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紅霞已經將這片連綿的沙丘染紅,高空的禿鷲在低沉的雲里盤旋,冷漠地注視著即將死去或已死去的軀殼。
它已然觀察兩天,沙丘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靜。忽然俯衝而下,輕巧巧地落在了渾是傷,還了一隻鞋子的年輕男子旁。
年輕男子沒有上,倒在沙丘上。禿鷲在觀察,但見不到年輕男子口是否微弱的起伏,它發出一聲「嗚咕」的試探聲,可年輕男子還是毫無反應。
禿鷲展開翅膀,長脖子,跳了兩步,啄了一下沒有靜的年輕男子,同時也做好騙遭暗算的準備,如有異樣,就立馬飛上天。男子依舊沒有反應,禿鷲大膽了些,它的一隻腳爪摁住年輕男子的一隻胳膊,然後朝他背上重重一啄。可這隻禿鷲老了,它的喙已經發鈍,啄了好幾下,只出現紅的印子。
突然男子翻了個,嚇得禿鷲慌張飛走。
陳陳當時在做夢,他夢到了自己在洗浴中心按,幫他捶背的小妹不僅手法練,而且恰到好,每次遇到著力又舒服的手法時,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出來。他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小妹懂事又乖巧,轉頭一瞧,卻發現是張毅對他嫣然一笑。
噩夢!
陳陳醒了,但覺有東西還在錘他的背,他想揮手趕走這種讓他煩躁的緒,但下一秒,就到了沙。
沙?如何有沙?他似乎在混沌中被拉了出來,慢慢清醒,隨後明白——他出來了。心一喜,一下翻了個,忽然旁邊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禿鷲聲,接著就聽到拍打翅膀的撲通聲。
天空上落下幾隻稀疏的羽,一隻禿鷲慌張地飛向紅日裏。
他模糊地看著一個黑點慢慢變小,聲漸行漸遠。心裏發苦,想到小妹幫他按的夢,自己從來沒去過洗腳城,想都沒有想過,怎麼能夢到那種地方,況且還出現了一個讓人渾難的張毅。
他的視線逐漸清晰,看到了慢慢下落的紅日,映染著茫茫黃沙,不由覺得蒼涼。這片天地間,除了風,只剩下他一人。緩了半天,艱難坐起,抬手一看,手臂側全是瘀傷,上還有一道道的痕。
他總算出來了,本想大呼小一番,但是實在是提不起力氣。聞著乾燥的風沙氣息,都覺得心裏踏實,他覺不會再有奇奇怪怪的東西來折磨他了。他想到了張毅,想到了小老闆,想到了可口又撲鼻的飯菜,連租房裏的小床現在都讓他覺得舒適。
可他偏偏沒有想到要如何走出這片沙漠。
塌塌的沙,只怕踏上去並無異樣。他解似的吐出一口氣,要是一個夢該多好,醒來正好就躺在小床上,張毅和小老闆正笑地看著他,手裏還捧著一碗香噴噴的牛麵。
陳陳想自己的臉,但還沒抬手,肚裏就傳來幾聲咕嚕,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吃飯了。心裏苦,自己應該接這個事實,他現在踩著的沙,正是他小說世界裏的沙,這片沙漠也正是他小說世界裏的沙漠。
他站起,向遠眺,四周還是一片不盡的沙,連綿的沙丘讓陳陳發覺,這應該又是場艱難的鬥爭。他本能地向前走,忽然到了一個。是一個掌大的盒子,正埋在沙里。
陳陳撿起來一看,這個盒子有點像一個不規則的八邊形,兩層,似乎可以扭,在盒頂中部有一個向里的圓槽坑,像個銅鎖窟窿。他扭了扭,紋不,又晃了晃,空的,覺裏面什麼都沒有。
他丟地上踩了幾腳就走了,他真想不通,當時為什麼要死命抓住這玩意兒,如果把這破盒子,換一杯熱乎乎的豆漿和包子,說不定自己會嘬一口,還咬幾口包子。
沙很細,踩上去就是一個腳坑,這讓陳陳走得很吃力,他每走幾步就休息一會兒。路很長,他想起了鬼三尾,又想起了那個躺在古怪樹榦上的男,他總覺這兩者有聯繫,黃起敏把他丟進這個墓肯定是別有用意,如果是為了保護他,這墓裏面的東西明明就比那一群馬匪可怕,自己九死一生才逃,仔細想來,運氣是佔一部分,實力勉勉強強還湊合。
陳陳奇怪,也許是他不知道這個墓?不可能的,鬼三尾就是他引出來的,他肯定知道裏面有什麼,可憑什麼黃起敏這麼有把握他在墓里不會領便當?而且他呆在裏邊,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地方可以讓鬼三尾歇息,轉念一想,自己撞暈過一次,暈倒的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所看的也許並不是這個墓的全部,那個祭臺上的大,說不定就別有天,裏面竟然還傳來敲鐘的聲音。
他還有很多問題,但不知道從哪裏想起,覺整很複雜,所以乾脆懶得再想。既然已經出來了,就做出來的事,等自己走出了這片沙漠,肯定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大吃大喝一頓,再舒舒服服睡他個覺,管他什麼鐘不鍾,鬼不鬼的。
落日一沉,漠北便昏黑一片。風變得刺骨,這讓沒有服,還一隻鞋子的陳陳凍得發抖。看來這小說里的天氣還是很遵循自然規律的,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基本上沒有多大的差別。
陳陳翻過幾道沙丘,風變得越來越大,低沉的雲讓天黑得深沉。所幸的是沙地逐漸變,四周開始顯出荒石一樣的山。陳陳找到了一個嶙峋的山,堪堪能容他進去,不能躺也不能倒,只能讓他勉強向里靠著。
他聽著外呼嘯的風聲,其中還摻夾著遠什麼的嗥聲。這突然讓他心驚,因為他想起來,他現在所在的北漠,是在外城的最北邊,也就說他現在沒有外城的保護,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因為在外城外或沒有探索的地域裏,有很多兇猛又奇怪的野和怪。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他能一個人幹掉一隻野,再將其上的角、皮或者有價值的部位拿到外城去販賣,這能讓他過一段面的日子。
他走了半個晚上,沒有在荒蕪的沙漠裏到一隻或者群的野,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怎麼回事。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是陳陳的好運要來了。
陳陳靠在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他沒有做夢。
醒來的時候天是昏沉的,大風吹面而過,這不得不讓陳陳用手擋著風,防止被沙迷了眼。他很虛弱,皮幹得發白起皺,渾皮似的疼。
他又走了很久,風也越來越大,當他用儘力氣翻過最後一道沙丘的時候,卻沒有力氣再下去。陳陳滾下了沙坡,卻絕地看到,黃沙與天的際,混沌一片,灰的沙在不斷地向前延變寬,像巨大的毯遮住了天地。
沙塵暴。
陳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定要遭這麼多苦難,無論是現實還是小說。他在苦笑。看來躲得了人禍,不,是怪東西禍,卻躲不了天災。每次都張毅老實和尚,但他自己也想當一個和尚,不過是個野和尚,不剃度,不打坐。每天醒來去化化緣,吃吃豆腐。還可以上寺廟的塔樓敲敲鐘,聽聽莊重沉穩的鐘聲。早起的時候看看鳥,聽聽花笑,又自由又自在,多好。
他已經無力去躲,艱難爬起,打了個坐化的姿勢,當風和砂礫洶湧卷席而來打在他上的時候,陳陳卻不到疼痛,慢慢閉上了眼。
是不是人在彌留之際都會嚮往自由自在的景象。
狂暴的風將他吹倒,陳陳不再有意識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一句疲倦又悉的聲音:「你會明白的。」
黃起敏?這是陳陳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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