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里有事，沈沅鈺早早就醒了過來。一腦袋，已經不燒了，上也松快了許多。心里暗暗稱奇，沒想到父親的方子還真的管用

就想起來一件事，這時候的名士都有嗑藥的習慣，服食一種名“五石散”的東東，是一種強烈癮的毒品，一旦使用就不能停止，否則會有生命危險。這“五石散”都是名士們自己配制的，所以他們往往也都通醫理。

父親不會也是嗑藥一族吧

沈沅鈺不由有些擔心。想著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來人”沅鈺了一聲，張嬤嬤掀簾子走了進來，十分殷勤小心地道：“三小姐您醒了”態度十分諂，頗有些前倨后恭的意思。想是昨天看見大老爺對這個兒如此在意，因而多了幾分恭敬小心。

沈沅鈺道：“鸞娘進來服侍我梳洗穿”

張嬤嬤道：“時候還早，今日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做，您又染風寒，不若再歇息片刻吧”

沈沅鈺眉頭微皺：“嬤嬤說話真有意思，我什麼時候起難道還要聽嬤嬤的，嬤嬤莫不是替我做主做習慣了”

張嬤嬤吃了一頓排揎，臉訕訕的不敢多說，趕忙出去人。不一會兒簾子一掀，卻是父親邊的侍蕊心進來了。后邊一群丫頭端著銅盆、銅壺，拿著巾、皂角等進來。

對父親邊的人，沅鈺就客氣多了，“怎好勞姐姐我的丫鬟進來服侍就好了”

蕊心子活潑，抿著笑道：“三小姐不必客氣，老爺昨日吩咐奴婢照顧三小姐，奴婢要是不盡心盡責，回去可要老爺責罰的。”說著已上前幫挽了袖子，服侍著洗臉漱口。作輕，讓人覺得分外的舒適。

父親邊的丫鬟果然得力沈沅鈺也就不再說什麼。

梳洗打扮完了，沈沅鈺早飯都沒有吃，穿了一件洋紅的小襖就帶著鸞娘去了燕然居。

沈沅鈺到了的時候，燕然居的丫鬟婆子們正在清掃小院里的積雪。沈沅鈺看著心里微微一哽，燕然居只是一進的小院，要住周氏和沈沅舒母兩個，就顯得有些狹仄。

一個機靈的小丫鬟看見沈沅鈺一愣神，然后飛跑進屋子里去報信去了。片刻功夫，一個穿豆青襖子年約五旬的嬤嬤快步走了出來：“三小姐，真的是您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位嬤嬤是周氏的娘賈嬤嬤，作為周氏的陪房一起嫁進沈家，周氏為人懦弱，又因為并非出第一流的士族家族，在沈家盡了白眼和打擊。好在賈嬤嬤明厲害，一直幫襯著周氏，才能磕磕地走到現在。

想到母親作為小大房的主母，自己的兒回來卻是最后一個得到消息的人，沈沅鈺心中覺得十分難。沈沅鈺走上前給賈嬤嬤行了一個半禮：“嬤嬤，我昨夜就回來了，因為時間太晚，怕驚擾了母親，就沒有過來給母親請安。母親可起床了”

沈沅鈺如此禮遇，賈嬤嬤都有些楞了。這位大小姐從前很來燕然居，就是來了，也從來對他們這些服侍的沒有好臉看。今天這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三小姐給老奴行禮，這可折殺老奴了。”

原是個小沒良心的，人挑唆幾句，就和自己的母親妹妹疏遠了，作為這的繼承者，沈沅鈺一直心中有愧。“嬤嬤這些年來一直護持著母親和妹妹，替們擋了多暗箭謀，這一禮，您得”

賈嬤嬤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能從沈沅鈺的里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覺得雙眼發酸，眼淚就下來了，“三小姐長大了，太太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樣高興呢”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快進來快進來太太已經起來了”

小丫鬟打了簾子，沈沅鈺就看見母親在小丫鬟的攙扶下已經下了床，正巍巍地向外走去，想是已經知道自己來了。

周氏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張瓜子臉，面容白皙，非常秀。因為常年病著，臉十分蒼白，也沒有什麼。的年齡本來比沈昀要小，可是這些年的不如意，讓多了幾分老態，和玉樹臨風的父親一比，倒像是比父親還要大上幾歲似的。

“娘您快在床上躺著”沈沅鈺走兩步上前扶住了周氏：“兒回來了，娘，以前是兒不對兒對不住您”

看見周氏噙著眼淚的雙眸，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想起前世的自己，雖然事業有，母親卻因病早早的去世，子養而親不待，為此痛惜了好久好久，好在這一世，又重新有了

母親，一定要好好孝順周氏，也算彌補了前世的憾。

周氏被這一聲娘喊得楞了。記憶里，從小就和自己疏遠，已經有多久沒有喊自己娘了只是像庶子庶那樣，喊自己為“母親”，莊重是莊重，卻沒有一點兒親生母的親熱之。

周氏不怪兒，只恨自己出不好，連累了兒和丈夫。

聽到這聲娘，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流出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您快歇著”沈沅鈺扶著周氏，拿了一個大迎枕墊在了周氏背后：“娘，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幫您照看妹妹，再不讓旁人欺負咱們母了”

周氏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娘就是立刻死了，也死而無憾了”

沈沅鈺嗔道：“什麼死呀活呀的，咱們都要好好的。”說著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一旁的賈嬤嬤也連忙勸道：“太太不要再哭了，三小姐長大了也懂事了，太太該笑才是”只是勸著自己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母兩人相對哭了半晌，周嬤嬤好不容易勸住了們。周氏著眼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還沒有見過你妹妹吧。舒兒，快過來，一年多沒見了，讓你姐姐看看你，有沒有長高了”

沈沅鈺的胞妹，十歲的沈沅舒剛才一直躲在丫鬟婆子的后，賈嬤嬤好不容易把從別人后拉了出來，站在沈沅鈺的跟前，怯怯的，像只驚的小鹿，眼睛里盛著淡淡的驚惶，似乎很怕沈沅鈺這個姐姐。

周氏著急地道：“快給你姐姐行禮啊”

沈沅舒這才有些不愿地給沈沅鈺行禮，“姐姐姐”

妹妹是個結大老爺沈昀婚較晚，二老爺的嫡子大爺沈淩已經滿地跑了，大老爺才和周氏婚。周氏的第一胎又是沈沅鈺這個兒，等周氏懷了第二胎的時候，全家人都盼著能生個男孩，繼承小大房的香火，誰知道瓜落之后又是一個兒。

不要說繼婆婆顧氏，就是大老太爺對這個出不高的媳婦也是百般的看不上眼。卻不料禍不單行，沈沅舒出生后，遲遲不肯開口說話，直到三歲才會說簡單的詞語，等到年紀再大點兒了，發現居然是個結。

好在這孩子頗為聰明伶俐，腦子倒是比常人還好用些。

蘭陵沈氏是赫赫有名的男子家族，家中的男子哪一個不是如珠如玉，就是孩子也或嫻雅或端慧，隨便拿出來哪個也都是出類拔萃的，周氏居然生了一個結出來，由此徹底被沈家厭棄，連大老爺也不愿意再和同房萬一再生出一個結出來，讓子有些驕傲的大老爺何以堪啊

從前，沈沅珍們整日拿著沅舒的事嘲笑沈沅鈺，沈沅鈺也非常討厭這個妹妹，認為像是母親的出一樣，給自己丟了臉，不但從來不和一起玩耍，甚至就連見也不愿意見一面，偶爾遇上了，也從來是冷嘲熱諷的喝罵

妹妹是個可憐人沈沅鈺心里慨萬分，原是個小沒良心的，自己卻不能像一樣對待沈沅舒，一定要好好補償。

拉著妹妹的手，笑著端詳著妹妹：“妹妹真是長高了，瞧這一雙眼睛，和我長得有多像，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邊說著，一邊去沈沅舒的頭，沈沅舒卻是一低頭讓開了，接著把手也從姐姐的手中了回去，躲到了賈嬤嬤的背后。

周氏怕沈沅鈺下不來臺，急急解釋道：“你妹妹不懂事，你這個做姐姐的擔待著些，千萬不要和一般見識。”

沈沅鈺握住母親的手道：“娘，您別怪妹妹，從前總是我的不對妹妹和我不親近，都是我咎由自取以前我欠的，以后我會好好補償的。”說到這里，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和妹妹的關系，不可能一下子修補回來，對這沈沅鈺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見唯一的胞妹竟然對這般抗拒，還是心里非常難。

賈嬤嬤道：“八小姐淳樸乖巧，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們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妹之間哪有隔夜仇的，只要三小姐有這份兒心，早晚有一天八小姐會和你親近起來的。”

沈沅鈺了眼淚，“賈嬤嬤說的正是呢。”一面吩咐鸞娘道：“快把我那一套紅寶石嵌東珠的頭面拿來，我要送給妹妹”

鸞娘捧著一個紫檀木雕著紅漆的匣子走上前來，在沈沅鈺的示意之下打開了盒子。盒子里裝著一整套的頭面，華璀璨，寶熠熠，耀得眾人眼睛都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