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大司命青嵐,自與天地相親,五行修為極高。青嵐的師傅一直覺得會為楚國最優秀的大司命,將日漸式微的太一門帶回鼎盛。只可惜,青嵐著這天地萬,獨獨不喜王座之上的君主。直到后來,出現了一個比更加優秀卻又偏執到極致的荏苒,青嵐終于可以放下自己作為司命的使命遨游天地。
們這些與天地本源相近的人,是離塵世最近卻又最遠的人。為了不沾因果,青嵐從不輕易給人測字。只給三個人測過字,一個是命中注定為天下之主的禤景宸,一個是理應為亡國之君的刺帝鐘離塵,還有一個便是此刻坐在前的鐘離朔。
一個本應該在八歲之時,就死在宮墻之的孩子。
在東皇的星軌中,楚末的國君應該是刺帝,刺帝的導致楚國陷多年戰。為了天下百姓,大將軍禤景宸揭竿而起,取天下而代之。
這一切,都與那個年無關。
直到青嵐路過云州,見到那個原本應該死去卻又還活著的孩子時,青嵐發現竟然算不到這個孩子的星軌了。
第一次未能測算星軌的青嵐決定回到源州城,留下來觀察這個天下的變數。
看著刺帝死去,看著萬民歸心,原以為自己還會看到鐘離朔穩坐江山,將變了的星軌延續下去。可是最后,楚國的星盤驟然崩塌,鐘離朔死去,原本應該持續多年的戰竟在半年平息。
而星軌,恢復了青嵐十多年前測算的模樣。
那個變數消失了,一切回到了正軌。禤景宸還是做了天下之主,而九州的百姓卻因為了多年的戰迅速恢復了生機。
這一切,都是因為鐘離朔。
鐘離朔,是東皇的恩賜。
抱著這樣的念頭,青嵐曾耗費心力,焚香問靈,只想通在鐘離朔死后告知一切。卻不曾想,幾次三番都未能如愿。
鐘離朔的靈魂沒有去到歸墟,也未回到東皇的懷抱。一直奇怪鐘離朔死后去了哪里,甚至懷疑對方是否真是楚國傳說里說的那樣,是東皇的化。直到今天看見這個年,才知道鐘離朔去了哪里。
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星軌上。
為大司命,見過許多不可說的事,因此也就有了許多不能說的事。逝者已去不可追,生者有來莫回頭。青嵐深知這世間的諸多規則,也因此,在看到鐘離朔的那一刻,什麼都不說,也不能說。
知道鐘離朔聽懂了的話,于是笑道:“這世間有千萬種奇事,早年間讀太一雜錄,見到的一樁奇聞,想不到今日竟活生生在眼前。無論如何,值得慶賀。小公子,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鐘離朔掩下眼里的激,舉起了杯盞,說道:“我也敬先生一杯,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
“這次不說我是神了”青嵐笑著打趣,顯然十分高興。
“我從未這般覺得過。”鐘離朔笑笑,坦然回復。
“我可是還記得的。”青嵐輕咳一聲,裝得一臉大義凜然,說道:“監天司測農時定節慶,但能斷得了人一生嗎說什麼天下之主,如今的天下之主不是陛下您嗎您好好的,太子妃怎麼可能做天下之主,再說了,還有我呢單不說這個,便說太子妃要謀反,我是第一個不信。這太一門的人滿口胡說八道,忽悠起人來個個都是神,監天司也一個樣,陛下你也信這無稽之談嗎”
青嵐說的是當年鐘離朔在皇帝寢宮時說的話,比鐘離朔大了足足三十歲,可卻一點沒有的意思。拿著鐘離朔護著太子妃大罵太一門的話,含笑道:“公子當日可是連妖道都罵出來了的。”不巧,青嵐也是太一道人,那天躺了個滿槍。
鐘離朔灑然一笑,言道:“我都記不得了,先生還記得嗎”
“記得的。”青嵐笑道,說:“臣還是第一次見公子這般據理力爭,慷慨激昂,著實令人敬佩。”
“公子其實是一位”
鐘離朔擺擺手,說道:“提這個干什麼呢,其實我有好多事都記不太清了。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且過好當下便是。”鐘離朔舉起杯子,朝青嵐敬了一杯,說道:“今日得見先生,心中惶恐不安已然盡散。昭明,激不盡。”
“公子果然一如既往地灑。”青嵐點點頭,言道,“我如今雖做不了什麼,公子若有需要,我盡可幫忙的。”
鐘離朔擺擺手,笑道:“不勞先生了,我如今過得很好,不知比往日快活多,只
是”
“公子放心不下陛下結發夫妻,人之常,若是有心,再續姻緣也不難。”青嵐心想,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無論生還是死,都會在一,難得的鴛鴦蝴蝶命。
似被青嵐說中了心事,鐘離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心翼翼地問:“方才是”
青嵐點點頭,說道:“陛下是來太一觀上香的,今日是昭帝的冥辰。”
鐘離朔心中一,半是欣喜,半是憂傷,輕嘆一聲,道:“原來還記得啊”竟然還會記得的壽辰,是不是代表皇后心里有無論是怎樣的,知道自己被皇后惦記著鐘離朔還是十分開心的。
“公子不能與人說,何不妨找個機會與陛下說一下呢”青嵐知道,那個一國之君,心里是惦記著鐘離朔的。
可是鐘離朔卻搖搖頭,言道:“不能說。此事,也就先生能信,我這般份,多說無益。”
曾是君王,若是告知了皇后,讓皇后如何抉擇就那人耿直的子,必會給予無關要的尊貴。可鐘離朔要的不是這個,要的是快活的過一生,而這一生里,還包含了與皇后在一起。
原以為自己無所求,卻不曾想,竟然有如此多的奢。
青嵐明白了話中的意思,心里卻想,總會有一個份能讓們去坦誠的。而這個份,只有鐘離朔能合適。
們監天司不參與政事已經太久了,這件事,上一手勢在必行。至于陛下,但時候總會讓心甘愿的下旨。
鐘離朔與青嵐對坐了一下午,因為雙方都不能將話說得太明白,兩人便像打啞謎一般說了許多。這一生都在致力于星盤測算的大司命,對鐘離朔的經歷很是好奇。
諸如醒來之后的變化,以及心得一類。或許是鐘離朔死前被大火淹沒,有好些事都記得迷迷糊糊地,比如關于刺帝,再比如朝政的事。但是年時期與皇后在一起的日子卻記得很清楚。
大司命便安,重新開始,只過快樂的日子便是。大司命只以為鐘離朔將刺帝之死,以及那些恩怨都忘記了。卻不知道,不是忘記了,而是放下了。
因為鐘離朔覺得,無論是功德還是罪孽,都隨著死消散。
如今得人生恩,便要替樂正溯好好地過完一生。
與樂正溯的一生,會是沒有苦難的一生。
人生就像東流水,奔流到海不復回。只能向東流去的一生,無論是波瀾壯闊,還是風平浪靜,都要好好活著。
兩人聊到了下午,待鐘離朔好好傾訴完,青嵐才起,將送了出去。鐘離朔本來想拒絕,但青嵐笑笑,言道:“樂正大人對你十分護,你這一中午不見,怕是在到找你了,我跟著去,會讓你家人安心些。”而且,也能為監天司的行事找到一個很好的借口。
“走吧,小公子。”
鐘離朔再無法拒絕,點點頭,便跟上了青嵐的腳步。果真,兩人幾步踏出不可知,便聽到梅林里到都在呼喊著樂正溯名字。鐘離朔只覺得無奈,在青嵐充滿慈的眼神下,應了侍人的呼喚,而后被領到長姐面前。
樂正潁一見便跑過來,著上厚重的道袍,著急地問:“溯,有沒有傷到,你去哪里了”
鐘離朔只得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輕聲道:“長姐,我無礙。”
“小公子只是到我那去做客了,樂正大人還請放心。”一旁的青嵐開口,這才引來了樂正潁的目。
樂正潁扭頭看去,只見青嵐幾十年如一日的年輕面容,躬行禮,“見過大司命。這次,舍弟多有麻煩大司命了。”
青嵐擺擺手,言道:“小公子十分有趣,能得作伴,我心甚喜。”接著,青嵐沖著鐘離朔說道:“小公子既與家人面了,那在下便告辭了。小公子,他日有緣,再來一敘啊。”
鐘離朔點點頭,莞爾一笑。青嵐笑笑,便不顧他人,徑直負手離去。
樂正潁看著青嵐遠去,這才松了一口氣,扭頭看向鐘離朔,見這幅天真爛漫的模樣,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怎麼跑到大司命大人那里去了”
鐘離朔故作詫異,言道:“青嵐先生便是那位大司命嗎”
樂正潁點點頭,算是應承,說道:“可算是找到了,以后別跑那麼遠了,知道嗎”
鐘離朔應了話,又聽樂正潁說道:“若還有下次,我可得去找監天司的人算算你跑哪里去了,真是活潑過頭了你。”半分都不顧忌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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