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野林, 古木深山。
這里本應人蹤絕跡之地,如今卻匯聚了來自天南地北的修士。
東岳古神的神道口于此地現世。被一位上山打柴的農夫無意發現之后,各大修真門派便絡繹不絕地派遣自己門中年輕一輩弟子前來尋求機緣。
進神域之后, 修為會被制到最低的階段, 絕大多數高階法寶護符都無法驅。所以到達這里的修士不如往常似的穿著輕飄逸的道袍。而是披甲持銳,張弓配劍, 做好了進險境的充分準備。
一個踩著枯葉從森林中走出來的修士, 被來至天空中的轟鳴聲吸引,抬頭過枝葉的間隙, 看向高。
“是歸源宗來人了。”
一艘風船乘云而來,緩緩停在樹濤之上,船上下來了一行年輕的修士。
領頭之人,一白輕甲, 面如冠玉。后一子紅戰袍, 英姿颯爽。
“那位, 是不是歸源宗的付云, 付師兄”
“不止呢,清風朗月云中君,妙手香廚苗紅兒。逍遙峰的大師姐大師兄都來了,還有鐵柱峰楊俊。這個陣容歸源宗也真是舍得, 算一算新一代弟子中的翹楚基本都來過了。”
“可是, 那孩子是誰為什麼付師兄抱著一個孩子”
“哈哈, 付師兄也終于開始負責帶娃娃了嗎”
歸源宗的付云依舊是那副仙風道骨的姿,高冷的容。只是此刻他手里抱著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六歲孩。
那小娃娃蓮臉白,鬢發烏青, 坐在師兄的手臂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打量。
帶娃的男神瞬間離了神壇, 平添了一人間兄長的煙火味。
付云下船之后,一言不發,懷里抱著穆雪,領著一眾同來的師兄弟們經直向著那片石壁走去。
陡峭堅實的石壁在他們到的一瞬間像水波一般漾開來,將一行人吞沒,后又復為原狀。
石壁之的世界陡然一變。
郁郁蔥蔥,山巒疊嶂的森林不見了。眼前變了無邊遼闊的荒原。
這里是被神靈忘的世界,埋藏著上古巨神留在人間的一切,曾經人類繁華的痕跡也永遠地固定在這無限漫長的時空中,倒塌的巨大石像,殘破的屋舍,遍布在荒野之上。一陣風揚砂礫,吹著那些殘破的門扇,風中傳來門軸轉刺耳的聲響。
那些掛著破舊窗簾的漆黑門,沉默地注視著行走在道路上這一隊鮮活了生命。
時間似乎被定格在了昏黃,永遠的斜垂掛天邊,給整個世界染上一層永恒不變的橙黃。
荒野之上,散碎著五種彩的漂亮石頭,據說是神靈曾經行走過,便留下了五神石的痕跡。因而,稱之為神道。神道錯蔓延直至天邊,遙遙不知終點為何地。
一行人緩緩走在五彩的神道上。
路邊,斜倒著一尊巨大的魔神雕像。這樣不知名的上古巨神途中可見,材婀娜,輕紗金釧,多手多臂,后有一比軀還大的圓型轉,僅僅一個頭顱就有數層樓之高。
從那巨大頭顱前走過,石像低垂的視線仿佛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從眼前穿過的之軀,令人免不了心生畏懼。偶爾有帶著灰煙霧的巨大魔虛影,發出低沉持久的音,從頭頂的天空游弋而過,
隊伍中年輕的弟子們都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在付云的后。
隊列中幾個年輕的男弟子免不了心里不太舒服,遠遠落在后面悄悄嘀咕,
“付師兄固然修為高深,但這里是神域,抑人魔兩道,大家不是都一樣嗎”
“我多年苦修,在這種地方正是用得上之時。付師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沒準還不如我等。”
“是的呢,他看起來白白凈凈的,肯定是不如師兄你厲害呢。”一位不知何時出現的師妹,湊在他們邊附和著。
細細一看,這位師妹穿著黃的羅,鵝蛋臉,凝脂鼻,眉眼彎彎,十七八歲的年紀,明明清純又無辜的模樣,卻天然帶著一勾人的嫵。舉著袖子笑盈盈問,“師兄看起來好厲害,不知練得是什麼功法。”
那位男修起膛:“我修得是金剛不壞法門,從兒時練起,而今已是第四層了。”
那位師妹輕咬紅,妙目斜飛,“嘻嘻,原來是子功呀。”
那一聲嘻嘻,仿佛把人的魂都要帶走了,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給。
“敢問師妹拜在哪位師叔門下好像不曾見過。”
“我不在誰的門下,人家是柳家人。柳綠春呢。”
“柳門派好像沒有”
男子還在疑,他的同伴已經反映過來,飛快將他拉到一邊,“魔修,是魔修”
仙靈界以宗門延續傳承,魔靈界才以家族為生存單位,柳家,正是魔靈界四大家族之一。
“干嘛張這樣,不過是開個玩笑嘛。”柳家的魔修手在那位修臉上了一把,放在鼻端一嗅,“哈哈哈,子功的味道聞起來不錯,就是一個個都太無能了些,只怕連我一招都接不住吧”
裾飛揚,左右在隊伍中一線穿梭,幾無人之地。
一條長攜勁風而來,苗紅兒聚指爪,斥一聲:“想跑,也沒那麼容易。留下吧”
柳綠春腰肢極,整個人像面條一般一個后昂,又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左右扭,險險地錯開了攻擊,“哪來這麼兇的小姐姐。不和你們玩了。”
正要,一道寒芒迎面直掠而來,柳綠春側閃避,卻見那寒空中一抖,以一化五,以五化十化百。鋪天蓋地向攻擊來。這是一套劍法,稱為梅花九。期間暗含九九生化之道,便是不通靈力,使用出來,也威力巨大。
只見一俊郎君,一手推開一個小孩,一手持劍,點點寒芒如寒梅怒放。
柳綠春待要避開。剛剛截住的紅子,拳腳又到。一拳一劍,彼此進退,配合之妙,舉世罕見。
柳綠春閃避不急,終究吃了虧,臉上掛了一道彩。
“好膽,今天就陪你們仙靈界的娃娃好好耍一耍。”
柳綠春然大怒,為金丹初期的魔修,自覺修為深厚。本來以為,即便是靈力被制了,也并不將這些筑基期的娃娃放在心里。誰知剛剛進來,就吃了個大虧。
這一會,瞇起眼睛直了軀,說話聲也不再婉轉人,瞬時沒有了那份之,惻惻地出腰間一條皮鞭,在空中一甩。此鞭萃了劇毒,通倒刺,沾之既傷,十分兇煞,是柳綠春傷人防的利。
此刻出鞭子,正要發作,突然看見被那郎君護在后的,正用一雙黑黝黝的目看著。
明明不可能見過這個孩子,柳綠春心底卻莫名升起一年時期被鐵拳支配的恐懼。
想不明白這份恐懼來至那里,只莫名想要立刻離開這里。
對了,還有要事要辦,何必平白和小娃娃們浪費時間。
柳綠春拔足遁走,風中傳來放肆的笑聲:“小郎君,我記得你了。這傷我遲早要找你討回來。”
我也記得你。柳家的臭娃娃,穆雪看著那道遠遁的背影,不高興地想。
當年就是這位柳家的小姐,覬覦我徒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攛掇煙家大小姐欺負小山。直到有一天,不意間看見小山躲在家門外的巷子里,咬住巾自己包扎傷口,穆雪發了脾氣,親自把這個心眼惡毒的小娃娃堵在柳家門外,下死手揍了一頓,才長了記。
想不到如今,自己了一個六歲的小孩,而卻了金丹期修士,真真形勢比人強,沒地訴苦去。
隨隨便便路過的魔修,玩鬧似的就將大家攪得慌一團。
從這一刻起,只在山門中,驗過同門之間友好切磋的歸源宗弟子們,第一次認識到了世界之嚴苛,而自己戰斗經驗的嚴重不足。
歷經了這麼一出,一行人提高警惕,順著神道一路向前,很快來到一城鎮的廢墟。
各門派之前進來的修士,都匯聚在這里調整休息,為神道外圍的一個安全據點。
“你們切記不可隨便深神域,就在此地附近活。我和苗紅兒另有要事,先行離開。”付云把年輕的師弟師妹們帶到此,準備離開。
穆雪卻抬起小手,十分不懂事地指著路邊一座神像的頂端,“師兄,那里有一朵花,我想要。”
付云抬頭看去,神像的轉上石雕的隙間,果然巍巍出一朵純白的小花來。
因為過于小,在那些繁復的花紋中,十分不起眼。
“這也太不懂事了,”同行的師姐們聽見這樣頑劣的話語,不滿地議論。
“都什麼時候了,還讓師兄爬那麼高給摘花。”
“為什麼付師兄要帶著這麼個拖油瓶一起來。”
“聽說是逍遙峰最小的師妹,逍遙峰的傳統你知道的,就是一個特別寵弟子的地方。”
正想著付云必定會訓斥那孩子一番。
卻付云已經展開法向那石像攀去,一襲白在石像上微一借力,便飄飄然上去一段,足尖再一點,已接近頂端,一手攀著石,一手將那白花連拔起,帶著落下地來。
逍遙峰真的太寵小弟子了,弟子們咬住帕子又羨又妒。
穆雪兩只手來接,
付云抬起手來,“想要這個,你且得聽話,乖乖待在這里等著,哪也別跑,等我和師姐回來。”
穆雪連連點頭保證,“小雪最是聽話。”
你要是聽話,也不至于膽大包天,要跟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付云皺著眉頭,終究無奈地把花給他。招呼苗紅兒一并向神道深進發。
“師弟,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小雪”走出了營地之外,苗紅兒問他,“我總覺得你對小雪的態度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對有意見。我只是總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年紀這樣的小,我看到的時候,卻不知為什麼總有一種看不的覺。”
付云雖然日常沉默寡言,實際卻是一個十分敏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他總時時想起自己在化育堂值守的第一天晚上,那雙突然出現在后的目。
雖然后來怎麼也找不出那個人,但付云清楚地記得,那目強大,冷漠,令人捉不。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弟子。
“你在瞎想什麼”苗紅兒推了他一下,“小雪是師尊親手挑的弟子,咱師尊什麼時候看錯過人想當年。師尊剛挑到你的時候,我也覺得很不好。冷冷冰冰,又臭又像一塊石頭。本沒有我想象中萌小師弟的模樣。現在過了這麼些年,不是發現你也不錯嘛”
付云冷冷冰冰,又臭又的眼神看過來,苗紅兒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鼻子轉移話題。
“小雪是個好孩子,上不說,心里記掛著航舟的傷,這才特意跟進來的。要不是怕不帶上,自己跑,我也不舍得帶進來。”
付云嘆息道:“總之,我親手帶進來,再好好的帶出去。不讓出差錯,累得師尊憂心便是。”
營地,鐵柱峰的楊俊正和隔壁營天衍宗的朋友閑聊。“我師尊終于開竅了,這回也讓我到這境驗一把。”他興得很,“說實話,日日不是煮面,就是化育堂帶娃娃。可把我給憋壞了抖。”
朋友寬道:“哈哈,這一回實屬難得,你我兄弟正好借此好好聚聚。”
這里正說著話,看見一位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手里著一朵白的小花走了過來,甜甜的師兄。
“給你介紹,這是航舟的小師妹,自得了,航舟像得了寶貝似的到炫耀。”
“小雪,這位是天衍宗的師兄,呂逸宏,呂師兄。對了,逸宏,航舟比我們先來,怎麼沒見著他。你可知道他在何”
呂逸宏臉微微一變,勉強笑道:“或許進神道深去了,這地頭,和迷宮一般,有時候十天半個月繞不出來。”
他岔開話題,轉頭對穆雪說話:“我雖是天衍宗弟子。往日和你幾位師兄都十分要好。師妹在這里若有難事,找我和找你師兄是一樣的。”
小姑娘小小的手指捻著那朵白花,蹲福禮,“那就多謝呂師兄啦。我在山上的時候,聽師兄提起過您,說您對他多有照顧。我一直記在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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