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咣當咣當，吊環甩著千篇一律的頻率，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都搖得人昏昏睡。就好像這日子，不過一個來回，就是日夜更迭。

晉安最近過得很充實，還從來沒有這樣的覺。工作塞滿了上班的時間，小家伙又占據了下班的。不懂的事有許多，但或許因為張章的重視，總是能得到很好的解決和反饋。晉安向來有觀察別人的習慣，因為此前總是活得小心翼翼，但是最近發現自己這原本不好的習慣也會帶給驚喜。

“你這個行走姿勢不行啊。像素點人是不好做，但你要突出重點！什麼是重點，看這里！”張章在自己前做出一個隆起的作，“這里這里，搖起來啊！”

大家都笑起來。晉安很不好意思，但是做出來的效果卻是出乎意料的好。晉安默默的把這件事記下來。又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翻出來，去對比自己跟的流，以及張章和的流。

這樣的事做得多了，晉安躺在床上看著漆黑的天花板時，也想，孔圣人說，吾日三省吾。

“我這樣子堅持下去，怕也是要火的吧……”

安靜的房間里冒出一句俏皮話。晉安把自己逗笑了。一旁睡得香甜的向似乎也到了晉安的開心，砸吧著，在睡夢中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笑聲，像個小貓咪一樣頭在晉安的懷里蹭來蹭去。

“小家伙……”晉安也笑，親昵的一把小家伙的鼻子，又閉上了眼睛。

晉安很久沒這樣開心了，是個疲沓且宅的子，工作對而言，原本只是一個求生的工，卻在不經意間給了出乎意料的就。看著自己文檔里的人漸漸起來，有了頭像，有了形，每一句對話都是晉安斟酌許久的結果，每一個技能傷害都要消耗晉安的心力腦力。

哪怕是加班，晉安也覺得自己很開心。當然，加班還是要盡量控制的。自從那天小家伙獨自一人來找晉安以后，小家伙就有了一種“長大了”的錯覺。在晉安加班的時候，就會來。

晉安很生氣。

但踏著星月歸去的時候，看到小姑娘站在地鐵門口乖巧的樣子。什麼氣都會消散開。晉安甚至暗自唾棄自己，這樣盼著看到小姑娘等待自己的模樣，就像個沒有斷的孩子，甚至還不如向！

但晉安能怎麼呢？本來就不是什麼有自制力的人。因此每一次不輕不重的責備，都會在孩子期盼的大眼睛里灰飛煙滅。

可的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吧。

晉安抱著這樣的心思，跟向約法三章，比如如果要過來，必須提前給晉安打電話，征得晉安的同意。再比如準備過來了，必須每五分鐘給晉安報備一次當前的地點等等。向都笑瞇瞇的答應下來，而且完得很好。久而久之，晉安也就習慣了。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再久而久之，晉安就起這種和心靈上的親近來。

不知不覺間，時間匆匆。晉安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天氣就熱了。幾次大暴雨后，整個北京似乎都開始沸騰起來。

“奧運會開幕式快到了，大家那天上半天班，就休息去看開幕式吧。”張章拍拍手掌，通知了臨時放假的消息。晉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

這天回家的路上，晉安翻了翻手機。現在已經是暑假了，班級的大群沒有什麼聲音，但是補習班出了通知。補習班是向在向書還在的時候就開始上的。雖然現在老師不許這種偏門的進財，但為了孩子們好嘛，誰會拒絕，都的。

向績不差，期末考試的績也還可以。向原本不想去了，但晉安考慮了很久，還是送向去補習了。在跟不上的時候，大腦還是很重要的，向的未來，只能依靠的績了。晉安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向的未來顛沛流離。

補習群里已經出了通知，安排跟晉安一樣，都是上半天課，然后休息。晉安聽見一旁的路人興的討論著奧運的事，總有種小時候過年的恍惚。

這種覺在奧運的當天達到了頂點。

之前晉安已經跟向說好要去接一起回去。結果工作耽誤了一點時間，急匆匆的收拾完往外跑，邊到都是同樣急匆匆的人，就連街面上的車都了許多。

晉安坐上地鐵，又給向打了電話。向倒是一副沉得住氣的樣子，還安晉安：“你慢慢的，不要著急。我就在學校等著你。”

晉安聽得哭笑不得。這些話都是向來找晉安的時候，晉安說給的。沒想到有一天被原封不的還回來。晉安掛了電話，就著手機噼里啪啦的打著今天的稿子，這也是練出來的一個技能。來回時間將近三個小時，不做點什麼就太浪費了。而且回家以后，向還有作業，偶爾兩人還會說些話，本沒有多余的時間。

小孩子總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晉安不知道向的腦袋瓜是怎麼長的，的關注點從來沒有邏輯。比如普通孩子會問孩子是從哪里來的，向問的就是，為什麼要（用）生（生育的方式要）孩子呢？

晉安原本以為自己因為寫作和游戲的原因飽覽群書，應該能回答大部分孩子問題了。但是面對向，總是有種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覺。當然，也不是沒有好的。起碼教會了晉安用另一種視角看世界。晉安甚至因此覺得自己大概都要從一個悲觀主義者變樂觀主義者了。

就算晉安已經盡快了，但的時間在那擺著，等到晉安跑到補習班時，門口已經空無一人了。今天是開幕式，大家都急著回家，平常車來車往的門口，現在也是空的，有一種繁華過后的落寞。晉安的心下意識的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向看到別的小朋友被父母接走，只有留下，會是什麼樣的心。

晉安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等著母親來接回家，等了很久很久。甚至不敢上廁所，生怕錯過了媽媽，最后憋不住尿了子。這是一件不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事，但那時候的期和失的心卻一直停留在晉安的記憶里。

晉安拿起電話。電話鈴聲響起來，一聲一聲一聲。在響到第三聲的時候，電話接通了，向開朗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晉安姐姐！你來接我了嗎？”

隔著電話，晉安都似乎覺到了一樣的溫暖覺。暖烘烘的，像是一個小太，沒有一霾，也驅散了晉安剛升起的不安。晉安忍不住笑起來，聲音得不可思議：“是呀，我來了。”

晉安很慶幸。慶幸向是個開朗的格，慶幸向總是笑著。當向笑起來的時候，晉安就會覺得溫暖，想，自己其實很幸運，像這樣郁的人，能擁有一個小太。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幸運的事。

沒有多會兒，向就背著書包出來了。晉安站在門口，向也沒有揮手，不能跑，但是盡可能的搗鼓著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來到晉安的面前，裂開出笑容，抓住了晉安的手。

孩子的手就和的名字一樣，暖洋洋的。

們兩個對視了一眼，就晃著手往家里走。這樣的作很稚，走在路面上都會被人以奇怪的目注視。但是沒有關系，今天是奧運開幕式，路上人很，也沒有人會看著自己。

晉安這麼想著，突然覺得有種枷鎖被解開的通快。不自的再晃了晃。孩子似乎誤會了晉安的意思，以為晉安喜歡這樣，于是晃的幅度更大了。晉安勾著，沒有阻止向。們一直走到樓下，晉安想了想，看了下時間，還有不到半小時了。咬咬，又轉頭帶著向鉆進了小超市。

小超市里和街面上比起來，人還真不，每個人手里都一大包零食，面上都火急火燎的。晉安拍拍向的背：“喜歡什麼就拿，今天可以隨便吃。”

向的眼睛一亮，想了想，又搖搖頭：“還是不要了。”

“為什麼？”晉安問，已經開始在零食區逛悠，拿了一些膨化食品。

“我想要健健康康的呀……”向背著手跟在晉安的后。在看到晉安拿不下了，于是自覺的拿著一個小籃子，方便晉安放零食。

“吃一點沒有關系的。”

“……可是我不想給晉安姐姐添麻煩。”

孩子的聲音有點低，如果不是因為超市過分安靜，晉安差一點錯過。那瞬間，晉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麼覺。有點酸，有點，大概……還有點甜？晉安回轉頭，爪子在向的頭上輕輕了。晉安沒有再說什麼，向也沒有開口。

晉安拿了零食去結賬，收銀的是店主夫妻。妻子一個一個的刷著條紋碼，丈夫一邊點錢，一邊埋怨：“馬上就要開始了！早就該關店了！”

“這不是賺錢嘛……”妻子不服氣的反駁。

晉安有些想笑，了錢，提著零食，另一只手牽著向，出了超市。現在距離開幕式越來越近了，街上徹徹底底的沒了人氣。

“真像過年啊。”晉安慨。

“過年晉安姐姐要回家嗎？”向問，有些好奇。向沒有見過晉安接過父母的電話，也沒有提到半句父母的話。還很小，但已經學會了一些話不能說。只是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蕭條了，無法想象，在過年的時候，晉安如果回去了，要怎麼去面對如眼前的這樣寂寞。

不過，也許晉安姐姐會帶著自己一起呢？向充滿期待的看著晉安。

晉安愣了愣，低頭看著向，猶豫了下，拍拍向的腦瓜子：“不回去。我留在這里，跟你一起過年。”

向不知道晉安為什麼不回去，但不妨礙一瞬間明亮起來的好心。笑瞇瞇的，里哼著不著調的歌。晉安認真聽了聽，也就聽了幾句翻來覆去的“好開心。”

晉安笑起來，但是心卻沉了下去。的手進兜里，手機冷的外殼著的手指，里面存了很久的電話從來沒有響起一次。就連晉安也覺得自己忘記了很久。可是只要回想，那個悉的號碼就會冒出來，告訴自己，其實沒有一刻忘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