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很忙。晉安看到程立雪抬手看表，就十分知趣的告退。程立雪不舍的拉著晉安的袖子，看著晉安的眼睛，直到晉安因為不安而移開。

“有什麼事，記得跟我打電話，不要覺得麻煩我，知道嗎？”

“好的。”

晉安點頭。程立雪不知道晉安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想嘆口氣，但還是在晉安面前忍住了，最后大力的拍了下晉安的背：“那下周見。”

“下周見。”

晉安看著程立雪的背影急匆匆的消失在人群里，沒有晉安慢吞吞的腳步拖累，程立雪健步如飛，很快就不見了。晉安緩緩的松了一口氣，了肩帶。程立雪是晉安過往時里一道溫暖的，晉安想，但自己到底還是拖累了。

回去的道路，就和來時一樣無聊，晉安覺得有些疲憊，算了算自己的存稿，決定不去網吧更新了，直接回家。晉安打開門，向就從自己房間探了個頭出來，看到晉安，朝晉安咧一笑，然后回轉頭：“爸爸！不是媽媽，是晉安姐姐。”

房間里回了一句含糊不清的男人聲音，向沒有管自己爸爸，看到晉安徑直走過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晉安姐姐，你要跟我打招呼嗎？你還是第一次跟我打招呼呢！”

這孩子太耿直了，耿直的孩子一點也不可。

晉安皺著眉頭，帶著被穿的尷尬，瞅著向。向也看著晉安，大大的眼睛里流出一點向往。晉安覺得這個眼神有點悉，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從記憶里翻出了這一幕。是小時候的晉安，被鎖在家里的晉安，沒有玩伴，只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晉安嘆了口氣，的手指了，還是沒有手。晉安彎下腰：“我有事要對你爸爸說，能他一下嗎？”

向眨眨眼，盯著晉安似乎在思考。晉安避開向的注視，依然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沒有。

“好的呀。”很快，孩開朗的聲音就傳進耳朵。

晉安松了口氣，后退了一步，從背包里翻出名片，在心里重新預演了下接下來兩個人要說的話，又給自己打氣，這才故作平淡的抬起頭。

向書很快從自己房間走出來，晉安聞到了煙味，皺著眉頭，又后退了一步，決定把之前想說的話都推翻，這才把名片遞過去。向書接過看到上面寫著的律所名字，眼睛一亮，帶著點愁苦的臉上立刻拉開笑容。

“小晉，謝謝你，謝謝你。”

晉安點點頭，擺出冷漠的樣子往自己房間走。但的擺很快就被拉住了。晉安沉默著扭頭，對上向的笑容：“晉安姐姐，今天我也跟你睡好不好啊？”

晉安還沒有說話，向書就急忙拉過兒：“寶寶，不要老纏著晉安姐姐，今晚跟媽媽睡好嗎？”

“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向扭了扭子，看樣子還想往晉安那里撲。

“那就跟爸爸睡吧……”向書說，晉安聽見他的聲音里帶著一點細弱的哽咽，只是很快就變了強歡笑，“媽媽會回來的，寶寶相信爸爸好不好？”

向嘟著，雙手捂著鼻子，不高興。

晉安回過，向書帶著點歉意看著晉安。晉安目游移，手抓了抓自己的子：“向不喜歡煙味，你點，對孩子也不好。”

向書一愣，點點頭，看著懷里哼哼唧唧的兒，又帶著歉意的用滿是胡茬的下蹭蹭兒潔的額頭：“寶寶對不起，最近爸爸心不好，對不起，爸爸不煙了。”

小向哼唧了一聲，再抬起頭時，晉安已經回到自己的房中了。

接下來的幾天，晉安的日子還是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變。在家里用筆紙寫好一個個故事，再到網吧對著滿是灰塵的屏幕，就著油膩的鍵盤敲出一個個文字。點擊發送后，晉安會小小的，失落的吐出一口氣。

這附近的網吧里大多是跟年紀差不多的青年，男居多，每個人都彎著背，頭盡可能的往前，不得整個人都塞到屏幕里去。這里線很差，空氣也很差，始終充斥著煙味。就算是白天，網吧里還是暗的，白的屏幕映一張張缺乏睡眠的，蒼白的臉。

晉安不喜歡和人接，但是網吧里，雖然人都在一個房間，其實神都在另一個世界，互不接，反而比街上或是和面對面流更讓晉安放松。

晉安偶爾也能和于麗上，每一次于麗都是鮮亮麗的樣子。偶爾于麗會上下打量一下晉安，但大多數時候都會對視而不見。有時候也會有爭吵，晉安從爭吵里聽到了來龍去脈。向的病是傳的，不幸的是，的父親向書，犯病了，同樣是腎炎，不同的是，向書患的是腎小球腎炎，復發率極高，連換腎的可能都沒有。

這讓于麗難以接，向書得病了，不能勞，他本就不是高端的工作，而是需要用自己的力去換取金錢。現在錢沒了，每個月還要花上大筆的費用給兩父。

兩夫妻的爭吵升級，甚至連每周一次的衛生檢查也沒有了。但晉安還是勤勤懇懇的打掃了客廳，在沒有寫作的時候很閑，做一點也沒有關系。倒是向書很不好意思，時常謝晉安，又時不時的讓向送點水果之類的過來。

晉安把向書送的水果都給向吃了，也不怎麼理向。小姑娘叭叭叭了幾次，看到晉安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不理會自己，也就委委屈屈的閉上。每次晉安看到向扁著的，都以為向不會再來了。但向還是按時過來，坐在晉安的床頭看晉安寫字，只是從小麻雀變了小木頭。

某一天的周一，晉安接到了程立雪的電話。

程立雪通常都很忙，在的律所沒什麼名氣，又是個新人，不得不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上面，一周一次的相聚其實已經是忙中空了。晉安知道，程立雪大概是知道向書打算做什麼了。

“晉安啊，你房東問的是房子。”程立雪說，有職業守，不能細說，也只能給一個大概的范圍。在電話那頭頓了頓，再一次開口，“你要不要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不用了。”晉安又一次拒絕了程立雪。

“好吧……有什麼事一定要我。”程立雪說，不知道晉安的房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中國人很有先過戶孩子房子這樣的舉，這讓程立雪覺得不安。還想叮囑晉安點什麼，但不遠傳來了同事的聲，程立雪回了一聲，朝晉安道歉，又匆匆掛了電話。

晉安收起手機，看著窗外。的窗戶靠著床，不能依著窗看外面，這是一個憾。晉安喜歡靠著窗，也喜歡把窗戶都打開，讓風吹在自己臉上。在小的時候，因為沒人照料，父母會把反鎖在家里。晉安就只能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世界。

晉安的家鄉和北京一點也不一樣，那里的天總是灰蒙蒙的，回憶起來的時候也很有燦爛的日子，就連夏天的天空，也總是垂著沉沉的云，星星會從云層之間的空隙出來，顯得不不愿。如果從窗前朝外看，視線的盡頭是綿綿的群山，晉安曾日復一日的看著郁郁蔥蔥的山頭，直到新的高樓完全擋住了它們。

這并不是什麼好的回憶，翻記憶的時候，雖然并不會覺得悲傷，卻也莫名有一點寂寞。晉安小的時候沒有適齡的同伴，總是一個人靜靜的待著，就和現在一樣。

晉安聽到了外面門開的聲音，跟著是細碎的腳步聲，這是向的聲音。晉安這才發現已經五點多了，向已經放學了。晉安等了一會兒，想起程立雪說的那些話，又想起之前向書夫妻的爭吵。

晉安把門打開一條細，外面的聲音更明顯了，放書包的聲音，跟著是嘩啦一聲響，小姑娘哎喲的，短促的喊了一聲。然后就是筆放到桌上，紙張翻的響聲，還有些七八糟的，晉安無法分辨的響。

晉安等了一會兒，邁出門，客廳里的景象就在面前展開。向正低著頭寫作業，時不時的在筆頭上咬出細細的牙印，看上去很苦惱，額前細的卷被自己揪得都快要立起來了。的眉頭鎖在一起，沒有人前的笑容，有點冷漠的樣子。

晉安不喜歡跟人接，最近也冷理了小姑娘。但此時此刻，還覺得有些愧疚。一個人安靜待著的向，和一個人安靜待著的晉安是那樣相似。晉安知道一個人的滋味，知道沒有玩伴，只能看著窗外的痛苦。

向吵吵嚷嚷有什麼錯呢？只是個寂寞的孩子，在沒有人的時候，在晉安用冷漠對待的時候，的安靜，就讓晉安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晉安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想了什麼，但確實到自己心的酸，向的影和當初的自己仿佛重合在一起。再一次邁開腳步，拖鞋在地面出了細碎的響聲。

向聽到了聲音，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晉安。晉安沒有躲開，也看著向，看著向睜大眼睛，然后那雙大眼睛又彎起來，和小鼻子以及咧開的小一起，組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太傻了。

晉安想著，低下頭，邊勾出淺淺的弧度。朝向走過去，向趕把小屁往旁邊挪了一下，期待的看著晉安，就像個乖巧的小狗，如果向有小尾，晉安覺得自己一定能看到一個擺得像風扇一樣的狗尾。

真傻。

晉安想，著向坐下來，然后彎下腰，湊到向的課本前，輕輕的敲了敲課本：“哪里不懂？”

“你要幫我寫作業嗎？”向驚喜的喊。

“不。”晉安冷酷的打破了向好的期，然后說，“但是我可以教你。”晉安有些張，不幫向寫作業，孩子會不會不滿呢？如果向不滿，那該怎麼做？是第一時間跑回自己的房間嗎？

“晉安姐姐你真厲害！你是老師嗎！？”

照樣是莫名其妙又不在重點的夸張語氣和夸獎。

還是悉的配方，還是悉的語氣。晉安低頭笑了，第一次認真的對上了向圓乎乎的大眼睛，敲著課本：“我不是老師，但我有教師證，怕了嗎？”

在老師對學生的天然制下，向了一個小鵪鶉。