺了皺眉，喝了下去，然后說道：“下次記得讓醫多放點冰糖。”

岳公公再次從小碗里舀起一勺來，輕聲笑了笑：“圣上老奴知道圣上怕苦，已經囑咐醫那邊多放了，可再多放就該影響藥了圣上為了保重龍還是忍耐一下吧。”

“咳咳”老人喝下這一勺，輕輕咳嗽了起來，似是有痰在嗓眼里咳不出來，聲音有些沙啞。

岳公公急忙放下手中小碗替老人著后背順氣。

老人咳嗽停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阿竇啊還是你最知我從我還未被立為太子那時你便跟在我邊，快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二年了圣上。”岳公公低垂著眼瞼說道。

榻上的老人笑了笑：“是啊五十二年了”

岳公公又舀了一湯匙的藥遞過來，老人低頭喝了。

“阿竇你說我算是個明君嗎”榻上老人看著房頂，似乎是在喃喃自語，“繼位這麼多年似乎也未做什麼大事”

“圣上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圣上在位期間，國泰民安，百姓也都安居樂業這不就是最大的功績嗎”岳公公繼續給老人喂著藥，輕輕笑著。

“阿竇你莫這樣哄我，你應是知我最大的憾是什麼。”老人搖了搖頭，推開了喂到邊的湯藥，“不喝了。”

岳公公嘆了口氣，將手中小碗放下：“圣上圣上最憾的就是未能為閏朝開疆擴土”

岳公公沉默了一會，繼續開口說道：“太子天資聰穎，想必日后也會有一番作為的。”

老人擺了擺手，說：“勛兒是我兒子，我豈能不知他勛兒畢竟子太了日后你還得好好輔佐他才是。”

岳公公了鼻子，強歡笑道：“圣上說些什麼話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哈哈”老人笑了笑，三分像開心，七分似自嘲，“長命百歲阿竇啊我的我自己知道”

岳公公想陪著干笑兩聲，只是笑聲像被石頭堵在了嚨里，怎麼也笑不出來。

“算了不說這些。”老人一擺手，“對了，上次鬼見愁那事可有個說法了”

“嗯”岳公公正了正，“已經查明了是定風波干的。”

“定風波”

“使刀那個姓葉，葉北枳。”岳公公輕聲提醒著。

“葉北枳我記起來了，”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是飛鳧營出來那個吧”

岳公公躬了躬子：“就是那個葉北枳飛鳧營唯一活下來那個。”

老人嘆了口氣：“還說國泰民安，邊關每年卻是小小戰事不斷，一到冬天，北邊蠻子吃不上飯了就來我們邊關打草谷飛鳧營那事也是那年冬天發生的吧”

岳公公越發恭敬了：“是的，三年前飛鳧營為大部隊斷后，死戰不退，除了葉北枳以外，其余四百九十九人全部死絕，最終營號也不得不取消了從此世間再無飛鳧營。”

“這些人都是為了我閏朝而死啊”老人再次嘆氣，“那這些人后事呢恤金呢都安排妥當的吧”

“這”岳公公想了想，“當時這事并不是老奴經手的，是戶部那邊在安排。”

“嗯”老人點了點頭，“你下去了去過問一下這件事，這些人為我閏朝而死，不能怠慢了。”

“老奴記下了。”岳公公點了點頭。

“不過就是想不明白，”老人疑的說道，“定風波不像是嗜殺之人，怎麼會做出這等事”

“老奴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已經安排人去追查了，戚大人也在跟進此事，想必也快有結果了。”

“戚宗弼”老人聽到這個名字皺了皺眉，“哎戚宗弼此人有能力，有眼，就是功利心太重了，他已經給我諫言幾次了，說要主與北邊開戰開戰開戰他也不想想我們的將士不得了他只知北羌冬天糧草不足，卻又不曾想過北羌世代生活在北邊早已習慣了嚴寒，我們的將士過去了怎麼和人家打”說到最后，老人已經是氣得用手使勁拍打著床沿，心火旺盛，老人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圣上息怒息怒”岳公公連忙替老人著后背幫老人調理氣息，“圣上注意龍才是大事戚大人那邊老奴會再去勸的，想來戚大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咳咳他戚宗弼就是屬驢子的就是倔”老人咳嗽還沒停，又開始罵了。

岳公公替老人順了氣息，小心翼翼扶著老人躺下，老人說了這麼久的話似乎也有些乏了，眼睛微微有些閉著。

“阿竇鬼見愁那邊，日后你需多留意一下，不要再出這樣的事了你是知道的它日后還有大用”

岳公公聽到老人這樣說，愣了一下，然后輕輕回答道：“老奴曉得了”

老人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揮了揮手。

岳公公對著閉上了眼的老人躬著子彎了彎腰，倒退著退了出去，然后關上了門。

躺在床上的老人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里卻一直在輕聲說著

“江山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