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阮喻蘑菇似的蹲在臺角落，驚魂不定地攥著手機。

那頭許淮頌說：“這種況一般不會是你想象的不法分子，就算是也不可能直接闖。你現在要做兩件事，第一，把定位和小區業或保安室電話給我，第二，拿上手機去確認門鏡。”

他的指令下得迅速而清晰，阮喻慌里慌張照做，發完消息站起來，聽見門鈴再次響起，這回一連兩次。

許淮頌也聽見了，說：“不要出聲，如果看見可疑人士，但對方還沒作，那麼先別反鎖門，退到離門七米左右的位置，打開免提，大聲我名字，說你在洗服，讓我去開門，明白嗎？”

他把一連串話刻意拆分了簡單的短句，以便阮喻在腦子一團漿糊的況下也聽進去：“如果對話結束，對方依然沒有離開，把門反鎖，立刻報警。”

阮喻點點頭，也忘了許淮頌看不見，貓著腰輕手輕腳穿過客廳，小心翼翼上門鏡，死死憋住了嚨底那口冷氣。

門外站著個高瘦的男人，戴著黑口罩和鴨舌帽，服也是烏的一，正低頭撥著手機號碼，看起來好像打算喊同伙上來。

心臟狂跳，正要屏息退到離門遠點的位置，掌心的手機卻突然猛烈震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跟許淮頌的語音通話被迫中斷。而這一陣震，很可能也被門外聽了去。

暴了。

阮喻一瞬大腦缺氧，下一刻卻聽見門口傳來一個男聲：“學姐你在家啊？”

“……”

這個聲音是？

李識燦？

怔愣了下，又聽對方笑起來，聲不高，卻因為嗓音特別，格外有穿力：“你給我開個門，我怕被拍。”

阮喻這下徹底確定了他的份，上前拉開門，訝異道：“你怎麼來了？”

李識燦眨了兩下眼，有點無辜：“前天不是約了老地方敘舊嗎？我到樓下聯系你，發現你停機了，剛給你充了話費才打通。”

哦，如果非說兩人之間有個什麼“老地方”，還真就是這間公寓樓下。

阮喻大四下學期那會兒很住校，李識燦在學校不見，時不時會來這兒。也不做什麼，就是買杯喜歡喝的茶放進樓下的牛箱，不管收不收，都發一句消息說“老地方拿茶”。

但阮喻還是莫名其妙：“你不是因為直播才打我電話嗎？”

“你知道我在直播？”

見李識燦的眼底閃過一錯愕，阮喻一噎。

原本就是配合他做個游戲，又聽他在直播間明確表明了自己不會赴約，所以沒把這約定放在心上。

見噎住，李識燦扯扯角咕噥：“也是，要不你怎麼答應見我。”

阮喻一時沒接上話，只好干笑。

他卻好像一點不尷尬：“那我來都來了，你不請我進去坐坐？”不等開口，又生怕被拒絕似的接上，“我從海市推了工作來的，找你說岑思思的事。”

驚訝沖淡了一部分多年不聯絡的生疏，阮喻口而出：“你們認識？你怎麼知道這事？”說著讓開一步請他進來。

李識燦反手關門，邊摘口罩和帽子，邊說：“有冰水嗎？你讓我喝口再說吧學姐。”

家里突然進來個大男人，還是個明星，阮喻有點不自在，“哦”了聲，擱下手機，回頭去拿冰水給他。

李識燦的目往玄關地板上的拖鞋掃了一圈。

阮喻從廚房回來，看他杵在那兒一不，邊遞上水杯邊說：“不好意思，我這兒沒男式拖鞋，你直接進來吧。”

“你還沒男朋友呢？”李識燦嘀咕一句。

聽這稔的語氣，好像兩人昨天才見過面一樣。

阮喻避而不答，請他到客廳，想揮散這問題積攢的奇怪氣氛，開了個話頭：“樓下那輛車是你的？”

李識燦一口冰水下，點點頭：“看著掉價？海市在下雨呢，路上濺臟了。”

難怪。

阮喻扶扶額。這一下扶上去，卻突然覺得好像了點什麼事沒做。

與此同時，放在茶幾上的電腦響了起來——微信接到了一個視頻通話。

想起來了，許淮頌。

把許淮頌忘記了！

臉一變，沒來得及管李識燦，連忙接通視頻，看到屏幕亮起的一瞬，趕在許淮頌開口前心急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許律師……我忘記跟你報平安了！”

許淮頌眼底的焦一剎消散，滔天駭浪急速平息。因為對上了阮喻斜后方，李識燦的眼睛。

四目相接，隔著屏幕造了場冰天雪地。

倒是李識燦先緩了臉，沖屏幕里的人晃了晃手里的水杯，點頭致意：“你好。”

隨這一晃，冰塊敲在玻璃杯壁，發出丁零當啷的響，原本悅耳的聲音，此刻卻顯得異常刺耳。

許淮頌沒說話，朝他略一點頭，然后瞥向阮喻，接上的話：“用不著跟我報平安，跟警察報吧。”說完就掛斷了視頻。

阮喻看著驟然靜默下來的電腦屏幕，愣了愣。

李識燦也不著頭腦，湊上前問：“什麼警察？”

他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起來。

阮喻明白過來，小跑過去開門，果然看見兩位穿制服的民警站在門口，其中一個還配了槍。

雖然這小區門口就是警局，但這出警速度也真是絕了。

配槍的那個當先開口：“請問是阮喻，阮士嗎？”

阮喻點點頭：“我是。”

“我們接到報案……”

“對不起啊警察同志，”為免被李識燦聽到鬧個尷尬，阮喻匆忙打斷他，“是我讓朋友誤會，他報錯了警，我這兒沒事……”

但瞞是瞞不住的了。

李識燦恰好在這時候走出來，剛要開口就接到一個電話，那頭傳來個嗚哩哇啦的聲音，是他這次出行的司機：“燦哥，我在樓下被警察抓了！你快下來救我啊！”

“……”

阮喻和李識燦被帶去了小區對面的警局。

原本這事能當場解釋明白，倒也不一定有這一遭，但李識燦的份證剛好不在邊，配槍的方姓警格四四方方，不接明星特殊理，非要把人帶到警局做記錄，還跟報警人電話聯系，確認了況。

阮喻頭一遭見識這場面，銷完案出警局心俱疲，以后大概是再不會瞎腦補那些有的沒的了。

這時候已經臨近中午，李識燦因為工作安排，原本預計在杭市待兩個小時就回海市，這下時間全耗在了警局，只好匆匆離開。

不過阮喻剛一回到家，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開門見山：“學姐，其實我這次主要是來跟你道歉的。岑思思是我爸生意場上一朋友的兒，當年到杭大讀書，就是沖著跟我一個志愿來的。對我吧，高中開始就有那意思了，怪我沒理好這事。”

就這麼短短幾句話，阮喻已經明白了。

岑思思這是把當“敵”嫉恨呢？那麼筆名的寫，也就是出于對李識燦的慕了了。

但還有疑問：“那怎麼會知道我筆名？還有你。”

李識燦咳了一聲，語氣有點心虛：“你記不記得，我大一時候幫你修過一次電腦……”

“哦……”

電腦里總歸有蛛馬跡的。那時候剛開始嘗試寫書，也沒太防備什麼。

李識燦繼續說：“至于……我有個微博小號，只關注了你的工作博，當初不知怎麼發現了吧大概，跟偵察機似的。不過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事，要不早就理了。”

阮喻聽見“理”兩字，敏起來：“這兩天微博上那些事，是你公關團隊做的？”

李識燦沉默片刻，說：“也不全是。”

“不全是？”

那還有誰？

李識燦沒作正面答復，含混了過去：“總之我給你惹的麻煩，我清理干凈。現在謠言已經控制住，你專心打司，其他的給我。”

阮喻吸了口氣剛要講話，他就跟肚子里蛔蟲似的，說：“我知道，我有分寸。只要沒繼續作，輿論就會到此為止。”

不管岑思思原本還盤算了什麼，在法院和律所的強，以及李識燦的輿論控制下，阮喻沒再遭負面影響。

三天后，事件冷卻下來，阮喻基本得以回歸正常生活。微博上有人發出善意的鼓勵，希調整好心態，繼續創作，把《好想和你咬耳朵》寫下去。

早在抄襲事件發第二天，就停止了小說連載，如今雨過天晴，不讀者都在憾這個未完的故事。

可阮喻卻躊躇起來。

得知岑思思針對的真實原因后，網暴的事，其實已經看開了。現在的問題在于，的心態還沒有好到，可以在男主角眼皮子底下高甜度意。

不過說起這個男主角，自打那天烏龍事件過后，他們也沒再聯系過了。準確地說，是的道歉沒得到回復，微信對話框只有孤零零的自言自語。

三條消息，一天一條。

第一天：許律師，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你白心了。

第二天：許律師，你現在有空談案子嗎？

第三天：許律師，我把修改好的反調盤傳你郵箱了，你有時間查收一下。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

阮喻嘆口氣，覺得這事也不能怪許淮頌，任誰被這麼白白戲弄一場，也會不高興的。再說他本來就是個大忙人。

所以這天中午，堅持不懈地發出了第四條消息：許律師，你看過文檔了嗎？什麼時候能跟我談談？

意料之外地，得到了他的回復：十分鐘后。

玉：那我去開電腦。

許淮頌：不用，下樓。

下樓？他回國了？

阮喻打出個：啊？

許淮頌：十分鐘后，你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