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習是九點，天完全黑了。

此時外邊正颳著風，格外涼快，天邊偶爾閃過一道亮。

大雨將至。

李楠在周離後喊：“周離你是走路還是騎車，要不要我幫你問住校生借把傘！”

周離回過頭：“我家很近。”

“那好吧。”

“再見。”

“昂！”

周離揹著包與人羣擁著往樓下走去，隨意掃了兩眼，並未看見弟弟祝雙的影，他也沒有等，自顧自的往校外走去。

在人流中朝遠一掃，那位還是站在那棵樹旁，正擡起頭呆呆的盯著剛纔閃電亮起的方向。

出了校門，路燈一盞接一盞。

槐花香味變濃了些，隨著風一陣一陣的襲來，白小花瓣被吹落了，又在地上被風捲起來。

周離看著路面，腦中開始思索。

‘他們’越來越多了。

在他印象中，以前‘他們’都沒有這麼多的，即使在山裡，他也很難得纔看得見一次，所以他只需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避免和他們發生集。

可現在不知怎麼的，他經常看見他們。

這可是在城裡。

這讓周離心底開始有些不安。

頃，他自言自語道：“或許我也是時候做出新的嘗試了。”

快到小區時，他陡然停下了腳步。

擡頭去，路口對面那棵槐樹上赫然坐著一道影，還是纖瘦的板，還是穿著那天的服，茂盛的槐樹上是燈難以前往的區域，可依稀能見長髮飄舞。

那是個孩子。

穿了鞋。

周離有些發懵，等到綠燈亮起，他慢慢的走了過去，時不時就要往樹枝上瞄一眼。

到周離走近，那孩子的目鎖定在他上，制住眼中的驚喜，先皺了皺眉，然後說道：“你不是要裝看不見我嗎？今天怎麼不裝了？”

周離仰起頭著：“你怎麼……變了個孩子？”

倏！

孩子又跳了下來，手很利落。

一道閃電亮起，照得的臉雪白一片。

“你今天怎麼想找我了？”

“和你說說話。”

“你不怕我吃你了？”堅定地認爲周離前天是害怕被吃掉。

“不怕。”

“哼！”

孩子輕哼一聲，隨即馬上就綻放出了笑容：“咱們換個地方說，旁邊都有人在看你了。”

周離表平靜：“讓他們看吧。”

“別人會覺得你腦子有病。”

“我習慣了。”

Wшw✿ тTk án✿ c○ 孩子沒接話，往前走了兩步，又回了他一眼，見他跟上了才繼續往前。

同時放緩了腳步。

周離從後邊看向這孩子的脖頸，這麼離得近了他才觀察到和人的區別——

的皮太好了！

白，但沒有白得誇張。

卻太細膩了！

看不見孔，也沒有絨，在街邊商鋪的燈照耀下反著晶瑩的澤。

應當是備某種變化能力吧？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昨天的和今天完全不一樣，周離也從未見過如這般和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他們’。

想到這，他又仔細掃了眼這孩子。

寬鬆的亞麻出軀的曲線，或許裡邊藏著一條比兔子還短的小尾？

周離甩了甩頭。

很快，兩人走到了一條人稍微一些的巷子外邊。也不到哪去，就是沒有路燈和商鋪，線要稍微暗一點。

孩子並未深巷子，只走進了幾米，便走到牆邊倚住了牆。

“就這吧，不進去了，免得你又擔心我想把你吃掉。”

“……”

周離也懶得和解釋。

巷子有點黑，中央亮著紅的‘桃源網吧’招牌，除此之外的線大多來自兩旁樓房的窗戶。有幾隻流浪貓在垃圾堆旁坐著開會，也有幾個染了頭髮的帥小夥蹲在網吧門口菸，流浪貓和小夥們都會不時往這邊瞄一眼，作出奇的相似。

天上似乎已經開始落小雨點了。

周離看向這名孩子，猶豫了下問：“你原來就長這樣嗎？”

“不是。”

“是昨天那樣？”

“也不是。”孩子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要被我的外表迷了。”

“那你……是男的還是的？”

“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一外殼而已！”孩子說，“我想變什麼樣就變什麼樣。”

“好任。”

“你什麼名字？”

“周離，你呢？”

“我……槐序。”孩子想了想，“我們這樣是不是就算認識了，你看，我們互換了名字。”

“算吧，你能不能變回昨天的樣子，你這樣讓我……不太習慣。”對方長得太漂亮了，這給了剛剛年的周離很大力。

“爲什麼？不好看嗎？”槐序低頭打量了眼自己，“還是你覺得昨天那個更好看？”

“我習慣昨天那個。”

“嗯……你喜歡男的呀，那我也要等到一天晝夜替的時候才能變。”

“黃昏和黎明嗎？”

“沒錯。”

這時候，遠網吧門口蹲著的那羣小夥起了，卻沒有上樓進網吧，而是往他們這方而來。

槐序轉頭看了眼，閉上了。

那羣人走過周離邊，瞄了眼他這一校服：“下雨了還不回去！”

周離沒有回答。

等到他們走出巷子，周離才說：“要下雨了，你不回家嗎？”

“我不怕淋雨。”

“我怕。”

“我沒有家。”

“沒有家？”

“嗯。”槐序出思索之，“也許有，以前有，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周離心中充斥著疑，不是這幾天對槐序的疑，還有他這十幾年積攢下的，“你發生了什麼嗎？”

“不知道，我醒來就不記得了。”

“醒來……”

這個詞讓周離怔了怔，腦中浮現出他們從土裡爬出來的畫面，旁邊歪歪斜斜的豎著墓碑，接著一株向日葵毀掉了這幅恐怖的畫面。

“其實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

“你問呀！”槐序眼睛一亮，“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好。”

周離覺到了，面前這位是真的很想和人說說話，很單純的和人說說話。

可雨已經迅速大了起來，打在地上、小巷子中低矮房屋的雨棚板上咚咚作響，大有連一片之意。

周離餘瞥見一道悉的影舉著傘從外邊公路旁走過，他想了想，轉頭看向依然看著他等他問問題的槐序，問道：“下雨的時候你都去哪呢？”

“我喜歡呆在樹上，也有時候會進屋子裡躲雨，你們這有很多屋子晚上也不關門，嘿嘿。反正沒人看得見我，我也不怕冷。”

“我要走了，我阿姨出來找我了。”

“噢……”

周離看見他眼中的頓時一暗，於是他很快說：“你可以來找我，你不是知道我住在哪兒嗎。”

那雙眼睛陡然睜大，反了更多的。

“好啊！”

“嗯！我走了！”

“再見！”

“好。”

周離轉走出了巷子，護著書包步伐迅速加快跑了起來，沒多遠便追上了姜姨，這時他的頭髮已經全淋溼了。

“姜姨你怎麼出來了？”

“咦你怎麼跑到我後邊去了？”姜姨把自己的傘遞給他，自己撐開另一把。

“你沒看見我吧。我也是都走過了才發現是你，連忙又跑過來。”周離很無奈，“你不用特意出來接我的，就這麼一段路，淋淋雨也沒什麼的，雨大了跑一趟就是。”

“這雨可大得很。”

“那我打個車就是。”

“雨大了大家都打車，車都不夠，而且馬上要高考了，要是淋了雨冒發燒了可怎麼辦。”姜姨說著看了眼他頭髮，“看頭髮都淋溼了，快用服。”

“小雙呢？”

“我剛見他了，給了他把傘。”

“哦。”

“我給你燉了蹄花湯，加了白蘿蔔，待會兒回去先洗個澡，我給小雙說了讓他等你先洗，你這會兒更重要……”

周離父母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因爲爺爺對傳宗接代的執著，他跟了爸爸。現在的家是重組家庭，姜姨是他的繼母。同時還帶來了個弟弟，祝雙，只比周離小一歲，現在也在雁城中學讀書，念高二。

回到家，周離洗完澡換上乾爽服出來時，桌上擺著剛盛出來的蹄花湯，沒有像多數人燉的蹄花湯那樣上面蓋一層厚厚的油，姜姨認爲那樣太不健康。

周離很喜歡吃湯裡的白蘿蔔。

“那我回去寫卷子了。”

“早點休息。”

“好。”

周離趿拉著拖鞋走向自己的房間，一打開門，就見窗框上坐著一道影，這次是面向他坐著的，並側著頭看向外邊的雨，風把涼涼的雨氣吹進來。

“你就來了！”周離有些驚訝。

“是啊，我看你對那些問題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槐序反應很快，“我剛纔來的路上看見一個和你穿一樣服的生被一條大狗追著咬！”

“哦。”

周離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打開臺燈，護眼的頓時灑滿桌面，他從書包裡拿出有些潤的卷子，擺平，然後纔看向槐序：“進來坐吧。”

房間不大，這個小區就沒有大戶型的房子。一張高低牀，牀頭櫃，一個書架一個小櫃，還有就是周離面前的書桌和坐著的椅子了。槐序從窗框上跳下來，掃視一圈，發現自己只能坐在周離的牀上，但上又是溼的，之前他都一直不敢進來，就是怕自己把水滴在周離家地板上。

這地板反著，看著可貴。

他不敢坐，便倚靠在牀的梯子上，然後打量起周離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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