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干這行?”
秦南低頭寫著收據,回得漫不經心。
張勇觀察著胎,他第一次這麼仔細觀察這些東西,才想起來,其實胎花紋都不太一樣,他的手指漫不經心開始敲打手臂:“通過車胎倒推是什麼車難不難?”
“有可能,但也不容易。如果車胎都是原廠,不是特別通用的車胎就能找,但如果它換過胎,或者本車胎比較常見,就很難。”
秦南把收據寫好,走到張勇邊遞給張勇,張勇接過收據,看著秦南準備回頭干活,他突然住他:“你能幫我個忙嗎?”
“嗯?”
“我這里有一張照片,是路面上留下的車印,你幫我看看可能是什麼車。”
“這個我不一定看得準,”秦南開口,張勇正打算說‘那算了’,就聽秦南招呼,“進來坐吧。”
兩人一起坐進屋里,張勇自來坐到沙發上,秦南給他倒了茶,坐到他旁邊:“照片呢?”
“哦,這兒。”
張勇從側口袋里拿出了一組照片,快速翻找出其中一張。
整個過程里,秦南一直低著頭。
張勇喜歡秦南這種懂事,他不多話,不該問的、不該看的,從來不會問,不會看。
“就這張,”張勇把照片遞過去,“你能看出有什麼車經過嗎?”
秦南接過照片,仔細看了幾眼后,腦海中大概有了廓:“經過的車不多,能勉強看出點形狀,但兩個車疊在一起了,要分出來得花點時間。”他把照片還給張勇,“怎麼不找你們專業的人查?”
“當事人撤案了,”張勇頗有些無奈,“現在算我私事,就不麻煩同事了,他們工作量也大。”
“都撤案了,你還管?”
秦南從兜里取出一煙,問得隨意。
“撤案不代表沒有案子,”張勇將照片放到桌邊,敲了敲照片,“要能幫忙找到證據說服當事人立案,我請你吃飯。”
“小事,我盡力。”
“行了,”張勇轉頭看了看天:“我先走了,謝謝了啊。”
秦南點點頭,起送了張勇出去,等回來后,他又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上的車印疊在一起,旁邊約可以看到大片蘆葦草。
他一眼就猜出了這個地方。
南城有大片蘆葦地的地方并不多,這片蘆葦地,他曾經想帶葉思北去過。
但一直沒有,以后也不會有了。
他深吸了一口煙,把煙碾滅在煙灰缸里,把照片夾到一旁筆記本里,去接門口新來的客戶,指揮著人把車停到院子。
“往前一點,往前,停。老板,”秦南走上前,“洗車修車?”
***??***
在家吃飯后,黃桂芬囑咐了葉念文送回家。
葉念文送著到了房門前,想了想,還是叮囑:“姐,有空就和姐夫好好說說,矛盾鬧久了,就真的好不了了。”
“嗯。”
葉思北點頭,囑咐他:“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念文應聲,看著葉思北進屋后,他站在門口,好久,深吸了一口氣,轉離開。
葉思北一個人回到屋子,看著寂靜空的房屋,打開所有燈,走到臺上、窗戶邊,把所有門窗封死,然后到床上躺下。
躺了很久,始終無法睡,閉上眼睛,就是昨晚聽到的聲音。
好久,直起來,打開網頁,在搜索欄里一字一句打下字。
“被強/后該怎麼生活?”
一條條信息從網頁蹦出,看著天南海北和有著相似經歷的人訴說自己的苦難。
有被強/后起訴勝訴了的,但因為是人,反而被所有人指責害了其他人,都是不檢點勾引人害人。
有被強/后起訴后證據不足不予立案的,活在眾人的辱罵里,看著兇手逍遙法外,還要背負誣陷的罪名。
有現實沉默不言,只想在網上發泄一下緒的,被網友辱罵為什麼不報警,說是寫手騙人發流量。
還有一些在論壇里單純分經歷,們有些是年遭遇侵害,有些是年,但都在未來數年、數十年時里,思考著,如何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們仿佛不是遭遇了一場意外,而是患了不可治愈的絕癥。
這件事所帶來的病毒,會一直生活在他們里,不斷擴散、升級,藥石無用,痛苦終生。
葉思北看著這些人的話,覺像是進一個病友群,看著病友和分的未來。
們告訴,最開始時候,會有很激烈的緒覺,但其實并不能真切會到這件事對于未來到底有怎樣的影響。
但慢慢的,覺沒有那麼激烈,開始變綿延不斷的痛苦,一年,兩年,什麼時候意識到這件事仿佛永遠不會結束時,就開始一面習慣,一面絕。
生活會在這個過程里,慢慢翻天覆地。
有的人濫,有的人酗酒,有的人毫無自控能力生活活得七八糟,有的人自卑惶恐連門都不敢出,甚至有的人還會上施暴者,無論家暴、侵害,都無底線沉淪接,只是為了安自己,至這些苦難是自己選擇。
沒有人說得清到底是怎樣一個變化邏輯,甚至當事人自己也無法理解,只能眼睜睜看著們的人生徹底軌又無能為力。
葉思北看著這些人的話——的未來,清晰的意識到,其實黃桂芬為的選擇的,的確是最好的道路。
掩藏好,不出聲,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那麼至,的傷害只會來源于自己。
只要能放下,像是被一只瘋狗咬了一口,這件事,就過去了。
這個認知讓抑到窒息,無法眠。
直覺自己該找點事做,看著茶幾上秦南留下的半盒煙和打火機,鬼使神差的,拿了一走向臺。
坐在臺的椅子上,看著這寂靜的黑夜,點燃了手里的煙。
從小循規蹈矩,雖然會和父母吵架,格帶刺,但其實一直嚴守著這個世界所有對“好孩子”的評價。
要努力讀書,不煙,不喝酒,不化濃妝,不穿沒有袖子的服,不穿膝蓋以上的子,不紋,不隨便談。
可這一切好像也沒有保護,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在黑夜里反省自己,從笨拙的單純只是吸氣、吐氣,逐漸找到一些門道。
煙草讓平靜下來,看著天邊約有了亮,那亮帶來莫名的安全,疲憊看著,在清晨的風里,終于閉上眼睛,得以片刻安寧。
晝夜顛倒過了三天,緒慢慢平緩下來。
12號晚上,又收到了每個月銀行照例發送的催繳通知,告知這個月還款數額和日期。
這提醒著,該回去上班了。
給范建發了自己回來上班的信息,當天晚上,坐在臺上了半夜的煙,喝了許多酒,才讓自己勉強睡。
等第二天起床,起到了鏡子面前,梳洗之后,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下意識去拿底,然而剛到底,就頓住,片刻后,打開鏡子后面的儲柜,把里面所有的護品、化妝品都拿了出來,泄憤一般扔進了垃圾桶。
梳了一個最規整不過的馬尾,用不帶一點裝飾的發圈,然后套上了一套黃桂芬給買的灰運,背了一個運包。
打理好自己,正準備下樓,突然注意到天。
清晨天還沒亮,路上人應該不多,一瞬間止住了腳步。
太危險了,想。
于是又等了等,等天徹底亮了,才下樓。
不敢坐公車,害怕與人接的可能,只能搭乘更昂貴的出租車去公司,去的路上,滿腦子都是關于那一夜的疑問。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侵害的是誰,那天晚上還有誰知道?知道的人會如何看,會說出來嗎?
這些問題都讓覺得惶恐,可既然決定要把事瞞到底,就必須和平時一樣生活。
需要收,要養活自己,要和以前一樣活著。
葉思北不斷給自己坐著心理建設,等下了車,死死著書包帶,著頭皮往“富強置業”的門店往前走。
公司和往常并沒有任何區別,現在這個點已經不早,公司大多數人都來了,范建站在門口,正招呼著清潔工掃地。
越靠近他,葉思北心跳得越快,幾乎快要發抖,只能低著頭往店里走,假裝沒有看到范建。
“思北?”
范建眼尖,先看到,正笑著想打招呼,突然看到葉思北沒穿公司的工作服,他抬頭皺眉看向葉思北:“你制服呢?”
葉思北不說話,用沉默表示對抗。
“思北,你又不是第一天上班,公司規定不知道嗎?”范建語氣稍微重了些,“怎麼不穿制服?”
“忘了。”
葉思北低著頭撒謊,范建見似乎不太對勁,揮了揮手:“今天忘了就算了,扣你五十塊,明天要再忘,就按規定扣兩百,記好了?”
葉思北站著沒,范建察覺有異:“思北,你怎麼了?”
“范總,”葉思北抿,還是把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酒局那天,是你把我送回家的嗎?”
“是啊,”范建答得干脆,“你和楚楚都要我送,我先送的楚楚再送的你。”
說著,范建似乎覺得這樣說顯得他偏心,趕解釋:“楚楚那天也醉得厲害,家順路一些。”
“哦,”葉思北點頭,小聲追問,“你把我送到門口的嗎?”
“你喝得真多的,怎麼都忘了。”范建笑起來,“那晚我老婆給我打電話吵架,你說你老公來接你,還沒到小區門口就走了。”范建頗有些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
葉思北沒說話,一直看著他。
他太自然了。
自然到很難讓人覺得是他。
或許真的是他所說,提前下車,在路上出的事。
范建見一直看著他,不由得有些擔憂:“思北,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哦,沒有。”
葉思北回神:“我去上班了。”
說著,葉思北就進了公司。
趙楚楚見回來,笑著和打招呼:“姐,你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
葉思北坐下,趙楚楚放下心來:“那就好,我帶客戶先去看房,回頭聊。”
說著,趙楚楚便往外走,葉思北急急住:“那個,楚楚。”
趙楚楚回頭,有些疑,葉思北抿:“飯局那天晚上,是你和我一起回家的嗎?”
“是啊,”趙楚楚和范建說的一致,“不過我到家就先下車了,是范總送你回去的,怎麼了?”
“哦,”葉思北點點頭,“沒事兒,我就問問。”
“沒出什麼事兒吧?”
趙楚楚關切詢問,葉思北搖頭:“沒,你去忙吧。”
客戶還在等著,趙楚楚也沒法多問,便擺手離開。
葉思北回到位置上,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開始一天的工作。
一夜未眠讓很恍惚,白天打著盹,一天幾乎都沒做什麼。
等熬到五點,王琳照舊收拾著東西過來,把一疊文件給:“思北,我去接孩子了,發/票和數據都我給你了,謝謝了啊。”
葉思北打字的作一頓,在王琳離開前,終于還是顧著勇氣出聲:“王姐,我今天有事,天黑前我會回家。”
“你又沒孩子,”王琳本不管的話,挎上背包,“回這麼早做什麼?年輕人多加班,我先走了,謝謝啦。”
說著,王琳就小跑出去。
葉思北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皺起眉頭,好久后,移開視線,看回自己的屏幕電腦。
到了六點下班時間,看了看天,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文件放回了王琳桌上,直接走出公司。
不敢拒絕別人。
但更怕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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