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忘了問了,你口口聲聲嚷嚷著找兒子,你兒子骸骨在哪兒?”車都竄出去好幾公里了,龍牙這才牙疼似的哼哼了一句。
齊辰:“……”你連個目的地都沒有究竟是哪兒來的氣勢把車開得跟奔喪一樣?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龍牙問了和沒問八沒什麼區別。
龍牙顯然跟他差不多想法,剛問完便搖了搖頭:“算了,當我沒問,你要知道也不至于――”
他這話還沒完,手腳窩在后座的老太太就打斷到:“堯州府,在堯州府千縣……”
“……”龍牙似乎有那麼一秒的無語,而后一腳蹬上剎車,滿臉糟心地回頭沖老太太道:“你知道骸骨在哪兒?!你知道你還費了四百多年都沒對地方你他媽逗我呢吧?!就是只鱉,四百多年也夠把千縣犁一遍了,你居然找不出一副骨架子?”
齊辰被剎車慣弄的一個前傾又被安全帶給勒回來,狠狠撞在車椅背上,差點吐刀一臉腸子。
刀則被甩得“叭嘰”一聲上了前車窗,又被玻璃撞回來,一頭栽回齊辰懷里,磕了腦癱,陳尸在齊辰膝蓋上,沒了靜。
后座的老太太似乎越來越弱,自從上了車之后,就越漸暗淡,此時因為突如其來的剎車,半個子都陷進了車座椅里,已經沒了實。
慌慌張張地把自己從座椅里弄出來,看到龍牙的表后,又抿著癟,默默朝角落里了:“老我撐不了許久,借玉鐲養上數十年也只勉強換個半日的功夫。不過我找見過,我找見過我兒骸骨,只是拿不住,他碎那麼多塊,我拿不住啊……”說著,渾濁的雙眼里又是老淚漣漣。
龍牙了角,語氣稍稍下來一些:“……你說就說,哭什麼!你沒了實拿不住,那就找人幫你啊!我看你控制個把個八字輕的,做別的不行,幫你捧個東西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嘖,你哆嗦什麼?!”
“我試過,都不。老我每回從那玉鐲中醒來,頭一件事就是去找千縣,可每回都認不得,這世道變得太快,老我一屆愚婦,跟不上啊。好容易找著了,想借活人的手幫我兒斂骨吹魂,卻不知怎的,都不。死人也罷,活人也好,甚至連做法事的道人我都找過,還險些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卻無一人能捧得骸骨回鄉……”
龍牙一聽便皺了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還有這種事?”齊辰靠在椅背上緩了一會兒,才把那子暈車似的勁給下去。他偏頭看著龍牙,道:“怎麼?你見過?”
“算是吧,很多年前了,這類事還不,那時候有專門的人管這些,跟我們這塊關系不大,所以沒過問太多。”龍牙想了會兒便懶懶地答了句。
齊辰覺得這確實是他的格:“那時候有專門的人管,你的意思是現在沒了?”
龍牙“嗯”了一聲,不咸不淡地道:“早沒了。”
說完也不知是不想提起那些陳年舊事還是懶得解釋太多,他又壞脾氣地嗆了一句:“廢那麼多話……”
他調整了一下后視鏡,而后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撥了個號碼出去,開了免提,丟在手邊。
齊辰只聽手機“嘟嘟”響了兩聲便被接通了,董主任笑瞇瞇的臉出現在屏幕上,開口道:“怎麼啦?”
龍牙一腳踩上油門,車子再次奔喪似的竄了出去,他一邊握者方向盤開著車,一邊沖董主任道:“博館那玉鐲失竊的案子可以轉過來了,作怪的有個在我這里,另一個不知道流竄去哪兒了,讓洪茗別折騰那臉了出去筋骨,凈吃不會的――”
“龍牙你大爺的老娘干吃不胖關你屁事!”洪茗的聲音突然進來,罵了一句便“登登”踩著高跟鞋走了。
“還沒從我辦公室出去呢你就招……你接著說,我聽著。”在一堆火脾氣中,董主任這慢子簡直宛如出水小白蓮一般。
龍牙完全無視了洪茗的問候,十分冷靜地接著道:“還有,你給我把出省權限開了,另外讓特那邊把直通云市的道點一下,我過會兒到龍槐渡了,就這樣我掛了――”
“什麼?!你等等!”小白蓮被各種要求糊了一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你離龍槐渡還有多遠的路?!”
齊辰在副駕上聽得一頭霧水,他在江市呆了好幾年,也沒聽說過龍槐渡這麼個地方,完全鬧不明白龍牙這是要把車開去哪里。
他在聽著電話通話的時候,偏頭看著窗外,結果就在董主任問完話的那一剎那,車極為劇烈地顛簸了一下,把齊辰嚇了一大跳,他下意識地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龍牙怎麼回事,就被車窗外的景象震住了。
就見原本正常的道路陡然變樣,兩邊的路燈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接一株筋骨嶙峋的龍槐樹,每株龍槐樹前都站著一個面目不清的人影,他們弓腰頷首,手中提著一盞白紙皮糊的燈籠,在這樣冷的夜里,完全吹不到風似的靜止在那里,唯一著的,只有燈籠里微的昏黃燭火。
“這是……”
齊辰剛要開口,就聽龍牙十分理直氣壯地沖董主任道:“哦,我車剛開進龍槐鬼道,預計還有不到一分鐘天雷就追過來了,在我們被劈煤灰之前,務必把權限開了啊。”
小白蓮董主任:“……幾秒鐘我上哪兒給你開權限去?你不知道特那邊電話一直很忙嗎!”
齊辰覺得董主任大概得費不力氣才能把“龍牙你大爺”這類的問候吞回肚子里。
董主任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大概是不想再跟這麼糟心的下屬說話了。
在兩邊紙皮燈籠昏黃的燈火照耀下,齊辰約看見這條路在前方不遠就要到頭了,頂頭有間客棧式的三層房子,屋也亮著同燈籠一樣昏黃的燭火,屋外檐下支出一面旗,上面寫著一個同祈遣令上風格相同的字――渡。
以那屋子為界,往前便是一片沉沉的黑,連燭火也照不過去。
眼看著車要開到頭,后天際悶雷炸響,從遠方轟隆而來,像是巨大的車正碾向這里,紫的閃電如同葉脈,斜斜地朝這里延。
后座的老太太已經快抖篩子了,哆哆嗦嗦地過后車窗朝天上看著。
頭一次嘗試被雷追著屁劈的滋味,齊辰頭皮發麻,終于忍不住轉臉問龍牙:“你沒開玩笑?!這雷真能劈死我們?!”
龍牙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十分淡定:“主任開了權限這雷就收回去了。”
他這話音剛落,車頭將將經過那三層屋子,后雷電“咣”地一聲,在車屁后的地上劈了個驚天地的響兒。
齊辰一個激靈,心都拎到了嗓子眼兒,結果就見眼前濃霧一般的漆黑如同一扇簾似的掀了開來,出前方亮著兩排燈火的路。
車整個兒飛似的竄了過去,后黑簾幕又“忽”地拉上,將追在后的紫天雷擋在了后面。
與此同時,龍牙放在手邊的電話響起,龍牙手劃了下屏幕,董主任的聲音就從里頭傳了出來,似乎十分虛弱:“開了,過去了吧?不過……龍牙,龍大爺!咱下回提前十分鐘報備一下麼?腦溢都要被你鬧出來了。”
龍牙:“十分鐘前我也不知道我要打這兒過。”
董主任心塞地沉默了數秒,再次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齊辰心有余悸地朝后視鏡看了眼,驚魂甫定,就覺車再次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而后,道路兩邊從龍槐燈籠又恢復了正常的路燈。
借著路燈的,能看到不遠有個路牌,上面的標識告訴齊辰,他們已經進了隔了兩省之遠的云市。
“這就……到了?”齊辰詫異道。
龍牙沖前面的路牌抬了抬下:“這不寫著麼?距千還有13km。”
后座的老太太一直捧著心口,一副嚇得簡直要撅過去的樣子,此時聽到千兩個字,立刻活了過來。
窩在車窗邊,哆嗦著,眼地看著窗外已經不認識的路,白蒼蒼的發在燈影映照下鍍了一層溫黃的,抹了把眼里洇出來的淚,低低地嘆息了一聲,而后沖副駕駛上的齊辰道:“再有一會兒,那藥的藥就散了……老對不住你。若是能接回我兒,老做牛做馬,任憑差遣。”
龍牙從后視鏡里睨了一眼,似乎是想要嗆一句,不過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收回目,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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