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姐姐……我們不要媽媽了。”

這是向在進手室前說的唯一一句話。

晉安垂著頭，小向睡著了，躺在病床上，的，一向紅潤可的臉上沒有，蒼白可憐。晉安也有些困頓，忙上忙下的，強迫自己跟醫生通，跟一直等著的肇事者通，把向書的尸送到太平間。還有向的，晉安洗的時候，上面的凝大片大片的塊，晉安看著，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后悔當時為什麼不去問人呢，如果向有個三長兩短，就要因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理，而害了一個如花一樣的生命嗎？生理與心理都在折磨著，累得快要倒下，又強迫自己撐著。

“晉安，你去睡會吧。”程立雪走過來，給晉安送來一瓶水。

“謝謝你。”晉安接過來，低聲說。擰開蓋子，著冰冷的水過自己的嚨，帶來一冰涼。看著程立雪，程立雪一直陪著忙，在實在張的時候，會站出來幫說話，做完這些，程立雪又急匆匆的回去了公司一趟，還好醫院離律所不算太遠，程立雪理完工作，又趕回來。

“我們是朋友。”

程立雪注視著晉安。這麼忙了一天，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傍晚的溫暖橙黃，從窗戶間鉆進來，落在這一大一小的上，溫暖極了。程立雪看著晉安低垂著頭，的睫長長的，在程立雪的注視下微微的抖著，就像是一只靜止的蝴蝶，在常年不見而過度白皙的臉上留下一道淺的影。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那麼好看，又顯得那麼脆弱，就像是個玻璃做的洋娃娃，一就碎了。這樣的晉安是為什麼從家里的出來，下定決心來到這里的呢？程立雪想問，又不敢問。

程立雪深吸了一口氣，了晉安的頭：“不要跟我客氣。”

晉安的笑笑，低著頭去摳瓶子上蓋子的紋路。程立雪找了一把椅子，跟晉安一人一邊的坐著，看著水滴一點一滴的落下，然后導孩子的里。

“這孩子怎麼樣了？”程立雪問，不是很喜歡向，覺得對方是個麻煩，愿意幫助晉安，因為兩人從小的誼，因為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緒。但并不是一個良善的人，也不愿意幫助很多人。做們這行，可憐的，可怕的，可悲的，實在看得太多了。

“醫生沒有找到出點。”晉安搖了搖頭，對向之前的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導致了向的出。晉安臉上掛著擔憂，“不過已經止住了，有點失過多，輸過后就會好的。只是可能會引發本腎炎的并發癥，等醒來，排尿要檢查蛋白含量。”

程立雪皺著眉，只是短短半天沒有看到晉安，就從晉安聽到了許多專業的名詞，這足以說明晉安對這個孩子投注了過多的關注。

“你……”程立雪的聲音剛開頭，病房門就被人打開了。兩人同時朝門口過去，這間病房里一共有兩個床位，是程立雪安排的，運氣好的是，剩下那張沒有人。而現在的時間，誰會來呢？

于麗就站在門口。抱著手，看看兩人，又看看這房間，發出了嚯的一聲。

“你來做什麼？”程立雪站起來，擋在了晉安的面前。

“當然是來看我的兒。”于麗笑了一聲，如同主人那樣隨意的說，“晉安，記得我的通知，我給你一個星期，你必須得搬出去。”

“房子不是你的。”程立雪重新強調了一次。

“那又怎麼樣，向是我的兒，是我的，房子就是我的，我有置的權利。”于麗毫不在意，似乎咨詢了什麼人，帶著篤定，“我一個人帶不了孩子，我會送去外婆家。你們無權過問。”

“我不要當你兒，你是壞人。”

孩子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三個大人都是一愣，回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向已經醒過來了，坐在床上，正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三個大人。晉安低頭看了一眼向的手腕，的導管還好好的，沒有發生倒流的況。向似乎察覺到了晉安的眼神，看看晉安，又轉頭看向了自己的母親。

“我不會去外婆那里，你也不許進我的房子，那是爸爸留給我的。”

向的聲音聲氣的，但條理非常清楚，睡了一覺，這一覺似乎就褪去了原本的天真活潑，讓一瞬間起來。

向的話讓于麗暴怒起來：“你不要我？你一個人想待在哪里？待在那破房子里？你以為誰會養你？這兩個陌生人嗎？你知道你一個月要花多錢嗎？除了我，誰會養你！”

“你真的會養我嗎？”向問。孩子的眼睛總是要比大人的更深邃和徹一些，于麗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竟然一聲不吭，心虛了。

向笑了一聲，但的頭發很快被一雙并不寬厚，卻依然溫暖的手給了。向抬起頭，晉安正低著頭看著向，向看到這個年輕人眼底流出的心疼和堅定：“乖，這種事，小孩子不要管，就好好的給大人吧。”

向呆呆的看著晉安，晉安轉過，向看到背著所有人的手的握起來，得死，指關節都泛出了白。

“向我來養。”晉安說。

“你瘋了！”程立雪喊。

但晉安只是朝程立雪點點頭，就很快的別開了臉，對上同樣驚訝的于麗。晉安的臉有些白，這還是第一次這樣正視著于麗，只是這一次，心底里除了畏懼，還有釋然和堅毅。

“向我養，我對我說的話負責。我們換個地方談談。”

非常流暢，非常堅決的話。程立雪驚訝的看著晉安，晉安朝笑起來：“幫我照看一下向。”

“你……”程立雪拉住了晉安。雖然于麗說得很難聽，但說的都是真的，這不是養一個寵，而是一個孩子，一個得了病的孩子，要上學，要看病，晉安拿什麼來養？甚至連養自己都是問題。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晉安對程立雪說。很堅決的拉開了程立雪的手，在前面帶路。于麗驚疑不定的看看向，又看看自己那個年輕的房客，還是跟著走了。

程立雪張了張口，又低頭看了眼向，不擅長對付小孩子，而心中的驚訝，慌都讓難以保持平靜。了心緒，還是從話里出了對向的不喜：“你躺著吧，萬一出什麼意外，晉安得急死。”

向小心的護住自己的手，又重新倒下來。昏睡了很久，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轉頭看著皺著眉頭的程立雪，輕聲說：“我也不想讓晉安姐姐著急擔憂。”

“那你就好好呆著。”程立雪回答。

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孩子小小的聲音又響起來：“爸爸……他在哪里呢？”

“在太平間……晉安說你應該還想看他最后一面……”

“看他最后一面……然后呢？”向問。

程立雪沉默了一會兒，和向的目相對：“然后他就會送去火葬場，變骨灰。你如果還想看看他，就只能去墓園或者看相冊。”

“……我其實再也看不到他了，是嗎？”向問，目里似乎盛滿了盈盈的水。

程立雪想了想，很想要說是，但是……對方畢竟是個孩子，最后程立雪說：“他的靈魂會到另一個地方，等你以后，以后老了，就可以再看到他了。”

“……”孩子轉頭看著程立雪，程立雪咳了一聲，坐的很端正，直到小向的聲音再傳來，“我知道你在撒謊。但是謝謝你，姐姐。”

程立雪臉紅了一下，開始覺得這個孩子也不是那麼討厭，扭過頭，沒有再回答向。兩人又沉默了很久。住院部很安靜，外面也沒有什麼聲音，程立雪不知道晉安把于麗帶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們到底談了什麼。

程立雪了解晉安，當時的樣子很篤定，說話雖然張，但是條理十分清晰，就好像考慮了很久那樣。程立雪想這個念頭大概是晉安已經思考過的，而不是一時的沖。

程立雪不希晉安一時沖，但又擔心這個孩子會帶給晉安太多的負擔。程立雪看著向，孩子還沒有睡，躺在那里，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活潑，應該經不起這樣安靜的環境，但向很安靜，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程立雪覺得這孩子過于安靜，又過于了，忍不住想，如果后悔了，要媽媽了，會不會怪接手的晉安呢？程立雪覺得自己像晉安的媽，總是擔心這樣那樣，嘆了口氣，向就看向了自己，似乎在等著的問題。

“晉安說要養你，你愿意嗎？”

向笑了起來，一笑，圓圓的臉上就浮現出兩個可的酒窩，大大的眼睛彎起來，好像充滿了：“我很喜歡晉安姐姐。”頓了頓，語氣認真，“姐姐你放心，我會對晉安姐姐好的。”

程立雪覺得這話總有哪里不對，晃晃腦袋，把這種詭異的覺驅逐出去，又惡狠狠的威脅：“知道就好，我可不想養個小白眼狼。”

“什麼白眼狼？”

晉安說著，推開了門，有些疲憊的樣子。程立雪立刻站起來，就連向也睜大眼睛看著晉安。程立雪看看晉安后，皺起眉：“于麗呢？”

“走了。”晉安回答，拿起一旁的水大口喝完，然后吐出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幾乎要癱一團，“真累啊……”

“這人是怎麼當媽的……”程立雪小聲嘀咕著，但顧忌到向在，沒把話說得太大聲。嘆了口氣，又問：“談的怎麼樣。”

“談了。”晉安點點頭，“肇事者賠償的錢都給于麗，我的房租也每月打在的賬上，比賣房子劃算，算得過來這筆賬……向不用擔心，所有開支我來。我每個月都會跟匯報一次向的況，把向的近照也發給，再讓向跟通個電話。”

說到這里，晉安頓了頓，看看向，聲音也陡然低下來：“向要跟媽媽住一起，想看到媽媽嗎？”

向搖搖頭：“我不要見，不是我媽媽。”

晉安于是點點頭，再看向程立雪：“于麗不會跟向一起住，大概也不會來看向。”

“你……你……”程立雪覺得自己氣得肝痛，“你什麼都給于麗，拿什麼來養！”

晉安低下了頭：“我還有些存款，我……會去找工作。”停頓了很久，又抬頭看著程立雪，帶著笑，“我也會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